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或許是驚于她這句話的直接, 也或許是他二人的外在形象確實太過顯眼。
周圍頻繁有人看向這邊,或打量,或吃瓜。
等著看他接下來的反應(yīng)。
周夫唯一只手搭著橫桿, 因為站姿放松而沒那么挺拔的脊背, 此時低著頭,和夏荷對視。
她笑起來就這樣, 看著人畜無害。
雖然她的想法也確實人畜無害,她腦子里沒多少彎彎繞繞, 很多時候都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周夫唯無奈垂了下肩, 松開手去扶著她座位的椅背。
車子恰好到站,司機猛地急剎,但周夫唯低盤夠穩(wěn), 只微不可察地輕晃一下。
然后夏荷聽見那道幾乎擦著自己耳邊滑過,音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一聲低嗯。
嗯, 離不開。
一刻都離不開。
這個點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車堵得厲害。
車子開的搖搖晃晃,比平時還要多上半個小時的車程。
夏荷的手機響了幾聲,是微信消息。
她將手機從包里翻出來,解鎖屏幕點開。
消息是江忱發(fā)來的, 問她資料看完了沒。
江忱對她這個學(xué)生還是非常看重的, 屬于重點培養(yǎng)對象, 私下也會給她開些小灶。
不過這些小灶也不是單獨給她一個人開, 如果其他學(xué)生愿意的話, 他也十分樂意。
夏荷:【看完了,不過有幾個我不太明白的地方。】
江忱教授:【不明白的地方先標(biāo)注起來。】
江忱教授:【還是要認真聽課啊,小鶴同學(xué)。】
夏荷不爽的撇了撇嘴,一方面是不爽他對自己的稱呼, 另一方面覺得他在污蔑自己。
夏荷:【江教授,我上課一直都很認真!】
江忱教授:【是嗎,我怎么聽陳教授說,你昨天上課和你同桌講了一整節(jié)課的話?】
江忱教授:【看來是陳教授老眼昏花了_】
夏荷:“”
夏荷假裝手機沒電,強行用沉默中止了這場對話。
她把手機放進包里,剛想和周夫唯說會話,卻見他臉色平靜地將視線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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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一直覺得熬過高中那幾年,等到上了大學(xué)就好了,結(jié)果也沒好多少。”
夏荷中途突然想喝奶茶,于是他們提前一個站下了車。
因為服務(wù)員非常熱情地推薦店里的型款甜品,夏荷一時沒守住底線,點頭要了一塊。
一小塊,就花了她三十。
“真貴。”她心疼地嘟囔,咬下一小口,又覺得這錢花的挺值。
周夫唯不愛吃甜食,奶茶也是夏荷非要買的,說是自己難得請客。
遠處車輛穿行,斑馬線上站著指揮交通的交警。
冷風(fēng)帶著絲絲涼意,像是小刀一樣往人臉上劃。
夏荷縮了縮脖子,問周夫唯:“你想好考哪所大學(xué)了嗎?”
正好綠燈亮了。
在他邁出第一步的時候,他說:“隨便吧。”
他是真的隨便,他不像夏荷,成績優(yōu)異到還有挑選學(xué)校的余地。
哪怕最后一年再努力,他也站不到夏荷身邊。
所以,隨便。
“再怎么隨便也得先有個目標(biāo),我看了一下,a大也還行。”
也。
還行。
重本高校被她用這種勉強的語氣說出,好像考上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確實,從她的角度來看,a大確實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身旁有車輛減速讓行,但因為剎車踩晚了一些,車身還是免不了向前滑行了一段距離。
周夫唯握著夏荷的胳膊,將她拉向自己。
夏荷愣怔間,手臂上多出的力道讓她栽進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里。
那輛白色的大眾恰好停在夏荷剛才站立的地方。
“看路。”
周夫唯語氣溫和,話是和夏荷說的。
眼神卻帶幾分戾氣,透過車前擋風(fēng)玻璃看向車主。
司機還處在虛驚一場的恐懼之中,來不及松氣便對上那雙陰沉的眼。
后怕地握緊了方向盤。
被周夫唯握著胳膊走遠了,夏荷才后知后覺地問出一句:“那個人剛才是闖紅燈了吧?”
