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我們都是囚犯
這片原始山林剛剛受到一場大雨的洗禮。WWw、QΒ⑤.cOm\\
雨過,天卻沒有晴,厚重的陰云壓著山林。天邊悶雷聲隱隱作響,夾雜著山風(fēng),仿佛末日審判到來的前兆一般。
遠(yuǎn)處深山里猿猴伴著雷聲嚎叫,仿佛在嘲笑著人類的愚昧。近處鳥兒叫的也很凄涼,像是在苦苦尋找被雨水打散的同伴。在那盤山國道上,丁丁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曧懀c這原始森林極不協(xié)調(diào)。
“呀!哦~哦哦!”
山間寬敞的板油大道邊,一群人中的一個聲音大聲嚎叫,天上似有響應(yīng)般,炸起了連串響雷,驚的這一群人呆了半晌。
“武空南,別叫了,快干活。”雷聲過后,一個人喊道。
武空南笑了笑,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開始同身邊的人一樣,清理著被泥石流沖斷的國道。
武空南的表情很特別,他的劍眉總是挑著,虎眼總是瞪著,嘴角常常掛著詭異陰森的冷笑,他的眼神狂野而霸道,現(xiàn)代文明中很少有這種眼神了,就像一頭兇猛的野獸死死的盯著自己的獵物一樣,而這種眼神的最深處,卻偏偏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除了他的妹妹,沒人能看得懂他的眼神,因為很少有人敢再看他第二眼!
他的身體強壯的可怕,各處肌肉分明,沒有一處多余的脂肪,深褐色的皮膚上有大大小小幾十道傷疤,更襯的他就像只有地獄里才有的未知怪物,也讓他本來不算高的身體總顯得比別人高大的多。
他是個囚犯。二十二歲了,已做了四年牢。再有半個月就可以和這些犯人一起出去了。
今年全國雨水特別大,長江流域、黃河流域先后都遭了災(zāi)。要不是不少軍隊都調(diào)到了抗洪第一線,他們是不會來到這深山老林里的國道旁清理泥石流的。
五十七個囚犯,雖然只有六個監(jiān)獄官看著,每個囚犯卻都很老實,再有半個月就出獄的人是不會在這里逃跑的,再說,他們在監(jiān)獄里面也受到了足以洗心革面的教育,每個人都盼望著重新做人,監(jiān)獄環(huán)境再好,也沒有人愿意長住下去。
這片森林大半已毀在亂砍亂伐中,泥石流堵住了長約一公里的國道路面,他們在這里已干了三天,本來六天的活他們眼看就要干完了,只剩道邊上最后一部分了。八月山林的天氣已經(jīng)很冷了,他們卻大多赤著上身,干的熱火朝天。
他們周圍有輛大客車,大客車旁邊兩個監(jiān)獄官正在燒飯,是一大鍋白菜豆腐加兩個罐頭,還有一大鍋米飯,兩個囚犯在幫著忙活著。一個監(jiān)獄官看了看表,大聲喊:“好啦,大家都歇歇吧,一會吃了飯,加把勁,干完了早回家呀。”
眾囚犯轟然叫好,誰不想回家,不想自由?更重要的是,每個人都改過自新,都堅信自己不在會做危害他人和社會的事,而再次回到監(jiān)獄里去了。
眾囚犯一個一個的把鎬頭、鐵鍬、鏟子、鋤頭等工具放在車邊,然后排成一排或蹲或坐的在道邊,各自擦著汗水,或喝著水,暢談出獄后的新生活。
老松是這里面年齡最大的一個,性格卻像小孩一樣,他在問他身邊瘦高個子的年輕囚犯吳文語:“小語,你是老師,出去后還當(dāng)老師么?”
