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被他猛揍的那人掙扎著想起來, 周夫唯掐著他的脖子，將他重新按回地上。
眼神陰冷地看著他。
那人頓時嚇到一動不動、
相比眼神，語氣明顯溫和許多：“抽屜里有藥。”
夏荷咳嗽了幾聲，鼻音有點(diǎn)重：“我吃了, 沒用。”
“那你先睡一覺, 我現(xiàn)在有點(diǎn)忙。”
被他按在地上的男人聽他這么說，突然喊了一嗓子：“他騙你的, 他一點(diǎn)也不忙, 他還有空打架！”
周夫唯皺眉, 加大力道又給了他一拳：“操。”
手機(jī)另端的夏荷瞬間就緊張起來了：“你又在打架嗎？”
周夫唯松開那個人衣領(lǐng)子, 起身時順便踹了他一腳, 然后才走過去撿起地上的書包。
“沒有, 鬧著玩。”
夏荷不信：“那我剛才怎么聽到有人說你在打架。”
他撒謊臉不紅心不跳：“那是我同學(xué)。”
“你現(xiàn)在在哪呢？”
不太耐煩的語氣：“我在學(xué)校, 還能在哪？”
夏荷似乎還想繼續(xù)問。
他扔下一句：“你再多說一句我讓你在家自生自滅。”
夏荷就不說了。
身后那幾個被揍趴的不良少年此時都用一種還算震驚的眼睛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這哥們這是
戀愛了？
還是個顧家的？
夏荷也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到周夫唯的床上來的。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但也沒心思去想這些。
現(xiàn)在的她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頓，整個身子都軟綿綿的, 沒一點(diǎn)力氣，連坐起身拿溫度計都異常艱難。
她看了眼溫度計上的刻度，38度7。
高燒了。
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 然后是上樓梯，沒多久門就開了。
周夫唯身上還穿著校服, 里面是自己的t恤，外套敞著。
夏荷好像看到t恤領(lǐng)口有一抹紅色。
“你領(lǐng)子上那個, 紅色的, 是什么？”
周夫唯把外套拉鏈拉到頂，下巴都被遮了一半，更別說是t恤的領(lǐng)口了。
“生病了還管這么寬。”
他走過去，看到桌上放著體溫計, 拿起來看了眼。
眉頭微皺：“感冒還能輪班？”
夏荷全身都裹著他的被子，此時盤腿坐在床上，打了個噴嚏。
周夫唯看到她因?yàn)楦邿t的耳朵，問她：“吃過藥了？”
夏荷點(diǎn)頭：“吃過了，沒什么用。”
周夫唯又低頭看了眼手上的體溫計：“去醫(yī)院吧。”
吃藥都沒用的話，只能輸液了。
他拿了車鑰匙，剛要出門，見身后沒動靜，回頭看了眼。
夏荷還坐在那，沒動。
他問她：“還坐著干嘛？”
夏荷那表情看上去挺委屈的，再配上感冒后的蒼白，倒顯得幾分楚楚可憐：“我連下床的力氣都沒了。”
周夫唯：“”
“你這是癱瘓還是感冒？”
夏荷趴在周夫唯的背上，被他背下樓。聽到他沒什么情緒的一句話。
怪不好意思的還：“對不起啊，我是不是挺重的。”
“嗯。”
倒是一點(diǎn)都不客氣。
夏荷一米六幾的身高，八十八斤，細(xì)胳膊細(xì)腿。
被他說重，她也能夠理解。
畢竟誰背著一個八十多斤的人下樓梯，都會覺得重。
但他看上去也不像是費(fèi)力的樣子啊，好像背上背了只小雞仔一樣輕松，氣都沒喘一下的。
門口停著一輛磨砂黑的機(jī)車。
夏荷此時燒的神志不清，在他背上都快睡著了。
想了想，周夫唯還是叫了輛車。
從這兒去醫(yī)院不遠(yuǎn)，十幾分鐘的距離。
周夫唯全程背著夏荷掛號繳費(fèi)，前面的人看到了，還主動給他們讓位置。
看著夏荷那張漂亮臉蛋，語氣滿是遺憾，問周夫唯：“這么年輕的小姑娘，可惜了。是生的什么病？”
手機(jī)掃完了碼，窗口的護(hù)士把身份證和繳費(fèi)單一起遞出來。
周夫唯伸手接過，道了聲謝。
然后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人：“感冒。”
沉默了大概挺久，那個人才尷尬的笑了笑：“這樣啊，我還以為”
他半開玩笑的說：“那小姑娘還挺嬌氣的。”
普通感冒就像快死了一樣，可不是嬌氣嘛。