“嗯。”
“交警站那兒還敢闖紅燈。”
夏荷的注意力并沒有被這個小插曲移開,她重新回到剛才那個話題上,“我看你法語還不錯,你對小語種感興趣嗎?”
她甚至已經(jīng)替他想好了學(xué)什么專業(yè)。
周夫唯顯然不想繼續(xù)談?wù)撨@個,臉色寡淡,聲冷而沉:“再說吧。”
“這些還是提前決定好。”夏荷當(dāng)初就是因為過于倉促也吃過一些虧,所以她希望周夫唯能提前考慮好,“或者我去問問江教授,看他有沒有推薦”
“夏荷。”他停下腳步,眉頭皺著,說話語氣已經(jīng)降至冰點。
夏荷愣了愣,被他的神情嚇到:“怎么了?”
沉默許久,他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眼瞼垂下時,長睫遮住眼底情緒。
“我還有點事,你自己先回去吧。”
近乎冷漠的語氣。
話音落,他拉上外套拉鏈,削瘦白皙的下巴被攏進黑色衣領(lǐng)之中。
離開的步伐也是急而倉促,好像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多待。
夏荷看著他的背影,想跟上去,但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能想起他剛才的眼神。
是一種在努力忍耐地抵觸。
他在抵觸什么。
她嗎?
晚上八點的網(wǎng)課,時長兩個小時。
等結(jié)束已經(jīng)十點了,夏荷又就著剛才的課程內(nèi)容重新復(fù)習(xí)了一遍。
不知不覺間,時間接近零點。
自從開始住宿舍后,她還算規(guī)律的作息也因為宿舍里的其他舍友而慢慢發(fā)生了改變。
她走到窗邊,往外看了一眼。
天是暗沉的,冷風(fēng)夾裹著風(fēng)雪,本就蕭索的冬夜更添幾分寂寥。
夏荷不是很喜歡冬天,她怕冷。并且比起這萬物枯竭的冬季,她更愛生機勃勃的夏。
從衣柜里拿出睡衣,她開門出去。
客廳里的動靜不大,走廊處只開了一盞吸頂燈,可見度太低,微弱光亮僅僅只在她房間到浴室。
直到樓梯那兒傳來聲響,夏荷才察覺到有人在。
燈開了。
光亮有些刺眼。
夏荷懷里還抱著睡衣,手從墻上開關(guān)放下來。
“周夫唯。”她喊他。
因為燈突然打開,而稍有停頓的周夫唯語氣淡漠地輕嗯一聲。
他沒有多看夏荷一眼,走完最后一級臺階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
夏荷看著被他輕輕帶上的房門,好半天,才輕聲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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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其他大學(xué),南大算是放假比較早的。
宿舍里幾個家在外地的女生早就買好了車票,都怕到時候趕上返鄉(xiāng)熱潮,買票全靠撿漏。
談萱萱敷著面膜,坐在床上給自己做美甲。
戴上防紫外線的手套后,她將手伸進光療機里。
“高三壓力是很大,他既然不愛聽這些,你以后就少在他面前提唄。”
聽了夏荷的話后,談萱萱給她提建議。
夏荷也覺得自己逼得太緊了一點,明明他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不想繼續(xù)談?wù)撨@個話題了,她卻遲鈍到什么都沒察覺。
“我覺得我還是先和他道個歉。”
這是夏荷思考很久之后下的決定。
光療機內(nèi)的燈熄了,談萱萱把手收回來,又小心翼翼地涂上一層:“我覺得沒必要,專門去道歉反而顯得刻意了。”
“那怎么辦?”
“你就當(dāng)這事兒沒發(fā)生過唄,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談萱萱說,“與其擔(dān)心這個,還不如操心操心自己,這次考的怎么樣?”
夏荷也不敢說的太絕對:“應(yīng)該還行吧。”
徐一月在一旁接過話茬,調(diào)侃道:“都快成江教授的關(guān)門弟子了,要是考的不好,怎么對得起我們江教授的精心栽培。”
夏荷把抽屜拉開,也開始收拾東西。
她車票已經(jīng)買好了,就在下周。
雖然她解釋過好幾次,但她們還是每回都拿江教授開她的玩笑。
夏荷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免疫了。
看著那塊連著盒子一起放進抽屜的小天才電話手表,夏荷不知道想起什么,笑了一下。
然后把盒子打開,將那手表戴上手腕。
手表已經(jīng)被提前激活綁定了,想也知道綁定的是誰的手機。
談萱萱腦袋從床上探下來,問她們:“寒假想好去哪玩了沒?”
