“所以，爺爺你在天下人需要你的時候你就來了，而在他們不需要你的時候，你就這樣落寞地走了？”

蘇臨淵輕笑一笑然后反問道：“不然呢？大鬧一場，讓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夏國再次陷入動蕩？還是直接改朝換代？”

接二連三的問題讓蘇乘羽有些發懵，但很快蘇乘羽還是握了握拳頭：“若真的是趙氏想要卸磨殺驢，起碼也應該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蘇臨淵聽著蘇乘羽的答案微笑不語，蘇乘羽眨眼道：“怎么？爺爺覺得我不應該這樣？”

蘇臨淵搖了搖頭，然后輕聲道：“類似的問題你父親也曾問過我，給出的答案與我不同，也與你不同。同樣一樣的件事情，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答案，這很正常，但記住你之前答應我的話。”

蘇乘羽皺了皺眉嘟嘴道：“可是爺爺你也沒告訴我什么事情啊。”

蘇臨淵白了他一眼：“你還想知道什么事情？一個楊承胤不夠你對付？元嬰口氣就那么大了，真要讓你進了洞虛，那還不得抬手就拍死一片陸地神仙？”

面對蘇臨淵的玩笑話，蘇乘羽沉悶的心情總算舒緩了幾分，長嘆一口氣道：“爺爺隱居霖江那么多年，心里真的就不會難受嗎？”

蘇臨淵目光遠移，似乎在懷念那個時候的時光，過了一陣才輕聲道。

“偶爾是會有一些的，畢竟是被自己親手教出來的徒弟背叛了。但相較于難受，其實更多的是想不明白。”

蘇乘羽有些回過神來：“以爺爺的性格，不管誰只要直接與你開口，你都會離開京城，離開朝堂的吧？”

蘇臨淵點頭：“我本來就不是為了富貴權勢而出仕的，當年與太祖一起征戰也不過是共同為了振興夏國這個目標才走到了一塊的，最終能夠造就如今的夏國不過是順勢而為的事情罷了。”

一個連天門都舍得斬斷的陸地神仙，又怎么會貪戀那些權勢？

他最想不明白的就是這里，想要他消失，為何需要如此作為，明明只是三兩句話的事情罷了。

“可能是害怕吧。”

蘇乘羽突然的開口，讓蘇臨淵投來了不解的目光。

“何解？”

第一次被自己爺爺求教，蘇乘羽有些心虛，但看著蘇臨淵的目光也只能硬著頭皮開口道。

“爺爺可能站在山巔太久，不明白山下之人的想法，面對實力遠在自己預估之外的人，哪怕知道對方有九成的可能不會做的事情，山下之人也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甚至……直接選擇避免那最壞的情況。畢竟，輸不起。”

“或許如此吧。”蘇臨淵聽聞此言，沉思了一陣才感慨的開口，然后有些欣慰的看向蘇乘羽繼續道：“真沒想到有一天，我還能被你上一課，羽兒你真的是長大了。”

“爺爺……”

聽到這句話的蘇乘羽眼眶有些泛紅，他明顯聽出蘇臨淵這番話有些交代后事的意思。

蘇臨淵微笑地伸出手，像當年一樣摸著蘇乘羽的腦袋：“你父親在我出事之后便不在這天地行走，他在我的要求下選擇了避而不見，我知道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父親應該比我更想幫爺爺要一個說法吧。”

“嗯，但他性子太灑脫寫意。當年與輕羅的事情就是如此，若是處理得妥善一些，也不至于最后鬧成那樣，所以心底里我也是不想讓他知道更多的。”

蘇臨淵毫不懷疑，蘇折天若是知道了一切，絕對不做任何顧忌，直接去找楊承胤要一個說法。

而若是背后還牽扯到夏國，蘇折天一樣會毫不猶豫的對趙氏出手，從而引發整個夏國動蕩，而這也就是蘇臨淵最不想看到的。

畢竟，那是他一手打下來的江山。

“羽兒。日后若是見到你父親，替我給他道個歉，是我對他約束太多了些。”

蘇乘羽眨眼點頭道：“我相信父親一定不會怪爺爺的。”

“他倒是敢！”

蘇臨淵突然大笑了起來，然后想到什么道：“對了羽兒，你若是見到了你父親，也別太在意他這些年丟下你一個人的事情。一來是我的緣故，他實在不想留在這個地方，二來……前往外域本身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父親真的就在外域？”

蘇臨淵點了點頭，然后目光看向山下：“之前其實我也并不確定這件事情，但在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我就徹底肯定你父親如今身在何處了。我不敢說他現在一定活著，但這家伙雖然莽撞了些，但應該還不會那么容易死。”

蘇乘羽深吸一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看著眼前仿佛在交代后事的蘇臨淵，幾次張口卻又閉了回去。

“羽兒，會下棋嗎？”

突然蘇臨淵開口，讓蘇乘羽一愣，然后點了點頭。

“略懂一些。”

“那我們爺倆最后便對弈一局吧。”

言語落下，蘇臨淵拂袖，涼亭內的石桌之上立刻出現了一面精致的棋盤。

蘇臨淵不客氣的坐在了黑棋的位置，第一顆棋子落在天元。

蘇乘羽深吸一口氣坐在了對面，拿起白棋朝著星位緩緩落子。

而隨著兩人不斷的落子，千里江山圖中的靈氣迅速的開始躁動了起來，整片天地的靈氣仿佛受到了什么牽引一般朝著山峰之處匯聚而去。

山下修行道法的虞雁姝察覺到這一幕眉頭一皺，一旁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的白煌則是有些慌張道：“師姐，這是怎么了？”

“這片小洞天的靈氣都在朝著峰頂匯聚，照這個進度下去……這片小洞天怕是直接要崩塌了。”

“那老師不會有什么危險吧？”

白煌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同樣在意這件事情的虞雁姝也是眉頭緊鎖在一起，顧不上那么多的她直接卸去了雙眼的桎梏，元始之瞳朝著頂峰之處望去。

在元始之瞳的作用之下，她看到了對弈的二人，也看到了隨著二人的每一次落子，這天地靈氣就如同受到牽引一般全數涌入了進入忘我之境的蘇乘羽體內。

而看著面前體內靈氣完全飽和的蘇乘羽，落子飛快的蘇臨淵終于慢了下來，手里拈著最后的棋子輕聲道：“看來只能下到這里了。”

言語落下，蘇臨淵最后一子落在了三三之位。

起手天元，尾子三三。

蘇乘羽下的是棋，而蘇臨淵下的則是自己的一生。

而現在，全都贈予了蘇乘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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