輸液的時候夏荷才醒。那會她已經(jīng)躺在病床上了。護(hù)士滑動了下滾輪，讓周夫唯在旁邊看著，快輸完了就按鈴，一共兩瓶，待會還得換藥。
周夫唯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說話。
病房是雙人的，旁邊那張病床也是床上躺一個，邊上坐一個。
只不過病床上躺著的那個是男的，邊上坐的是女的。
估計是情侶，從周夫唯他們進(jìn)來就一直在膩歪。
一個香蕉兩人都分著吃。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么，藥水輸了大半瓶后，夏荷就沒剛才那么難受了。
周夫唯坐在旁邊看喜羊羊，坐姿懶散，拿著遙控器的那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有節(jié)奏的晃來晃去。
夏荷嗓子一癢，咳嗽了幾聲。
聽到動靜，周夫唯回頭看了眼，然后抬眸去看藥水還剩多少。
“好點(diǎn)了沒？”
夏荷點(diǎn)頭：“好多了。”
他站起身，用一次性水杯給她接了杯溫水。
夏荷小口小口地喝著。
周夫唯見她臉色還是挺難看：“從小種地身子還這么差？”
夏荷捏著紙杯，她看上去似乎也挺苦惱，長長地嘆了口氣：“唉，白種那么多年的地了。”
也不知道哪句話戳中這位大少爺?shù)男c(diǎn)了，他倒是低著頭，唇角微挑，笑了好一會。
夏荷說她可是真情實(shí)感的在難過，你怎么能幸災(zāi)樂禍呢。
周夫唯和她道歉，說真不好意思：“我這人品行不太好，最愛幸災(zāi)樂禍。”
什么人嘛。
夏荷抬頭去看自己的藥瓶，也不知道今天得折騰到幾點(diǎn)才能回去。
她又想起早上周夫唯生病，她給孫阿姨打的那通電話了，那個時候可能是工作忙，所以沒顧得上。
于是夏荷問周夫唯：“孫阿姨有給你打電話嗎？”
提到他媽，周夫唯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甚至神色變得有點(diǎn)冷：“她為什么要給我打電話？”
看他這個反應(yīng)，那就是沒打了。
夏荷一直都知道周夫唯和孫阿姨的關(guān)系緊張。
只不過之前她覺得，這可能是周夫唯青春期叛逆的原因。
但是現(xiàn)在，她又覺得，可能不止是這個原因。
在藥水快要見底之前，護(hù)士推門進(jìn)來，換了一瓶藥，并給了周夫唯幾盒藥，叮囑什么藥什么時候吃，吃多少。
夏荷在旁邊看著。
等護(hù)士走后，她問周夫唯：“你的感冒還沒好？”
周夫唯用手里那盒藥輕輕敲了下她的腦門：“想什么呢，你的。”
他力道不大，所以也不怎么疼。
夏荷想了想，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他長幼有序，自己畢竟比他大一歲，要對姐姐尊重點(diǎn)。
正要開口，見他眼神落在前方。
于是好奇，也順著那個方向一起看過去。
隔壁床從剛才同吃一根香蕉直接發(fā)展到了激情kiss，兩個人糾纏著抱在一起，都快直接快進(jìn)到全壘打了。
夏荷還是頭回見到這個場面，她急忙用手擋住周夫唯的眼睛：“少兒不宜。”
周夫唯看了她一眼。
自己倒是看的挺認(rèn)真。
他把她的手拍開，對床的小情侶早就沒親了。
周夫唯問她：“第一次見？”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周夫唯輕笑一聲：“小土包子。”
夏荷也沒打算反駁，畢竟她確實(shí)也挺土的。
剛從小山村來到大城市，很多東西都是第一次接觸。
挺新奇，也挺有趣。
兩個人就這么看著對床情侶打情罵俏，你儂我儂。
夏荷還是有點(diǎn)不放心，她問周夫唯：“你的感冒真的好了嗎？”
周夫唯反坐椅子，胳膊搭在椅背上，單手撐臉。
對床的情侶已經(jīng)上演到互相喂飯了。
他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好了。”
他一年都感冒不了一回，就算是感冒了，睡一覺也能好。
更別說是吃完藥了。
夏荷看上去憂心忡忡：“你要不再去掛個號檢查一下？不過你還是未成年，應(yīng)該得掛兒科吧？”
周夫唯：“”
他語氣不太客氣：“我掛完兒科再順便去給你掛個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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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經(jīng)六點(diǎn)了。好在這個季節(jié)天黑的慢。
