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裴雪送江臨川到了何大夫那里之后就先去了縣鋼鐵廠找石帆。

剛進廠門，石帆就從里面迎了出來，“我算著你也是今天過來，你先進去坐，我幾分鐘后到。”

裴雪擺擺手，縣鋼鐵廠她也來過好幾回了，倒也不至于認不出，當下就自己先進去了，剛坐下沒兩分鐘呢，石帆就進來了。

裴雪直接開門見山道：“你應該知道我今天是為什么而來的吧？”

聽見這話，石帆苦笑一聲：“我當然懂，為了溫老，是吧？”

“說說吧，溫教授那我總不能什么也不知道吧？該告訴我的你得告訴我，不然我這心里頭覺得我那裝了個定時炸彈呢。”

石帆擺手：“別別別，裴雪，你千萬別這么想，其實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

見裴雪一直盯著他，他不禁有些吞吐：“縣委王書記身邊的石秘書是我哥，親哥，至于溫教授，是我們的外祖父。”

“什么？”裴雪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那為什么溫教授會在這里？”

石帆和林易是省城人，這一點她三年前就知道了。

當時她還感嘆過二人的運道好，畢竟二人從出生就生在了羅馬大道上，就算是遇上這會兒知青下鄉和wg時期他們也依舊可以下到下頭的縣里頭當縣級單位的當秘書，這比他們這些真正的下地上功的知青要好得多。

既然石家有這個能耐讓石揚和石帆兄弟兩個都當上縣級單位的秘書，那為什么救不了溫教授？

要知道，這年頭像溫教授這樣的人，雖然說人喊打，但還是有不少人被保下來的。

就石家目前所表現出來的手段和能力，裴雪覺得只要他們愿意，應當是能夠把溫教授保下來，不至于讓溫教授流落到下方受苦才對。

聞言，石帆苦笑一聲。

“因為，我外祖父在這里，就是我媽親自舉報的。”

“什么？”

裴雪驚訝，隨后眉頭緊皺。

石帆和石揚的關系跟她想象之中一般無二，溫教授和他們兄弟二人的關系也跟裴雪想的差不多，但溫教授之所以是這個情況，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這是她沒想到的。

石帆：“當年那些事情一爆發，有人就在省城里說舉報的人有什么獎勵的，當時緊臨著我哥要下鄉，我媽為了我們……”

這話就算沒說完，裴雪也聽懂了，還能是為了什么？聽說舉報有獎之后石帆的媽媽親自舉報了溫教授，然后換得了石帆兄弟現在的位置？

“你們現在的工作崗位……”

石帆：“我哥的的確是，我的也差不多。”

“這是……”

“我這個崗位是我哥給我安排的。”

一下間，裴雪默然，她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半晌后她才開口，“這件事情，溫教授是知情的對嗎？”

石帆苦笑：“當然知情，因為這件事情后，我媽還領著人親自去抓的他，所以我外祖父怨我們也是應當的。”

這下子裴雪就更不知道要說什么了，她本來以為石帆和石揚能混成這樣的石家的功勞，現在看來，卻并不是。

這樣說來的話，溫教授的落淚和石帆的怪異舉動以及石揚不愿相見溫教授的舉動也就說得通了。

她默了默，片刻后才道：“既如此，溫教授知不知道這幾年你一直在偷偷幫他？”

“不管知不知道，都不重要，因為外祖父想來也不想知道是我在背后做了這些。”

說到這里，石帆看向裴雪道：“裴雪，既然你知道了，就麻煩你幫我好好照顧我外祖父吧。他是個很優秀的學者，要不是因為這件事，也不會一蹶不振，留他在飛雪肥皂廠，一定可以讓你們飛雪肥皂廠走的更快更遠。”

回想當年外祖父的模樣和如今外祖父的模樣，石帆心中仍然諸多感慨，不是他和兄長的存在的話，外祖父這幾年的日子要好過得多。

裴雪點頭：“這個你放心，別說不知道你和他的關系之前我都有好生照顧溫教授，現在知道了，自然更該如此。”

“你和我認識的事情，最好不要跟他說，他的性子挺古怪。”

“放心吧！這事情交給我。”

得知了這件事情之后，裴雪也告訴了石帆現在飛雪肥皂廠已經拿到省里的特批的事情，這下子石帆總算安心了，臨送裴雪之前還感性到眼睛都紅了。

溝通完這件事情，裴雪沒有再多說什么，騎上自行車就往著何大夫家里去了。

今天是江臨川針灸的一天，她來了之后還沒幫何大夫做飯就去了縣鋼鐵廠，也不知道現在回去趕不趕得及。

敲開門，何大夫背著手站在門后，見著她就搖了搖頭：“還指望你吃頓午飯呢，去哪去了。”

裴雪笑：“忙別的事情去了，何大夫您稍等，我給您做飯，很快就好了。”

何大夫搖了搖頭，嘴里嘀咕道：“還做飯呢？我看你是沒心思做了。”

裴雪剛要說什么，就見院子里站著的高大男人，男人身子高大，此時眼睛上的布條取下，正看著她的方向，嘴角溢出一絲柔和的笑。

“怎么出來了？何大夫叫你出來的？”裴雪忙上前要扶著江臨川，卻不想，江臨川精準地抓住了她的手，“媳婦兒……”

這一聲媳婦兒帶著顫聲，裴雪愣了下，突然抬頭看向男人的眼睛，此刻，男人那雙好看的鳳眼之中含著激動之色，跟平時那無神的眼睛截然不同。

裴雪腦子里“轟”地一聲炸開，隨后扭頭看向何大夫，“何大夫，他，他……”

何大夫冷哼一聲：“前段時間還說有多相信都相信我的醫術呢，我看你這小丫頭就是騙人的。”

這話無疑是肯定了裴雪心里的某些答案，僅一瞬間，裴雪眼里就涌上了淚意，心里頭激動不已。

這意思是，江臨川的眼睛治好了？

見著她眼里含著熱淚，江臨川也慌了，忙伸出手想要為她擦拭眼淚，卻手指顫抖，怎么也擦不住。

裴雪這時候卻是嗷地叫了一聲，一頭撲進江臨川懷里之后，她情不自禁地哭了起來。

天知道，這一天她等了多久？

一旁的何大夫見此情形，也沒打擾他們，而是搖搖頭心里嘀咕著午飯果然是沒著落了，這才往屋里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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