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離筠滿眸心疼地看著沐子言，聽著那泣血般的話語，卻是如君洛姬一般只能看著，無能為力。

至少君洛姬還能抱著她，而他只能站在一邊看著她痛苦著。

君洛姬的一句淚笛，藥離筠已經瞬間明白了，淚笛喚醒的記憶入夢，這痛苦，沐子言必須得承受，無人能分擔，無人能相助。

此刻，君洛姬兩人終于理解，沐子言之前之所以在餐桌上那般，并非是睡著了陷入了迷糊之中，而是她在夢中真的回到了過去。

過去在自己的爹爹面前，撒嬌著，倍受寵愛著，宛如一個小公主。

可是后來，君洛姬看著懷中經過痛苦之后漸漸安靜下來的沐子言，唇角抿出冷凝的弧度。

原來，這丫頭的仇恨竟是來自于自己的親人。

最親的人，最深的恨。

姐姐，她那一聲聲呼喚中傳出的祈求，不可置信，恐慌，都是那么的明顯。

身痛，心亦痛。

身上，是是利刃帶來的創傷，而心里卻是親情淡漠到絕情的絕望。

世間只有親人帶來的傷害，才是最為沉痛。

有情到無情的轉變，親人到仇人的反轉，這樣一個一直被捧在手心中的小公主又該如何去承受？她當時該是多么的絕望，多么的無助。

只是，君洛姬看著自己懷中的小人兒，伸手卸掉了沐子言臉上的人皮面具，看著那有凹凸不平，萬分恐怖的容顏，抬手輕輕的撫著。

是她的姐姐毀了她的容顏嗎？他記得她說過，她胸前有一根骨被剔除了，她的心臟，是她自己挖出的，究竟是怎樣的恨意與決絕讓她自挖心臟？

君洛姬想，她剛剛的聲音里有的只是驚恐、痛苦、祈求，卻并沒有恨意。

在遭受著這么的痛苦時仍然沒有恨意，她那刻骨的仇恨，融入骨血難以抹去的仇恨，是何時產生的呢？

看著安靜的沐子言，君洛姬卻是并未安下心來，因為，他知道，當沐子言的仇恨來臨時，她所遭受的是更大的痛苦。

雖然安靜，沐子言的眉頭卻是一直在緊鎖，看的君洛姬與藥離筠都是同時揪著心。

雖然，已經確定了沐子言并非是‘她’，但當沐子言出事時，君洛姬還是忍不住的心為她而揪，擔憂著。

因為玉佩也好，其他也罷，他的關心不需要掩藏。

“娘娘腔，你先回去休息，我守著丫頭，你身上還有傷！”藥離筠開口，心中為君洛姬對沐子言的關心而欣慰，可是總是莫名的有種想要將人搶到自己懷中的沖動。

“我無礙，你今日也受了笛音影響，先回去吧，我守著丫頭。”目光始終不曾從沐子言臉上移開，若是看到別人如此容顏，他一定不愿多看，可是看著沐子言，君洛姬心中涌現的只有無限的憐惜與心疼。

藥離筠頓了頓，沒有說話，卻是轉身離去。

若是以往，他自然是要守著丫頭的，即使丫頭如今已經是缺德鬼的女人，他仍然要守著，可是，剛剛心底那隱隱的沖動讓他皺眉，所以選擇離去。

他怎么會有那種沖動？為何最近總是覺得丫頭被缺德鬼搶去了，為何總是有種要把丫頭搶回來的沖動呢？

藥離筠不解，不該是這樣的，看著缺德鬼這般在意丫頭，他應該開心與祝福的，可為何這祝福中會摻可雜質？

出了沐子言的房間，月色下，卻是并未回之前的房間，與秦宇打了聲招呼，藥離筠直接離開了第二峰。

藥離筠離開，并未吸引君洛姬的注意，他也不曾注意到藥離筠的異常，因為他的注意全被懷中的沐子言給吸引。

沐子言又開始動了，掙扎著，又一次的想要逃離君洛姬的懷抱。

“姐姐？你不是我的姐姐！”

“你要了我的臉，要了我的身份，要了我的骨，你還有哪樣是你自己的？”

“就算我死了，你也只能活在我的陰影中！的”

“每天對著我的臉，你照鏡子時可有看到它在對著你猙獰的笑？”