吳文語不過二十五、六歲,曾當(dāng)過兩年英語教師,進來也有兩年了。他右手摸著自己鼻子上的眼鏡,輕輕說:“我還想當(dāng),我要教育別人,別在犯我的錯誤,只是,看看以后有沒有這個機會吧。”對他來說出獄后還是要迷茫一陣子。
老松點了點頭,知道吳文語是為情所困,一時沖動,又見身邊三十歲的紋身大漢掩不住笑意,便問他:“你出去后干什么?笑得這樣燦爛。”
大漢笑的很幸福:“我的女人還在等著我,我要讓她過的比誰都好。我當(dāng)然還是要做買賣。”眾人哄笑。
老松又拍著身邊另一個大漢問:“老解,你出去干什么?把你的木匠手藝快傳給兒子吧。”
老解叫解亭民,是這里的第一彪型大漢,年過五十,干活卻并不比別人慢,連一貫橫行無忌的武空南也對他敬重三分,管他這個跟自己爸爸差不多大的人叫老哥。
解亭民嘆了口氣,眼神里很困苦,說:“我只想讓兒子原諒我……”眾人都是知道,他老婆背著他偷漢子,他一怒之下把那人打成重傷致殘,才來到這里的,老婆卻和那人跑了,只剩下兒子和老父在堂。
老松笑著做過去,雙手搭上他雙肩搖了搖,要他別想傷心事,他眼神帶著謝意的看了看老松,心中卻更加迷茫,吳文語和他最好又同是武漢的老鄉(xiāng),對他說:“老哥,說好的,出去我?guī)湍恪!苯馔っ顸c了點頭,心中對這個老師還是很肯定的。
老松又隔著老解問武空南:“阿南,你出去了干什么?”
武空南盯著旁邊的大鍋,聞著香氣,并沒聽見。
他們這些囚犯天天在一起,都知道武空南飯量巨大,早餓的發(fā)慌了,他們有規(guī)矩,眾人先分飯菜,剩下的讓他抱著鍋吃,他們出來勞動時,做飯往往都多四人份,那都是他的。
老松又笑道:“阿南,你出去要干什么呀?”
紋身大漢笑道:“他?沒幾天就又會打了人進來了吧?哈哈。”
武空南回過頭來,冷冷的看著他,哼哼冷笑。
那紋身大漢雖然威猛,但對武空南這暴力強悍的不良少年非常懼怕,勉強笑了笑,說:“別,我可不像在醫(yī)院里住一輩子。”武空南又嘿嘿冷笑,躺在地上看著天上厚重的陰云,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出去了以后干些什么。
解亭民說:“你家那么有錢,什么都不干也無所謂的,不象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還得為生活而奔波。你犯了天大的錯,也不用擔(dān)心,自有金錢來擺平,你想善也好,惡也好,都沒人管得了你。”
忽然有一囚犯唱道:“有人為你走錯了路,有人為你去坐牢,鈔票,你這殺人不見血的刀……”眾囚犯大多被錢所累,聽了這監(jiān)獄里流行的歌曲都暗暗嘆息。
武空南看著天空,冷冷的說:“人性本無善惡,對錯別怨他人!”
老松說:“阿南,誰教你的?”武空南搖了搖頭,他是忽然想起來的,就說了出來,他常會說出很意外又很有見解的言語。
他自六歲起就把打架視為自己的愛好了,入獄前那一架死了幾個人,但警方也沒有他的證據(jù),當(dāng)時他又沒滿十八歲,所以只槍斃了他的一個同伙,他被關(guān)到少年看守所,沒三天打的所有少年犯哭爹喊娘,十八歲剛過就被調(diào)到勞動改造所里了,但不出三五天,還是有人被他打的滿地找牙,后來他居然迷上了勞動,喜歡搶著干各種重體力活,居然成為了學(xué)習(xí)典范。刑期減了一年。
吳文語和他同樣是老鄉(xiāng),平素也和他最好,說:“你呀,還是跟你爸爸考古吧。”老松笑道:“對呀,你父親可是全國最著名的什么什么古生物學(xué)家。你的姑父又是當(dāng)今中華第一富翁!”
武空南哼了一聲,說:“他們不是考古學(xué)家,而是探險家!我才不去呢,爸爸和媽媽一忙起來,幾年不回家,我和妹妹從小到大他們都沒怎么管過。”眾人心想:“如果你父母好好管教你,你就不會在這里了。”
武空南反問老松:“老頭子,你出去了要干什么?”