周夫唯問她想吃什么，他去點(diǎn)外賣。
夏荷說有點(diǎn)想喝粥，就是那種普通的白米粥。
周夫唯在搜索界面上輸入白粥，距離最近的店都得四十多分鐘。
他又抬眸看了眼輸完液仍舊虛弱不已的夏荷。
手機(jī)鎖屏，捏在手上，若有所思的轉(zhuǎn)了幾圈。
然后他走到廚房，打開冰箱門，粗略的掃了一眼。
阿姨請假回家前把冰箱里的東西都做好了分類，什么東西放在什么地方，看得一清二楚。
煮粥應(yīng)該還挺簡單的吧。
在周夫唯的印象里，粥不就是米里面多放點(diǎn)水，然后用電飯煲蒸？
夏荷咳嗽了好久，感覺肺都要咳出來了。
在她想著要不要讓周夫唯暫時去熊漪家避避風(fēng)頭。
她總覺得這間屋子現(xiàn)在全是感冒病毒，別到時候他又感冒了。
剛一扭頭，就看到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圍著圍裙，在廚房忙活。
夏荷愣了一下，問周夫唯：“你在廚房做什么？”
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正拿手機(jī)百度煮粥，米和水的比例是多少。
“我還能在廚房做什么，
“你不是要喝粥嗎？”
上面什么都是這個少許那個少許的，說了一大堆也沒說明白。
周夫唯僅有的那點(diǎn)耐心徹底耗盡，憑直覺倒了點(diǎn)水進(jìn)去，然后把電飯煲的蓋子蓋上，按下開關(guān)。
夏荷倚著門框，看得目瞪口呆：“你還會做飯啊？”
“當(dāng)然不會。”他答的很快。
她的手就放在門框上，胳膊細(xì)細(xì)的一截，好像一掰就能斷掉。
周夫唯實(shí)在想不明白她這瘦小的身骨是怎么做農(nóng)活的。
一個普通的小感冒就能要去她的小半條命一樣。
夏荷歪著頭：“又不是生在農(nóng)村的人都很健壯，做不了也得做啊，不然就餓死了。”
這話說出來，周夫唯這種城里錦衣玉食長大的大少爺可能不懂。現(xiàn)在這個年代，怎么可能會有餓死的人。
雖然這么說夸張了點(diǎn)，但他們那，吃不上飯的人確實(shí)是存在的。
并且有很多。
夏荷她家這么困難，也是多虧了她有個好賭的爸爸。
她說這話的語氣風(fēng)輕云淡，好像并不覺得有什么。
周夫唯直起身子，就這么看了她一會，莫名覺得有股說不清的煩躁涌將上來。
他胡亂抓了下額發(fā)，想著冰箱里好像還剩很多新鮮的食材。
今天新鮮，可能明天就不新鮮了。
別浪費(fèi)。
他說。
于是夏荷看到他動作沒那么熟練，但刀工很穩(wěn)地給魚去鱗片。
“哇，還挺有天賦。”
周夫唯對于她的夸獎并不在意，表情都沒變一下。
興許是輸?shù)乃幩鹱饔昧耍杏X身上沒那么燙了，人也逐漸恢復(fù)了精神。
“你如果是第一次下廚的話，做到這個程度真的很厲害了。”
她這句贊美完全是發(fā)自肺腑的，畢竟她第一次自己下廚，連切土豆都不敢，更別說是殺魚了。
雖然那個時候她才五歲。
夏荷好像那個馬屁精附身，嘴巴就沒停過。
“你如果考不上大學(xué)，你干脆去新東方吧，我聽說那里是專門學(xué)做飯的。”
“你這樣的，以后肯定能成為主廚。”
“誰要是和你結(jié)婚，那簡直是上輩子”
她話說到一半，眼睜睜的看著周夫唯把那條只刮了鱗片，還沒去除內(nèi)臟的魚，整條倒進(jìn)了油鍋里。
“造孽太多。”
夏荷默默把后半句補(bǔ)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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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二十多分鐘后，夏荷看著桌上稠到和米飯沒什么區(qū)別的白粥，還有那盤已經(jīng)看不出形狀的煎魚。
夏荷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從饑餓，迅速恢復(fù)到了半飽的狀態(tài)。
“我”
她想找個借口離開這個地方。
周夫唯剛做完飯，身上都是油煙味，也多虧了那條直接扔進(jìn)油鍋里的魚，導(dǎo)致熱油亂濺。