……

一句一句，就仿若她的面前真的站了那個人，那個扒她皮，奪她骨，困她身之人。

字里行間有著隱忍，有著仇恨，帶著瘋狂……

聽著沐子言的話，死死壓制著她的動作，君洛姬擰緊的眉頭從未舒展。

從未像現在這般，有種沖動，想要去將沐子言口中的那個人挫骨揚灰，想要將那人加諸在沐子言身上的傷與痛十倍百倍的還回去。

君洛姬想問，想問沐子言那個人是誰，可是，他知道此時即使他問，沐子言也聽不到，也不會回答他。

從沐子言的話語中，他只知道傷害沐子言的是她的姐姐，其他一絲信息也無。

君洛姬心情沉重的抱著沐子言，直到她再次安靜。

君洛姬仍然知道，她的痛苦還未結束，她的皮，她痛一次，她的骨，她傷一次，還有的是，她的心。

在一次次折騰中，沐子言早已精疲力盡。曾經遭受的所有痛苦，在這一個晚上全部回顧一遍，縱然身體無礙，神思卻早已被折磨的衰竭。

此時的她，就躺在君洛姬懷中，微弱的呼吸著，整個人顯得十分的孱弱。

君洛姬很是擔憂，若是繼續下去，沐子言是否還能堅持下去？再這樣，沐子言會被折磨瘋的。

想要為沐子言減輕痛苦，卻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緊了她，給她溫暖，無聲地安撫著她。

或許是君洛姬的安撫起了作用，沐子言這次安靜了好久，雖然仍然皺著眉，卻是沒在折騰。

可是，君洛姬仍然不曾放下心，時刻關注著她的任何一個輕微的動作，連君洛姬自己都不曾注意到他臉上的緊張與小心翼翼。

那是發自內心的關心與呵護，而并非是因為什么玉佩相連。

當君洛姬看到沐子言竟是扯著蒼白毫無血色的唇緩緩勾起一個笑容時，心，頓時提起。

凹凸不平的容顏上緩緩出現一個笑容，說不出的恐怖詭異。

君洛姬從那個笑容中看出了冰冷嗜血，還有濃濃的恨意。

“我的心！你休想再搶去！”狠絕的聲音乍然響起，讓君洛姬不由心驚，原來是有人要她的心，所以她才會自己挖出自己的心臟。

究竟是多么濃烈的恨意才能讓她徒手挖心，寧愿自己毀了夜決計不要便宜了別人。

這個丫頭的狠絕讓他止不住的心疼，這份骨氣卻是更為讓他欣賞，難怪當初‘他’會看上她，不過，這些日子她好像在刻意的隱藏自己的光芒。

“咯咯……”清脆的笑聲在房間響起，突兀，卻很是動聽，卻是說不出的陰森詭異。

“我的好姐姐，不是要妹妹的心嗎？怎么不拿出來啊？”悠悠的聲音仿若是幽靈在輕語，君洛姬覺得他仿若看到了有人將手伸入了沐子言的胸膛，仿若看到了沐子言仰著可怖的小臉看著那人，唇角的笑容冰冷而嘲諷。

不想讓沐子言再想下去，雖然知道喚醒她的可能微乎其微，可是君洛姬還是喚著“丫頭，不要想了，都過去了，快醒醒……丫頭！”

如君洛姬之前所料一般，無論他怎樣喚，都是喚不醒沐子言的。

“咯咯……呵呵……你是殺不死我的，你永遠都殺不死我，屬于我的一切，我總有一天要加倍的討回來！”充滿仇恨的話語宛若從地獄中響起，每一字每一句都刻滿了索命的仇恨之符，讓聞者心寒！

聽著這話，君洛姬明白了，就算他知道了沐子言的仇人是誰，他也不能幫助沐子言報仇。

因為，這樣溶于骨血的仇恨，早已刻在了生命中，化作了一個牢籠將沐子言鎖在其中，若是不讓沐子言親手報仇，她便會永遠在這個仇恨的牢籠中走不出。

“丫頭，我會幫助你的！”君洛姬輕喃，就算他不能幫沐子言報仇，他一定會護她安然，幫她提升修為，只有她自己強大了，她才能早日報仇，早日從牢籠里走出。

沐子言自然是沒有聽到君洛姬的話，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噩夢中，夢中沐子晴又一次朝她走來，雙手掐向她的脖頸。

“不要！”沐子言一聲驚恐的大叫，突然自己伸手掐向自己的脖子。

君洛姬頓時一驚，急忙拉來沐子言的手，可是沐子言一直不停的掙扎著，一直想要掐自己。

這一次的掙扎比之前還要劇烈，君洛姬幾乎都要控制不住了。

死死的將沐子言抱在懷中，君洛姬輕喃著“丫頭，丫頭……”

“不要，不要……”沐子言滿面驚恐，胡亂地搖著頭，仿若在拒絕著什么。

君洛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丫頭現在很害怕，只能一遍遍無力地喚著她。

仿若是知道自己的拒絕也沒有用，沐子言突然安靜了下來，菱唇輕啟。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一句話，道盡一生的仇恨與不甘，這份仇恨，縱然是化作了厲鬼也絕不放棄，不報仇，此生難安，為報仇，她寧愿化作生生世世的厲鬼。

曾經沒有來及說出的話，這一刻說出了口，沐子晴沒有聽見，卻是震響于君洛姬的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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