老松苦笑道:“我?我還能干什么?”又嘆道:“唉,我沒什么本事,兒女又不孝順,再過幾年,我不是去養(yǎng)老院,就是還回這里。人呀,一生就像囚犯一樣,生活在一個大監(jiān)獄中……無論你是忙碌、富貴、幸福,都逃不開那個大監(jiān)獄的牢籠,它禁錮的不是我們的行為,而是我們的思想……”眾人都沒想到,一向樂觀的老松也會有苦悶的事。老松卻看著武空南笑著說:“唯獨你這強悍的小家伙,只有你心中沒有那牢籠,我們都是囚犯,無論在監(jiān)獄內(nèi),還是監(jiān)獄外,只有你不是。”
武空南嘿嘿一笑,不屑的說:“每個人仿佛就是一個世界,一個‘宇宙’,每個人的‘宇宙’都不一樣,關(guān)鍵是你怎么看待,這是我爸爸說的,我妹妹也說,不要去埋怨種種的不公平,而是要努力去改變它,人的一生是個逐步釋然的過程,至于那牢籠,都是人們自己強加給自己的。我家有好幾個養(yǎng)老院,出去后你直接去那里,可別再回來了。”
老松聽了大為感激,跟武空南接觸過的人都知道,武空南外表雖冷傲、遍身殺氣,但只要他接納了你,就會對你很好很好的,所以每個人都愿意有武空南這樣的朋友,什么時候跟他在一起,心靈上都會覺得無比的安全——人們?nèi)狈Π踩小?br />
一個跟武空南差不多年紀(jì)的囚犯說:“那你也給我安排一個工作吧。”
武空南冷笑著說:“好,只要你有本事。”
那人笑說:“恩,我出去后學(xué)了本事再找你,我學(xué)的本事,決不會是偷了!”
眾人歡喜他的態(tài)度和決心,每個人的臉上又都對新生活更加充滿了期待。走過來的監(jiān)獄官聽了,也微笑贊賞,說:“人人都這么想,我們的社會就進步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二零三五年了,我們中國人在世界上已經(jīng)證明了我們的能力,祖國內(nèi)部和諧建設(shè)也都逐步完善,只要人人肯努力,不要懈怠,每個人每個家庭都會幸福的,大家出去以后不但不能再犯錯誤,而且還要教育那些有潛在犯罪思想的人不犯錯誤!這可是教育那些人的好機會,對社會的好貢獻呀。”眾人點頭稱是,這個監(jiān)獄官四十來歲,家庭幸福,心中充滿了對社會的感激,只是看著被人類糟蹋的大自然,充滿希望的臉上又多了層顧慮。
只見別的犯人高談闊論,有的說的很誠懇,有的卻不著邊際,但是都說說笑笑的一團和氣,他們相處久了,彼此都是朋友,有那被武空南打過的人,也早都不計較了,武空南背景那么大,他不招惹別人就是萬幸了,還有誰敢招惹他?
不一會,一大鍋飯一大鍋菜都熟了,眾人排了隊分配,最后把剩下的飯都倒入菜鍋中,由武空南一人包辦。
武空南擦干凈手,也不拿筷子,直接用手抓著吃,吃不到兩口,只聽有人說:“看天氣,還要下雨呀,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泥石流……”武空南扒了兩口飯,突然插口說:“我小時侯來過這里!”眾人聽了,都不在議論別的事,有人問:“你小時侯怎么會來過這里?”
武空南又吃了口飯,說:“我有個伯伯是爸爸的朋友,他經(jīng)常來這里,我小時侯和爸爸、媽媽、妹妹、伯伯一起來過一次。”吳文語說:“你爸爸的朋友,一定也是探險家了,來這里是看什么動物、化石什么的吧?”
武空南忽然嘿嘿冷笑,其實仔細(xì)看他的冷笑是分很多種的,現(xiàn)在這種神秘的冷笑讓人不寒而栗。武空南故意壓低聲音冷冷說:“是呀,到這里來找一個怪物……”眾人一聽,都停下了吃飯,聽他說著,有的人心中已經(jīng)開始害怕起來,因為武空南本身就是個怪物……
武空南繼續(xù)說:“那時侯我快上學(xué)了,六歲多吧,那次是伯伯開著車,黑色的越野車,沿著這條道北上,開出不遠(yuǎn)就下車上山了,爸爸背著我,媽媽背著妹妹,伯伯背著包。”吳文語問:“你們上山干什么?”
“他們到山上左看看,右看看,走走停停的,還揀東西。”
“揀什么東西?”