他的衣服上也弄上了不少油點(diǎn)子。
回想起剛才那一幕，她總覺得他胳膊上或許也被熱油給濺傷了。
周夫唯半垂著眼，眸色發(fā)沉，喜怒不辨的。
看上去好像沒什么情緒。
但夏荷有種很強(qiáng)烈的直覺，那就是如果她現(xiàn)在敢放下筷子從這兒離開。
她可能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而且她也沒想走，畢竟這是周夫唯親手做的。
先不論味道，心意是最重要的。
夏荷還挺感動：“謝謝你。”
周夫唯先是抬了下眼，神色變得有些不太自然，抬手摸了摸后頸。語氣故作無謂：“謝什么。”
她拿起筷子：“謝謝你今天照顧我呀，上一次生病有人照顧，還是好多年前了。”
周夫唯看著她：“你奶奶不管你？”
“管啊，但是奶奶年紀(jì)大了，身體也不好。我生病不敢讓她知道，怕她擔(dān)心。”
周夫唯不理解她這種莫名其妙的擔(dān)心到底從何而來：“你生個病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還怕你奶奶擔(dān)心。是你奶奶的情緒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怎么講呢。”夏荷其實(shí)也很少講這些，“我奶奶是殘疾人。她看不見。”
頭頂?shù)乃У鯚羰钱?dāng)初周夫唯爸媽結(jié)婚，他媽特地去選的。
光是一個燈就六位數(shù)。
除了照明，也沒其他的作用。不見得比普通的燈要亮。
周夫唯不知道該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
如果非要用一個字形容的話，那就是亂。
亂到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其實(shí)很討厭夏荷那張對什么都看得很開的笑臉，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苦難能困住她。
她永遠(yuǎn)都會朝上走，朝有光的地方走。
不正常。
好像把自己困在了只有樂觀的殼子里。
夏荷卻好像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很快就從剛才的情緒中走出來了。
她握著筷子，好幾次深呼吸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
沒關(guān)系，只是一條魚而已，再難吃又能難吃到哪里去。
于是她在周夫唯的注視下夾了塊灰中帶白的魚肉。
紅色的血水好像都沒煮開。
她閉上眼，吃下去。
那種又腥又酸又苦，好幾種味道在她的味蕾迸開。
她沒敢嚼，直接咽下去。
忍了忍，最后還是沒忍住，干嘔了一聲。
周夫唯：“”
大約是覺得自己這樣的做法對于辛苦做飯的周夫唯來說，應(yīng)該還挺傷自尊的，于是她特意補(bǔ)充了一句：“如果不難吃的話，其實(shí)還挺好吃的。”
周夫唯：“”
夏荷的手機(jī)連著響了好幾聲，她沒設(shè)置鎖屏密碼，消息就這么一條又一條的彈出來。
全部來自于同一個人。
周夫唯聽到聲音后，眼神下意識的往那邊看。
具體的內(nèi)容他倒是沒看到，就看到了那個備注。
熊漪。
他下巴一抬：“你還加熊漪微信了？”
夏荷剛喝完一大口水，點(diǎn)了點(diǎn)頭：“上次補(bǔ)課的時候加的。”
周夫唯臉色平靜：“他都跟你說什么了？”
“也沒什么什么，就是閑聊。”
“你以后離他遠(yuǎn)點(diǎn)。”
夏荷茫然抬頭：“啊，為什么？”
為什么？還能為什么？
“他腦子不好，你別被他傳染了。”
夏荷仔細(xì)回想了一下，覺得熊漪這人確實(shí)腦子不大好，并且話很多。
但除了這些好像也沒什么了，而且他很好學(xué)，雖然一道初中生都會做的題，他已經(jīng)連續(xù)問了她三天。
“我覺得他還挺好的。”
周夫唯眼神逐漸從平淡轉(zhuǎn)為陰冷。
沒有一點(diǎn)過渡。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聲音卻是平靜的，“他挺好是吧。那以后生病了找他，別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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