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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靜坐待曉天


  夜深人靜,我侍靠在床頭,雖然眼睛微閉,但每一根頭都保持緊張狀態(tài),傾聽著前面?zhèn)鱽淼膭屿o。全//本\小//說\網(wǎng)皇上坐在床沿上,神情焦慮,但好歹還肯聽勸,沒有出去冒險。

  從太后賜我公主府邸的那天起,皇上就秘密安排了人手將春熙宮通向公主府的秘道擴充,如今我床下也有了一個出口,這是我不肯隨意搬遷的原因之一,也是我會將皇上留在臥室的主因。

  將近丑時,派去打探消息的人總算回來了。

  “那邊怎樣了?”皇上忙問。

  這個叫靜忠的小太監(jiān)眼神閃煉了一下,旋即低下頭道“胡大人帶著一幫太醫(yī)在床前守著,安總管和崔總管也在那兒,都在等著皇上呢。”

  安總管是宮里的大總管,先帝時期最得寵的大太監(jiān),小安子是他的義子。先帝駕崩后,因為太后寵任崔總管,皇上身邊的小安子年紀又小,并未擔任要職,所以安總管失勢,一度被崔總管壓得抬不起頭來。直到太后失蹤,皇上才把他重新招舉起來,大約是想借他的余威慢慢削去崔總管的勢力。

  也正因為如此,靜忠的話才引起了我的懷疑:安崔二人早就撕破了臉,一向王不見王,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會同時出現(xiàn)在松蘿苑有可能,但哥親弟好齊齊守在宋方床前到不可能。

  皇上問了幾句,回頭望我歉疚一笑:“事情緊急,朕無論如何都得去看看,不然真死了,什么也問不出來了。”

  沒給我開口的機會,他大步流星隨靜忠走出了臥室,我又急又慌,正不知如何是好,外面隱約傳來急吼聲:“該死的奴才,你還不說實話?”

  我披上外衣追了出去,只見靜忠倒在階下,皇上站在門廊前正要拔下身邊帶刀護衛(wèi)的佩劍。

  小安子一開始似乎驚住了,到這時才清醒過來,沖上去抓住靜忠劈頭蓋臉就是幾個響亮的耳光,嘴里斥罵著:“小兔崽子,死到臨頭了,你還要為誰打掩護?”

  小安子的動作看似粗野,出點卻是好的,無非是想搶在皇上拔劍前救下靜忠的命。在小安子的連番捶打責問下,靜忠終于忍耐不住,抽抽噎噎地訴道:“春痕……春痕,在他們手里。”

  廊下所有人皆色變,春痕是誰我并不知道,但這句話的意思卻相當明顯,就是說,剛才那番話是有人脅迫他說的。

  幾個得力的親隨立刻建議皇上退居內(nèi)室,千萬不能去松蘿苑,那里恐怕已經(jīng)張網(wǎng)設局,就等著皇上前住。

  可皇上不肯退后,還堅持去看宋方,他的理由是:“既然對方如此緊張,恰恰說明消息非常重要,絕對不能錯過的。”

  道理是這樣沒錯,可先要保住了人,才能談其他吧,我擋在他面前規(guī)勸:“到底是消息重要,還是您的安全重要?就算您知道了真正的內(nèi)幕,可人出事了,這消息還有什么意義,那邊可就指著這誘您入網(wǎng)呢。”

  皇上邁出的腳步硬生生收了回來,倒不是因為怕,而是我拽住了他的衣服,他怕拉扯到我。其實我也很想知道宋方究竟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朝廷秘聞,但不管是什么秘密,都不值得拿生命去冒險。

  “去傳周鼎諾和王才望,讓他們立刻進宮勤王。”皇上出旨令。

  周是御林軍統(tǒng)領,王是京城九門提督,周手下有一萬余人,王手下有大約三萬人。

  我提醒道:“皇上,還有祁云海啊,他駐扎在東郊的二十萬大軍并沒有全部撤走,至少還留了幾萬,這會兒派快馬連夜出宮宣召,不到天亮就能趕到。”

  皇上卻告訴我:“祁云海已經(jīng)離京了,東郊大營現(xiàn)在是空的。”

  “啊,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我會納悶,是因為往常祁云海離京,一定會進宮向太后和我辭行,這次居然悄無聲息地走了。

  皇上回道:“就前幾天,那時候太后還在宮里。”

  這么說,他是有向太后辭行的,只是沒搭理我,想來也是,以前我是他的“未婚妻”,現(xiàn)在的身份則是皇上的“貴妃”,男女有別,君臣有制,的確不好見面了。只是依常理,“他在路上聽到太后失蹤的消息,應該會回京吧,太后對他一向不錯,親遇有如子侄。”若非賞識,也不會想把自己唯一的女兒許給他。

  皇上還未回話,就見宮門外跑來一個宮廷宿衛(wèi)打扮的人,連跑帶滾沖到皇上腳下稟道:“皇上,周都統(tǒng)和王都統(tǒng)的人打起來了,江副統(tǒng)讓屬下來,懇請皇上退守玉芙殿,如今外面情況不明,皇上萬乘之尊,千萬不要隨便冒險。”

  我立即附和:“看吧,連江護衛(wèi)也這么說。”

  江護衛(wèi)本是皇上最信任的親隨,有一陣子撥到我身撥到我身邊使喚,新近提拔為副都統(tǒng),他能提出讓皇上退守玉芙殿,說明連玉芙殿的秘道皇上都沒瞞著他,又或許,這秘道根本就是他帶人擴建的。有這么一個忠心的副統(tǒng)在,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敵我不明的混沌時期,什么人都不敢輕易相信,就連皇上親自栽培起來的周鼎諾和王才望,如今都靠不住了。

  皇上關(guān)心的是“他們倆怎么打起來了?”

