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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長溝流月去無聲 二


  有驚無險的壽禮風(fēng)波算是過去了,我再也無心多留,也懶得看沐昕怪異神色,只對站在沐昕身側(cè),一直關(guān)切的注視著我,相貌肖似乃父的二哥沐晟笑了笑,向舅舅告了罪,便趕緊出了門。wWW、qb⑤。coМ\

  走出來沒幾步,便聽見身后有人跟隨,回頭看去,果然是沐昕那小子,我沒好氣的瞪他:“你來干嘛?嫌我丟的丑還不夠嗎?”

  沐昕斜瞟著我,亮若星辰的眼里有莫名的神情:“你哪里丟丑了?你好厲害,好神氣,好出風(fēng)頭!”

  我嗤的一笑:“夸獎,如果你也想出出這般風(fēng)頭,我倒不介意哪次為你籌謀籌謀,表哥!

  我故意將那表哥二字拖得又軟又長,仔細覷他表情,果然他臉紅了一紅。

  哼哼,知道臉紅,還有救,那就算了,我懶得理他,大步離開。

  不想身后靴聲橐橐,那小子臉皮還真厚,居然又跟了上來,我皺眉:“你盡跟著我做甚!”

  他一臉憊懶無賴之色:“路這么寬,你走得,我便走不得?”

  我冷笑睇他:“走得,自然走得,不過我若不想和你走一條路,那自然也由得!

  轉(zhuǎn)彎,我打算繞個彎子回別院,大不了不去聽風(fēng)水榭,說不定干爹他們還在別院和娘聊天呢。“

  結(jié)果再次聽見那小子可惡的靴聲。

  我真有點火了,這小子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當(dāng)當(dāng)銅豌豆似的無賴得沒完沒了,當(dāng)咱劉懷素名字中有個素,就真是個吃素的嗎?

  正要火,他搖搖手指:”別別,我不想和你吵架!

  我冷笑:”我更懶得浪費口舌!

  他看著我,笑容燦爛:”懷素,想不想知道剛才為什么那詞犯了忌諱?“算準了我定然會按捺不住問他般。一臉篤定的得意神情!

  我心中一動,然而立即笑得比他還燦爛:“不想!薄

  好似突然被塞下了個大元宵,沐昕的滿口潔白牙齒登時被我看了個清楚:”不不不…不想?你你你你這個怪人,你都沒好奇心么?“

  我慢條斯理吹吹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你不是告訴我了么,犯忌諱嘛!

  ”那你就不想知道犯了什么忌諱?“沐昕有點急了。

  我笑容滿面的看著他:”想……“沐昕眼睛一亮,不過他的笑意未起便瞬間垮塌:”不過我不打算問你,我問舅舅,他也一樣會告訴我,我才不上你的當(dāng)。“

  瞟了這小子陣青陣白的臉色一眼,我心情大好的轉(zhuǎn)身:”你要跟著我就跟吧,允哥哥來了,如果你想把他那只心愛的小弩騙到手,不抓緊時間努力怎么行?“

  沐昕立即顛顛的追上我:”哎,我跟著你就為這個,我們一起去找阿允玩,你陪我玩的高興,我就把那個忌諱告訴你,是我從方叔叔那兒聽來的,求了好久他才告訴我的……“

  我再次嗤笑:”幼稚!“

  允果然在水榭,我看到他時他正微帶憂傷的趴在欄桿上,看著腳下:”菡萏香消翠葉殘,西風(fēng)愁起綠波間!

  我走近他,和他一起俯在回廊欄桿上:”允哥哥,感傷時節(jié)也不能這般提前法,這西南地氣溫暖,雖說時序已秋,侯府移栽的十里荷花,尚自東風(fēng)催露千嬌面,欲綻紅深開處淺,你就急急的‘還與韶光共憔悴,不堪看’了,這是從何說起?“

  允應(yīng)聲轉(zhuǎn)頭,看見我,目中神采大現(xiàn),我心里暗暗嘆息,看來今天衣服過于華美,怎么誰見了我都這個表情。

  允剛才的頹傷仿如沒生過,喜滋滋拉著我的手:”我就知道你還會來看我的,來,我們一起…“忽然看見我身后正微帶古怪神情看著我們的沐昕,微微一怔,緩緩放開我的手,訕訕笑道:”昕弟,你也來了!

  沐昕在笑,可我覺得他的笑容有點點奇怪:”允哥,別來無恙啊!

  允微有點羞赧的笑:”昕弟近來也好?“

  我實在聽不得這兩人酸里吧唧的對話,眼珠亂轉(zhuǎn),突然看見允腰上掛的玉佩,潔白如雪,上有飛龍紋飾,不由一怔:”允哥哥,你的玉佩怎的和我一樣?“

  說著,我自袖里摸出一個絳紫鑲金線荷包,打開,取出塊玉佩來,這是上一次干爹來看我時送給我的,我很喜歡它潔白無暇的質(zhì)地,常隨身帶著。

  允笑容里滿是歡喜,輕輕撫摸那玉佩:”是啊,這玉佩我從小就有了,不過你一直沒注意罷了,我們的是一樣的呢!

