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不共戴天
囚禁輔國公這種事,莫說做,尋常人是想也不敢想,誰都知道這人背后有多少東西,他死不得。
可不死,囚他的人就必定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整個盤龍宮里的人神色都十分嚴肅,包括北堂繆,盯著囚籠,眉頭都是緊鎖。
長念神色卻是如常,泡了茶遞到北堂繆手里,輕聲道:“兄長去休息一會兒,夜間我來守。”
北堂繆側頭,目光深深地看著她:“我不用休息。”
“鐵打銅鑄的不成?”長念輕笑,指了指旁邊的黃寧忠,“大人也在,兄長不必太擔心,只管去旁邊的側殿里睡一覺,明日一早再來替我。”
拗不過她,北堂繆嘆息,起身出去,又叮囑門口的守衛兩句。
長念的目光跟著他,直到他消失在殿門外,才轉回了頭。
“殿下真是厲害。”葉將白慵懶地坐在那囚籠里,眼含譏諷,“旁人千金萬銀都哄不得北堂將軍青眼以待,殿下只一聲‘兄長’,堂堂護國大將軍,便為殿下鞍前馬后。”
這話說得刺耳,長念扭頭裝作沒聽見,去內殿看了看龍榻上的帝王。
帝王臉色青紫,已經是說不出話來,眼眸半睜,里頭也沒什么光,只嘴唇還在不停蠕動,像是想說什么。
看得心疼,長念握住他的手,低聲道:“父皇放心,兒臣正在想法子給您找解藥。”
說著,又忍不住怨他:“父皇怎么能這般不防人?入口的東西,哪能不讓御醫查呢?”
旁邊的大太監想了想,還是小聲替皇帝辯護了一句:“那葉大人,是打小跟著陛下的,曾多次救過陛下性命,陛下為表感激和信任,向來是不防他的。葉大人退朝多年,潛心丹藥之術,誰也未曾想過他會突然起了弒君之心。”
一個救過帝王性命的人,突然要殺帝王,是為什么呢?
長念沉了臉,扭頭去看外面的葉將白。
他若無其事地坐在囚籠里,舉手投足間依舊優雅從容,完全不像是被囚禁,反倒像是自己坐在里頭玩的。
她起身,大步走過去,伸手抓了木柵欄,眼帶恨意地看著他。
葉將白抬眼回視,嗤笑:“陛下自己不得人心,為人所害,殿下也要算在我的頭上?”
“若無國公指使,令尊怎么會以毒藥弒君?”長念闔眼,“是家里養老不舒坦了,還是嫌九族人太多了?”
葉將白張了張嘴,想辯,又咽回去,一雙狐眸冷冷地垂下:“這話,殿下該去問葉老爺子才是。”
一拳砸在那柵欄上,長念惱道:“等我抓著他,我定會叫國公嘗嘗現在我心里的滋味。”
面前這個口口聲聲說喜歡她,說想一直和她在一起的人,卻在背后謀害她的父皇。他明知道她有多喜歡自己的父皇!他都知道的!可他偏生半點也不考慮她,還是這樣做了。
情愛這東西,在家國天下面前真是比鴻毛還輕。
她再也不會相信他了!
“殿下心里的滋味……”葉將白輕笑,伸手撫了撫自己心口被匕首尖兒勾破的小口子,又抬眼看了看這堅固的囚籠,勾唇道,“有多苦呢?比被心愛之人背叛還苦嗎?”
說罷,又搖搖頭:“現在沒有什么心愛之人了,你我逢場作戲,到此為止。”
“是啊。”長念收回手,輕輕拍了拍,“逢場作戲而已,誰把誰真放在心上?國公沒有,我亦沒有。自此開始,你我勢不兩立,不共戴天!”
“那殿下可要看好在下了。”葉將白掃了一眼四周,“若是讓在下出去了,殿下的命,在下也是不會憐惜的。”
“國公放心。”長念咬牙,“您會好好呆在這里,我父皇若生,你便生,我父皇若死……”
她話沒說完,眼里卻滿是狠戾,足以讓人明白她的意思。
葉將白笑出了聲。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荒唐,喜歡上假裝男人的女人也就罷了,竟還執迷不悟,落得今日這樣的下場。
面前這人有哪里好?心機深沉,遠不如最初看見的那般純真。沒心沒肺,不管對她多好也養不熟,對他拔刀相向,以他性命相挾……這樣一個人,早該在他手下死了千次萬次,憑什么還放在他心上?
頭一次涉足情愛的人,都會分外在意自己的得失感受,打著算盤算自己的盈虧,然后爭執不讓。尖銳的棱角磨得兩廂都是煎熬,最后一拍兩散。所以真命之人相遇越早,越不容易到白頭。
反正現在這兩位是完全沒有白頭的想法了,不僅沒有,還有點想砍對方的頭。
長念狠踹了囚籠一腳,然后咬牙切齒地吩咐大太監:“明日張貼皇榜,就說輔國公命在旦夕,請高人賜藥。”
“是!”