“毛,棕黃色的長毛。”
“長毛?誰的長毛?”監(jiān)獄官也被武空南的故事所吸引,所有犯人都靜靜的聽著,武空南是那種到哪里都是會成為交點的人。
武空南放下大鍋站了起來,舔了舔他那比常人粗大的多的手上的飯粒,表情詭異的比劃著:“爸爸說,那怪物有兩米多高,體型比解老哥還大三倍多。”眾人看著虎背熊腰的解亭民,都不敢相信“它們身上都是長毛,跑起來像汽車,叫起來像打雷……”
森林里忽然傳來一段仿佛天上雷鳴般的長嘯,武空南壓低了聲音,陰森的笑道:“就是這種聲音。”
眾人聽的心中詫異,被武空南鬼怪般的眼睛掃到,都覺得渾身不自在,本來他們半數(shù)都赤著上身,現(xiàn)在山風(fēng)吹來,有幾個又都穿上了監(jiān)獄統(tǒng)一的黃橙色衣服,因為他們已經(jīng)感覺到了冷。
老松說:“你……你,騙人的吧?”
武空南看著他冷笑,誰都知道他不騙人。
武空南說:“那怪物就在這片山里,那次回來后,爸爸媽媽就出國了,我和妹妹就沒人管了,你們猜猜,那怪物是什么?”眾人一陣沉默,誰也不說話,只有天邊不時傳來悶雷聲,看來又要下雨了。
吳文語右手不經(jīng)意的抬著鼻梁上的眼鏡架,上大學(xué)時對于一個自己感興趣的問題,思考時,吳文語總會這樣子。大學(xué)畢業(yè)后,當(dāng)上了老師,問別人問題時,他也會這樣。沒有人知道吳文語為什么會進來,只知道他是因為一個女人而偷竊的,他最好的老鄉(xiāng)武空南、解亭民也都沒聽他說過具體的事情。
“這里是哪里來著?”吳文語不經(jīng)意的問。
武空南壞笑著說:“我們清理的道路就是二零九國道,昨天住宿的北邊鎮(zhèn)子就是房縣,這片山就是神農(nóng)架林區(qū)!南邊的高山就是神農(nóng)頂,傳說就是嘗百草的神農(nóng)氏到過的地方。”
老松問:“你怎么知道?”
武空南說:“我也是剛才看著地方眼熟,忽然想起來的。”
解亭民說:“阿南,快說出來吧。”
武空南很佩服解亭民,因為滿監(jiān)獄里只有解亭民一人可以和武空南打架打個平手,武空南佩服他這么大年齡還有這么多的體力,更佩服他一手高超的木匠手藝,但他還是微笑著不說。
吳文語喃喃的說:“神農(nóng)架……你說的是野人吧?”
武空南跳起來大叫:“不錯,還是吳小哥你最有學(xué)問,我說的就是野人!”眾人聽了一片驚嘆。吳文語也大為驚訝:“那次你們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野人?”
“沒有。”武空南眉飛色舞地說。
神農(nóng)架有野人的傳說早就流傳很久了,雖然有人說自己曾經(jīng)見過,但從沒有人用有說服力的證據(jù)證明過,就像世界上大多數(shù)的謎一樣,都還有待人類的開發(fā)和探索,有人說過,人類探索的程度還不到大自然的百分之一。
眾人一片唏噓。武空南眼神閃爍,說:“不過我們下山回來時,卻發(fā)現(xiàn)了一件怪事。”眾人聚精會神的在聽著:“汽車前面的飛鷹標(biāo)志不見了,而且前面不遠(yuǎn)處還有一堆屎,新拉的。”
眾人一陣哄笑:“屎?誰拉的?”