徐一月說她家每年冬天都在三亞待著,估計今年也不例外。
至于夏荷,也不用問了,老實在家?guī)兔Ω赊r(nóng)活。
下午的時候她去旁聽了一場過失殺人的案子,正好碰到江忱也在。
閉庭后,江忱讓她先等一下。
夏荷本來都打算走了,因為他這句話,不得不老實站在那里等著。
成年人之間的客套應(yīng)酬總是三言兩語講不完。
夏荷看著同江忱熟絡(luò)交談的男人,是剛才的檢察官,還有幾個西裝革履的陌生面孔。
好不容易等到這場口頭敘舊結(jié)束,江忱拿著外套過來,松了松領(lǐng)帶:“成年人之間的人際關(guān)系,等你再大點也會體會到。”
夏荷點頭,在這方面也好為人師,倒是和她挺像的。
“正好順路,我捎你一段。”他推開玻璃門,回頭問她,“等很久了吧?”
夏荷倒也沒和他客套:“您要是別讓我等,我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到家了。”
聽出了她平淡語氣里的一點責(zé)怪,江忱輕聲笑笑:“我是看這么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這有什么不安全的,這個點,路上到處都是人。
不過這句話她沒說出來的。
畢竟他是自己的教授,萬一落個不尊師長的罪名怎么辦。
他的車就停在旁邊,走幾步就到了。
上車后,江忱把車內(nèi)燈和暖氣一起打開,問她吃過飯了沒有。
夏荷:“還沒,不過我想回去再吃。”
一句話,既回答了他前面那句話,也堵死了他后面要說的話。
江忱笑著點頭:“行,那先送你回家。”
夏荷捏著手機,想給周夫唯發(fā)消息。
自從上次那事之后,他們就沒再聯(lián)系了。
兩個人的關(guān)系好像也和這臨城的冬天一樣,被冰塊封住了。
總不能一直這樣吧。
夏荷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最后覺得還是應(yīng)該順從自己此刻的主觀感受,想到什么說什么。
夏荷:【我今天回去哦~】
夏荷:【好餓,有點想吃樓下便利店的照燒脆骨丸,不知道現(xiàn)在還有沒有賣的qwq】
消息發(fā)出去后。
十分鐘。
十五分鐘。
二十分鐘。
半個小時。
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是沒看手機嗎,還是看了不想回。
夏荷一路上都拿著手機,愁眉不展。
小區(qū)內(nèi)有一段路在修繕,車只能停在外面,他們兩個步行進去的。
夏荷滿腦子都是周夫唯是不是還在生氣,以至于江忱和她說了些什么她也沒聽見。
還是后來被突然刮來的冷風(fēng)凍了個激靈,她的神智稍微回來一點。
聽到江忱問她:“這次的案子比較典型,你記得回去看下直播回放,有幾處重點我到時候整理好發(fā)給你。”
夏荷吸了吸有些塞住的鼻子:“好。”
這個小區(qū)內(nèi)的住戶并不多,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平日里就顯出幾分清凈。
更別說是這個點了。
一路走進來都沒碰到幾個人。
路邊每隔幾米的燈柱旁,一道被拉長的身影映在地面,像一灘靜止的水。
周夫唯穿了件黑色衛(wèi)衣,外面是同色系的棒球服,渾身裹滿了冬夜寒氣。
此時單手揣著兜,嘴里塞了根棒棒糖。印著便利店logo的打包袋挺隨意的掛在手腕上。另一只手拿著手機,也不知道是在給誰發(fā)消息。
看著面前這一幕,他眼神靜默。
片刻后,他微抬下顎,似笑非笑地,發(fā)出一陣不輕不重的驚嘆:“哇哦。”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這樣的他,夏荷莫名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少年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不可一世的拽和傲氣。
哪怕垂眸看人時,也總帶了點桀驁的蔑視。好像誰都不放在眼里。
后槽牙磨了磨糖棍,他輕扯嘴角,勾出一抹懶散笑意:“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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