  來報信的周護衛(wèi)回道:“王統(tǒng)領帶兵進宮,說得到密報,有人要挾持皇上,奉天門的守衛(wèi)一時沒提防,被沖破了,周統(tǒng)領得到消息,帶人攔在德勝門前,現(xiàn)在德勝門暫時守住了,但王統(tǒng)領的人多,一旦強攻,只怕也守不了多久。”

  我以為皇上會暴怒,對王才望,他是寄予了厚望的,連“才望”這個名字都是御口親賜,那人本名叫狗子還是狗剩,隨皇上親征去西北戰(zhàn)場有了軍功后在原九門提督手下當個小校,練兵操演之余讀書識字,漸漸地被同袍當成了“有學問的人”,為他們代寫書信,也為原來的王提督處理公函。皇上有一次見到他代擬的奏折,覺得用詞簡練,條理清楚,不像一般的官文,正事之前先來一大段論歌功頌德的文字,看著就叫人厭煩,隨口奪獎兩句,不料這人跟小安子是同鄉(xiāng),小安子便告訴皇上他其實是自學成才的,入伍前是個大字不識的文盲。皇上很是驚訝,當時就有了提攜之意,他本來就忌憚原王提督是琰親王提拔的人,一直想換掉,幾番考驗后,賜名“才望”,讓他做了九門提督,為區(qū)別王提督,手下人稱“王都統(tǒng)”。

  親手提拔的人,現(xiàn)在卻帶兵打進宮來,我都有點不敢看皇上的臉色,卻聽見他用很平靜的語調(diào)問:“密報是推傳出去的,你們江副統(tǒng)也不知道?”

  周護衛(wèi)搖了搖頭,皇上又目視小安子,小安子也搖頭。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是他身邊的人給王才望傳遞的消息,說明王才望真的是帶兵勤王,有通敵嫌疑的是周鼎諾。但這二人接連否認,皇上也沒法判斷了,但即使如此,他還是不肯輕易懷疑王才望。

  這時小安子跪下請旨:“奴才想隨周護衛(wèi)去德勝門,親自去問王都統(tǒng)。”

  周護衛(wèi)看了他一眼:“怎么問,隔著厚厚的一道門。”

  小安子想了想說:“可以站在城樓上問。”

  周護衛(wèi)還是搖頭:“既是密報,大眾廣庭之下他肯定不會說的,公公還是守著皇上吧,必要時……”他忽然貼近小安子附耳說了幾句話。

  皇上惱了:“鬼鬼祟祟的,有什么不能當著朕的面說!”

  周護衛(wèi)叩道:“是江副統(tǒng)讓屬下轉(zhuǎn)告安公公的,德勝門那邊現(xiàn)在還不知道怎樣了,屬下這就過去,有什么消息也好及時回報。”說罷,再次深深叩,竟不等皇上話就起身走了。

  “簡直反了!”皇上氣呼呼的,倒也沒真的讓人把他提回來問罪,危難時刻,禮節(jié)周不周的也不好太計較,免得有小題大做之嫌,更怕手下離心。

  用腳趾頭也想得到,“必要時……”后面會有什么內(nèi)容,做護衛(wèi)的職責就是確保主子的平安,必要時只問結(jié)果不拘手段,比如,將皇上一掌打昏了帶進秘道躲避。

  “皇上,雀總管帶著人朝這邊趕來了。”在春熙宮外值守的人進來回報。

  “您進去,我來接待他。”我拉著皇上的手就住里走。

  “沒事的,崔季甫是自己人。”皇上看我臉色大變,柔聲安撫。

  我不由得苦笑,到這個關(guān)頭,他總算承認了,崔總管名義上是太后的人,實際上是他的人,就不知道這個連我都能看穿的事實,太后為何執(zhí)迷不悟,一直寵任。

  而且這里面也有疑問,“如果皇上真當他是自己人,為什么又要重新啟用老安總管?可見皇上對他也有了提防是不是?”

  皇上解釋道:“朕只是不想讓他權(quán)勢過大,小安子又還不能獨當一面,所以暫時啟用安吉,他是小安子的義父,到時候讓小安子接替他也比輕容易。”

  “為什么怕他權(quán)勢過大?這本身就是不能完全信任的表征啊,先帝可是放心讓安吉一人總理后宮事務的,崔季甫以前人在太后身邊心在皇上這邊,現(xiàn)在就沒可能人在皇上身邊心在別的地方?這個時候只要有一丁點不確定,都不能冒險。”

  皇上遲疑了,我趁機朝小安子他們使了個眼色,于是一堆人上來連拉帶勸,總算把皇上弄回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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