武空南一本正經(jīng)地說:“當(dāng)時絕對沒有別人,當(dāng)然是野人拉的,我父親和伯伯還因為那堆屎出了大名呢。”
眾人又哄笑起來,笑他倆人居然因為一堆屎而出名。
武空南也笑道:“當(dāng)時還很轟動呢!后來我妹妹嘲笑說,有很多人都因屎而出名,而我卻說出名以后都像屎。”說著就學(xué)野人的樣子一邊叫一邊搖晃著轉(zhuǎn)圈,眾人哈哈大笑,其實他更像個大猩猩。
這時森林里又傳來了怪叫,眾人渾身發(fā)抖,武空南立即停了下來,詭異的說:“野人會不會出來幫我們干活?”眾人都怕,說:“你別瞎說,那東西出來再把你掠了去。”
武空南冷笑道:“那是猴子叫!就算真有野人,出來了,我就用鎬頭一下子把它干掉。”眾人都知道他的手段,又都沒見過野人,心想這小子也許真的可以跟野人比較,老松笑道:“你就是個野人。”武空南得意的大笑。
忽然遠(yuǎn)處傳來嗡嗡聲,像是什么東西快速移動劃破空氣的聲音。眾人再一次愣住,本已興高采烈的心情也在這低迷的氣氛里變的很壓抑。
武空南卻很高興:“難道野人真的要出來?伯伯研究這么多年都沒發(fā)現(xiàn)過,今天要是見了,抓個活的給他也好。”這個伯伯經(jīng)常來看他們兄妹,武空南雖然輕狂,但還是很尊敬長輩的,他眼里真正意義上的長輩并不多。
環(huán)顧四周連綿不絕的山峰,高高矮矮的樹木,并沒有什么東西要出來呀,可那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雷聲似乎同那聲音有種共鳴,也越發(fā)的響亮。
武空南靜心傾聽,忽然大叫:“在那里!”眾人向武空南手指的南方看去,只見山那邊露出的國道上有什么東西飛馳,眾人大驚,仔細(xì)一看,才哄笑出來:“是汽車。”
眾人不禁都暗自嘆出口氣,都急急吃飯,干完了活快點離開這鬼地方早回家。武空南卻有些失望,默默地坐下來抱著大鍋扒飯吃。有那邊急急吃完了的,自覺的繼續(xù)干活,正在清理道邊的沙石。
那輛汽車來得好快,轉(zhuǎn)眼已到眾人身邊,停了下來。武空南見了這輛車,站了起來,因為這樣的越野車車門上寫著“中國古人類研究協(xié)會”,眾囚犯也呆呆地看著,難道這鬼天氣,還有人來這里研究野人?
車門打開,先下來了一位金發(fā)碧眼的外國少女,眾人都“哦!”了一聲,只見她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體形豐滿健壯,上身是白色的運動短衫,下身是藍(lán)色的緊身運動褲,使她筆直健美的兩條腿映在人們面前,一雙藍(lán)白相間的登山鞋,看上去就值普通人一月的工資。她一頭金色卷發(fā)系在腦后,大大的眼睛純藍(lán)的眼珠子,鼻子卻不是很高,嘴唇很厚重,擦著粉紅色的唇膏,細(xì)長漂亮的眉毛,讓她看上去帶著那么點東方血統(tǒng),外國人也許都會覺得她很性感,而這些囚犯不禁感嘆:“外國女人就是粗獷啊。”
他們居然把豐滿性感稱為粗獷,讓外國人聽了一定笑話。
那外國女孩正好奇的看著他們,用生硬的漢語打招呼,并插用英語說著什么。吳文語本是英語老師,沒事的時候也教過囚犯們英語,是監(jiān)獄里的一個小輔導(dǎo)員。但這外國女孩在風(fēng)中說的什么,眾人還是聽不懂的。
車子上隨后又下來了兩人,一位是個看上去很老的外國老人——也許他并沒有他外表那么老,但眾人看他就像個七八十歲的老人,但他的身體絕對是四五十歲的樣子——至少他要讓別人以為他是四五十歲的樣子。他已六十多了,是那女孩的爺爺。他也是一身運動裝,想要馬上登山的樣子。
另一個是四十出頭的一位中年國人,他面目慈祥帶著笑意,他穿著上紅下白的運動裝,卻顯得肥胖,看樣子是個不太運動的人。他手中拿著照相機,正看著群山微笑,不時拿起相機拍照,像是要尋寶的樣子,雖然是在笑,也流露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寶藏的焦急和緊迫的樣子。兩人身材都沒那少女高。
少女一下車就走向眾人,一邊用生硬的漢語說:“周教授,他們是和尚吧?這么多和尚是在練‘空夫’么?”五十多個禿子在一起,的確可以讓老外產(chǎn)生可笑的猜想,這少女漢語生硬,把‘功夫’說成了‘空夫’。她要是認(rèn)得大客車上的漢字就知道他們不是和尚,大客車上分明寫著:荊門勞教改造所。
那個周教授看著遠(yuǎn)山,并沒有聽見。少女走到武空南身前看著他不輸于西方健美者的一身肌肉和傷疤,笑道:“小和尚,你們在練什么‘空’?”