葉將白倚在柵欄上,嘲諷地看著她。長念不甘示弱,殺氣四溢地回視他。兩人就這么相互瞪著,足足過了半柱香,才各自回頭揉揉眼睛,然后接著瞪。
外頭晨光熹微的時候,長念困得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她眼睛閉上的時候,就仿佛變回了最開始的模樣,小小的一團,純良又無害,嘴唇粉嘟嘟的,臉頰也紅撲撲,瞧著令人心軟。
葉將白冷眼看著,心想誰愛心軟誰心軟好了,他反正絕對不會再容忍她。
殿門開了一條縫,有人走了進來,腳步很輕。
葉將白側頭,就看見北堂繆雙目盯著趙長念,連往他這邊看一眼也不曾,徑直走到椅子邊,動作極輕地將手伸到她的腦袋下頭墊好,然后身子一躬,緩緩地將人抱起來。
趙長念沒醒,只動了動,乖乖地躺在他懷里。
旁邊的大太監似是想說話,北堂繆皺眉搖頭,他連忙住了嘴,退到旁邊。
于是,這人就這么抱著趙長念,腳步無聲地出了門。
葉將白瞇眼。
沒一會兒,北堂繆又回來了,看樣子是接趙長念的崗,繼續看著他。
葉將白很想閉眼休息,但他忍不住,非要譏聲道:“沒想到北堂將軍也有斷袖之癖。”
北堂繆倒了杯茶捧著,漫不經心地道:“與國公何干?”
這等毫無羞恥之意的語氣,聽得葉將白臉色難看,瞧向他的目光也越發不友善。
北堂繆起身,站到囚籠跟前,上下打量他兩圈,輕聲道:“事到如今,國公莫非還對殿下有非分之想?”
葉將白勾唇,抬了抬下巴:“誰會對她那樣的人有非分之想?嫌命太長?”
“那甚好。”北堂繆頷首,似是松了口氣似的,起身回去了椅子上。
這模樣看得人無端心頭火氣,葉將白抿唇,強自壓了火氣,心里反復勸自己,犯不著的,他再不必為趙長念的事煩心,那人跟他沒關系。
長念睡了一覺,沒太睡安穩,醒來也不過午時,看了看外頭,她招來紅提問:“皇榜有動靜了么?”
紅提搖頭:“在殿下求見陛下的老臣甚多,但無人送藥來。”
許是葉家人還沒聽見消息?長念想了想,決定再等等。
然而,一等兩日,帝王僅剩一口氣,國公病重的消息也傳遍了整個京都,還是沒有人送藥來。
長念急了,抓著柵欄瞪著葉將白:“你真不怕我以弒君之名,送你上斷頭臺?”
“送得上去么?”葉將白和善地笑問。
長念咬牙。
她送不上去,光是將人囚禁在盤龍宮,就已經引起了朝中眾多大臣不滿,光憑她幾句話,眾臣是不可能信輔國公要弒君的。
可父皇命在旦夕,該如何是好?
“殿下,巡衛營的葉良在外頭求見輔國公。”
“攔住他。”
“是。”
“殿下,姚閣老帶了眾多老臣,揚言今日見不到陛下便不走了,他們都一把年紀了,就那么站在外頭,怕是……”
“給他們搭個棚子,讓他們站。”
“殿下,中宮發難,說殿下您囚禁陛下,意圖篡位……”
“殿下,忠武宮的人來信說,武親王不見了。”
殿下……殿下……殿下……
長念忙得暈頭轉向,連喝口水休息的時間也沒有,壓著各處的暴動,又親自去勸了各位老臣,終于得空停下來的時候,她長出一口氣,讓御醫給帝王診脈。
御醫收回診脈的手,朝她艱難地搖了搖頭。
長念覺得天“轟”地一聲就塌下來了。
葉將白冷眼看著她這狼狽的模樣,勾唇笑道:“殿下不如早些放我出去,反正至多到明日,總是要放人的。”
“你妄想!”長念咬牙,扶著桌角撐著,恨聲道,“我死也要拉你陪葬。”
帝王毒入膏肓,傍晚的時候,卻突然坐了起來。
“念兒。”他開口。
長念大喜,連忙往內殿跑,一個踉蹌直接狠跌在了床邊,磕得膝蓋一聲悶響,她也像完全沒感覺一般,抓著帝王的手就喊:“父皇!”
“朕要下遺旨,你且讓人進來聽好。”帝王摸了摸她的腦袋,“太子不堪為君,朕薨之后,這帝位由你來坐。三省六部,悉數聽旨,不得謀逆。”
長念怔愣,旁邊的大太監反應快些,連忙讓人傳史官進宮。
然而,帝王剛說完,坐起來的身子就陡然萎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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