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穆頓了頓，回應道：“臣弟不知道皇兄說的是什么。”
　　盡管謝玄穆已經這么說了，皇帝的臉色依舊沒有好看起來。
　　他可以說是從謝玄穆出生就看著他一步一步長起來的，所以對謝玄穆，實在是了解的透徹。
　　他只是微微停頓，皇帝就已經全都明白了。
　　他的情緒低落下去，頭也跟著垂了下去，甚至是不敢抬起頭來看謝玄穆一眼。
　　良久，他才道：“玄穆，是我對不起你。”
　　這一次，他甚至沒有用皇帝的自稱。
　　謝玄穆沉默著，沒有開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等到皇帝擺了擺手，像是一下子突然老了幾歲一樣，就連聲音也低落了許多，“朕乏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只這一句，謝玄穆就知道，他又回到了那個生殺予奪的帝王。
　　謝玄穆只是看著他，沒有再說別的話，扭頭離開了這里。
　　等謝玄穆離開，高占也已經回來了，兩個人正好在皇帝的寢殿門口碰到，高占躬身行了個禮，還沒有說話，謝玄穆就已經大步離開了。
　　高占似乎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的地方，連忙快走幾步進了內殿，眼見著皇帝正失神的坐在床榻上，忍不住上前輕喚了兩聲。
　　“陛下？陛下？”
　　皇帝似乎是被這幾聲輕呼驚醒，才回過了神。
　　看著眼前是自己的心腹大太監，皇帝這才嘆了一口氣。
　　“高占，你說朕是不是做錯了？”
　　高占是從小跟在皇帝身邊的太監，皇帝這么多年經歷的所有事情他都知道。
　　甚至可以說，他比謝玄穆知道的還要多。
　　所以在聽到皇帝的這句話之后，高占也哽了一下。
　　平日里皇帝雖然偶爾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但絕不是現在這種情緒狀態。
　　所以盡管是一樣的問題，背后所提到的事情卻并不相同。
　　皇帝問的，是麗貴妃說的那件事……
　　“陛下，人心永遠是最復雜的東西，人的感情很多情況下也不受自己的控制。
　　這么多年，陛下不也已經過來了？現在又是膝下兒女成群，雖然說如今朝堂上并不妥當，但陛下從也沒有做愧對祖先的事情。
　　依老奴看，陛下雖然對王爺心有愧疚，可這些事情也并不是陛下所愿意造成的結果。
　　這么多年以來，您對王爺的好，也是身邊人有目共睹的。
　　所以陛下還是將那些復雜的想法全都放下為好。”
　　高占說的這些話，皇帝一句也沒聽進去，他只是道：“玄穆他都知道了。”
　　這話一出，高占亦是一怔。
　　“那王爺……”高占想問問謝玄穆知道這些事情之后是什么樣的反應，卻又突然想起自己進門的時候，謝玄穆冷淡的表情，和大步離開的身形，終于還是沒有將剩下的話說完。
　　“他沒有很大的反應，甚至不愿意徹底點破這一件事。可到底是朕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哪怕他怨我，恨我，也總比如今這樣，來的讓朕心里痛快些。”
　　皇帝的聲音低落，甚至帶上了一絲顫抖。
　　高占連忙道：“陛下！不可憂思過重啊！楚姑娘離開的時候可是殷切叮囑陛下，切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這對陛下的龍體不好。”
　　“可這樣的事，讓朕怎么冷靜……”
　　高占也跟著沉默了下來。
　　不過很快，他又盡職盡責的開口道：“陛下，王爺不愿點明，就意味著這件事他不愿提起。
　　逝者已逝，陛下又何必糾結在這件事情上呢？更何況，當年陛下也并沒有做任何事情。
　　您這份心思，一直壓在內心最深處，從沒有逾矩分毫，哪怕王爺早已經知道，也不會怪您。
　　還有……”
　　高占說著，直接跪倒在地上，“老奴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依楚姑娘所言，陛下唯有一年時間。
　　這短短的時間之內，陛下就算是心有愧疚，也絕對不可以將時間繼續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您再怎么說也是皇帝，您得先是天下人的皇帝，才能再是您自己。”
　　皇帝終于聽了進去，他閉了閉眼睛，深深的呼吸著，將藏在心底的那些事情藏的更深更深。
　　他活這一年，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楚家。
　　楚云熙帶著從皇宮里帶回來的七靈草，到了府門口之后，動作更加輕快卻又激動，以至于進府門的時候，因為天黑看不清又抱著箱匣，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
　　還好守在府中的莫桑早已經聽到了動靜，提前跑了過來，才將她穩穩扶住。
　　“主子，出了何事？”
　　楚云熙臉上笑意不減，一把抓住莫桑的手。
　　“好事，大好事！你去有間醫館，把樊老頭帶過來。”
　　莫桑還有些糊涂，不過她從小接受的教導就是不要多問，只執行命令就足夠。
　　所以得了楚云熙的吩咐之后，她二話不說應了一聲就直接離開了楚家。
　　楚云熙正要往里走，徐心蓉就已經帶著人迎了出來。
　　天寒地凍，她知道楚云熙怕寒，現在又已經黑了天，便抱著狐裘的大氅過來的。
　　“云熙！”
　　徐心蓉面上帶笑，三步并作兩步過來，將大氅展開，兜頭蓋了下去，將人裹得嚴嚴實實的。
　　然后又將楚云熙懷里的箱匣接過來，遞到旁邊的司琴手中，拉住楚云熙的手，哈了兩口熱氣，給她搓了搓。
　　“你可終于回來了，這眼看著都要過年了，你再不回來，夫人可要發脾氣了！”
　　楚云熙也跟著笑：“姨娘，我這次出去可不是白去的，我已經找到了治好我娘的藥材，說不得過幾天娘就徹底好了！”
　　徐心蓉一驚，遂又爬上來更多的笑，整個人也跟著激動起來，就連眼角都因為激動而有些發紅。
　　“你說的這些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楚云熙話落，徐心蓉的淚終于還是落了下來，迎著月光，亮晶晶的像一顆顆的珠子。
　　“好好好，這次咱們一家人過一個完完整整的年！”
　　徐心蓉說到這件事，楚云熙才想起來別的，她一邊給徐心蓉將眼淚擦掉，一邊問道：“云齊什么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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