武空南正在看著那輛汽車,根本沒去理她,因為車?yán)锖孟筮有個人,忽然見她來到身前,也是一驚。見那少女正和他微笑,也就對她來了個慣有的詭異的微笑,可這微笑馬上就消失了,那少女忽然右手一拳重重的打在武空南胃部,把他打的退了兩步,倒在地上,捂著還沒吃飽的肚子,差點呻吟出來。少女大笑:“中國和尚‘什么’不會‘空夫’了?”她把‘怎么’又說成了‘什么’。
那外國老人見了,說:“珍妮,怎么又胡鬧了?”原來這個少女珍妮在外國學(xué)過中國功夫,到了中國就想找人打架,可是一直沒有機會,今天一拳打倒“少林和尚”大為得意。
所有囚犯見武空南被打倒在地的窩囊樣子,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然后就哄堂大笑起來,噴飯者比比皆是,岔氣者有之,倒地不起者十之**。
珍妮見武空南慢慢爬起,一張臉漲的黑里泛紅,笑道:“小和尚,你的‘空夫’……”話還沒說完,就眼前一花,然后半邊臉巨痛之后就麻木了。
眾人只見她大大的眼睛瞪的更大,鼻梁子似乎有‘格’的一聲響,鼻子流出的血迅速流到張的比眼還大的嘴里,嘴里的一顆門牙往地上掉落,珍妮倒在地上的速度,比牙齒掉在地上的速度快的多,而她暈過去的速度更快。
武空南冷哼一聲,沉聲說:“空腹照樣打你。”眾囚犯卻大叫了起來:“阿南,你小子干什么?好好一個姑娘,看讓你給打的。”
“完了,這小姑娘嫁不出去了。”
“阿南,你自己娶了她吧,哈哈哈哈。”
武空南見監(jiān)獄官怒目而視,乖乖蹲下,冷笑著說:“第一次有人敢先打我。”對于自己剛才的尷尬也毫不在乎,對于有可能面臨的加刑,也無所謂。
周教授和外國老頭卻慌了,沒想到剛下車就會出現(xiàn)這種事情,周教授看見這是一群犯人,心中先怕了,又見了武空南那鬼見了都發(fā)抖的駭人樣子,心中更怕,半個身子都嚇得涼了,但還是顫著聲音說:“你,你干什么?”外國老頭更是抱起珍妮說著連串的英語,似在叫醒她,武空南冷笑著說:“我一拳打倒的人,怎么能馬上醒來?老頭兒,你也想嘗嘗拳頭的味道么?”
周教授哪敢說話,只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因為明明是珍妮先出手的。吳文語也不禁說:“阿南,你下手重了。”武空南回過頭來,翻著白眼說:“她那一拳也不輕呀……”武空南說不輕,一般人就沒幾個可以承受了。老松也說:“你這樣子,出去了怎么找女朋友?”
武空南笑著說:“我早覺得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他這感覺一直就有,奇奇怪怪的,總是想不清楚,他歷來也不愿多想,什么事都不多想,只不過要想的事從來都會馬上想起來。這種怪事他沒和別人說過,現(xiàn)在他喃喃的說:“似乎……是重了些……”他這一拳是大怒之下全力揮出的,幸好珍妮確實練過幾年,武空南又是餓著肚子,只是昏了過去,一般人說不定會當(dāng)場死亡。
這時車上最后一個人也走了下來,走過來看著武空南沉聲說:“你這小子,還是這么莽撞,在監(jiān)獄里這么多年,一點也沒變。”
武空南見了他,跳了起來,說:“我一想你就會來,開這種車來這里的,一定是你!”
眾人只見那人年過五十,身材高大健壯,一臉嚴(yán)肅,不怒自威,給人一種做什么事都很認(rèn)真的感覺。他正在抬著左手摸他的鼻子。武空南見了苦笑,因為那人鼻子上的三道傷痕正是武空南小時侯咬的。
吳文語見了那人,就像曾經(jīng)見過一樣,卻一時想不起來。那人說:“雙胞胎的差異居然這么大,一個是天才少女,可以說是‘千禧后’年輕一代的典范,一個卻是遠(yuǎn)近聞名的不良少年,你說整個武漢三市,哪個不認(rèn)得你?……你最近見過父母了嗎?”
武空南搖了搖頭說:“前不久電視上說,有什么不明物體撞到火星上了,爸爸媽媽一定會趕去‘美國空天局’了吧,我上一次接他們衛(wèi)星電話還是四年前呢。”那人點了點頭,知道他父母的為人,說:“不明物體撞火星,你也知道了?”武空南說:“我們監(jiān)獄也有電視呀,現(xiàn)在是信息社會,什么事情不知道?我們雖然是囚犯,但是必要的新聞還是要關(guān)注的。”這是監(jiān)獄官常說的,并不是武空南的個人想法。
一邊的周教授卻奇怪:“不明物體撞火星,這人就知道他父母在美國空天局?他的雙胞胎妹妹……他的父母是?”
那人說:“武元宗,汪疏梅!”武元宗、汪疏梅,全世界考古、生物以及一切自然不解現(xiàn)象界的傳奇情侶。研究這一行的全知道他們的名字,全世界有什么希奇古怪的事情,他們夫妻幾乎全知道,而他們夫妻知道的更多的事情,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道。
周教授吃驚的說:“他?他……我們學(xué)校的學(xué)生會主席、全國十佳青年中最年輕的一位、全國最年輕的人大代表,那綽號‘傾倒眾生’被同齡人稱為‘我輩第一英才’的武空涵……”武空南得意地笑道:“是呀,她就是我的雙胞胎寶貝妹妹。”
周教授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她是他妹妹已經(jīng)很不可思議了,沒想到是雙胞胎,偷偷看了武空南,說:“校長,他們還真像。”武空南大罵:“廢話,我們是雙胞胎!”
吳文語忽然說:“我知道了,你,您就是‘易華大學(xué)’名譽校長,易華大學(xué)生物學(xué)院的夏澤慶夏教授!”那人略微差異的點了點頭。解亭民聽了,心想:“易華大學(xué)?我兒子也在那里呀。”
夏校長說:“你怎么認(rèn)得我?”吳問語微笑著說:“我上大學(xué)時聽過您的課。”夏校長聽了,板著臉沉聲說:“上了大學(xué)?那為什么還犯錯誤?”吳文語臉一紅,尷尬的說不出話來。夏校長松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吧。”吳文語鄭重點頭。
夏校長又走到珍妮身邊蹲下,見她被打的正中面門,一時還醒不過來,呼吸也很微弱,看來得休養(yǎng)一個星期了,小聲的和她爺爺說了幾句,一時也沒有辦法,武空南在那里嘿嘿冷笑,被打倒雖然丟臉,但那一拳足以出氣了,回頭看監(jiān)獄官的臉色,乖乖的跑回去吃飯。見路邊已經(jīng)有人干上活了,于是邊吃邊叫:“好好干活,早點回家。”幾個監(jiān)獄官也搖頭苦笑,回去罰他是肯定的,但每個人心里面還是想讓他快點出去的好……
忽然那邊干活的囚犯大叫了一聲:“啊……啊!”眾人看事,是瘦小的中年囚犯阿成,不知見了什么,倒在地上發(fā)呆。
高大的紋身大漢凌彪正在他身邊,見他那么驚慌,走過去看,也不知見了什么,嚇的倒在地上大叫,眾人又哪見過這個類似黑社會老大的人如此狼狽?老松大喊:“怎么了?挖出了什么東西?”那里正是個土堆,也是囚犯們最后要清理的地方。阿成也委頓在地,指著土堆,說:“手……手……”眾囚犯擁著要看,六個獄警站起來大喝,眾人乖乖蹲在地上,只有武空南扔了飯鍋跑過去,大聲說:“怎么了?有死人么?”跑過去一見,也是一驚。
只見一個毛茸茸的大手露在剛挖開的土堆外面,其他部分還埋在這泥土堆里,那巨掌比武空南的大手還長出一個骨節(jié),手背面亂毛混著泥土。武空南高興的大叫:“野人!野人!哈哈。我發(fā)現(xiàn)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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