  我好奇的湊過頭去,將自己掌心的玉佩與允的仔細比較,果然一毫不差,我將兩枚玉佩拈起,對著日光,著迷的照著那流轉(zhuǎn)通透的玉色:”哎,真的很美啊…。。“

  話未說完,一只手突然大力的伸過來,因為搶得用力,沐昕的袖子甚至帶起了一陣風(fēng),煩躁的語聲響起:”拿來我看看,什么寶貝玩意!“

  我被突然伸出的手嚇了一跳,手立即不穩(wěn),兩枚玉佩登時向下落去,我大急,下面不是地面就是荷池,落哪里都是粉碎的結(jié)局,急忙伸手去撈。

  與此同時,神色大變的允和沐昕也都搶上前去抓玉佩,我動作快些,手掌一翻,已經(jīng)抓住了還未及完全落下的玉佩的絲絳,心中一喜五指用力,正要抬頭,卻突然被沖過來的沐昕撞得不穩(wěn),哎呀一聲,身體傾斜,到手的玉佩又飛了出去。

  允被這接連生的突然狀況驚得有點手足無措,奓著手奔上前又想扶我又想抓住玉佩,不想過于心急,腳底一滑,驚叫一聲仰天栽倒,兩枚玉佩先后落了下來,好巧不巧的正砸在他臉上。

  一直離我比較近的沐昕早已扶住了我,兩人驚魂未定的看著地上的允,兩枚玉佩因為是先砸在他額頭再落地的,倒是沒碎,我上前將玉佩揀起,又去扶允,看見他額頭被玉佩砸得一邊一個紅包,覺得又巧合又滑稽,忍不住格格笑了起來。

  笑了一半,突然覺得不對,允為什么沒睜開眼睛?兩個小包不至于砸昏他吧?還有,我扶著他的頭的手,黏黏的,是什么?!

  心里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我將扶住允后腦的手慢慢抽出,一色濃膩的鮮紅震驚了我全部的心神,血!!!

  沐昕已經(jīng)驚叫出聲,我白著臉,輕輕將允的頭放平,娘說過,后腦受傷的人不能隨意移動。

  咬著唇我站起身,刷的撕下一截衣襟,輕輕堵住允還在流血的傷口,順便踢了傻站著的沐昕一腳:”愣什么,快去叫人!“

  不過已經(jīng)不需要我們叫人了,離長廊不遠的干爹和他的護衛(wèi),以及侯府的護衛(wèi)們先后現(xiàn)了這里的動靜,急忙奔了過來,干爹沖過來,一眼看見一動不動的允,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干爹的護衛(wèi)也一臉驚嚇欲死的神色,有一個年輕護衛(wèi)忍不住驚呼:”殿…“卻瞬間被身邊的人捂了嘴。

  我正在六神無主的慌亂之中,雖然聽見卻沒有注意,眼見眾人神色如天塌下來似的驚慌,心知這禍闖得不小,允的身份一定貴重得很,萬一出事,只怕會給舅舅帶來禍患,舅舅壽辰,出了這檔子事,我怎么對得起他?允是我的干哥哥,真要有什么三長兩短,我這一輩子也要良心不安,還有干爹…!我干了什么?

  舅舅很快也趕來了,帶了侯府最好的大夫,大家小心的將允安置在水榭的內(nèi)堂軟榻上,大夫上前給允清理傷口,我的鵝黃衣襟已經(jīng)被血染紅,而允的傷口是道裂開的小口子,如殷紅的嘴般驚心的張著-----他跌下的時候,后腦正磕在身后的假山石上。

  大夫在眾人圍擁中,給允包扎了傷口,把了脈,又開了藥方,立時有人飛奔去熬藥,干爹和舅舅目光焦灼,連聲問:”要不要緊?“

  我死死盯著大夫的嘴,生怕那被花白胡子包圍著的嘴會吐出令我膽戰(zhàn)心驚的答案來,偏偏那老家伙慢條斯理:”公子是皮肉外傷,血流的多,卻也無甚大礙,“

  此言一出,室內(nèi)盡是出長氣之聲。

  卻見那老家伙又搖頭晃腦:”不過…“

  心再次被拎起,我惡狠狠瞪著這老家伙,不知道賣關(guān)子會死人嗎?

  ”頭顱乃人體魁,要緊之處,倒也需小心侍候著,過了今夜若無更多不適,想來也就無礙了!

  眾人再次吁出長氣,護衛(wèi)們漸漸退了出去,舅舅和干爹怕影響允的休養(yǎng),都去了外間,我將心慢慢放下來,正要到干爹和舅舅面前再次賠罪,眼角突然覷見門廊處多了一條纖細身影。

  心一緊,我緩緩轉(zhuǎn)頭,果然是娘,她云鬢淺綰,蛾眉籠煙,灪灪秋水四射流波,雖說舅舅喜日子,換了身顏色衣裳,然而那秋香色繡海棠花緞袍仍不能掩住她如霜的面色。

  娘在眾人驚艷的目光中步不生塵的走來,看也不看我,先向干爹斂衽為禮:”懷素頑劣,累及允兒受傷,都是小妹教導(dǎo)無方之故,還請兄長不必顧念情分,好生責(zé)罰這惹禍生事的丫頭!

  干爹深深看著娘,搖了搖頭:”不過是孩子玩鬧,允…并無大礙,此事就算了吧,別嚇著了孩子!

  剛才大夫救治允的時候我已將事情經(jīng)過簡單的向干爹和舅舅說過,只說是自己貪看玉佩,無意滑落,允為接住玉佩而失足受傷,一個字也未提沐昕,干爹和舅舅雖心急,但都溫言寬慰了我,此時干爹依舊溫和如前,上前將欲跪下的我攔。骸睉阉,你也是無心,如何能怪你!

  娘還是不看我,又轉(zhuǎn)向舅舅,還沒說話,舅舅已經(jīng)連連擺手:”別別,舞絮,懷素并無大過,你也不要苛責(zé)了。“

  娘幽幽一嘆:”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生生被這可恨的丫頭攪了,如何能饒,這孩子,我一直想著她寂寞孤單,心下不忍,因此諸多放縱,誰知道我終究是錯了,懷素性子恣肆,任性妄為,若不嚴懲,難保日后不會引出更大的禍事…“轉(zhuǎn)頭看我,冷冷道:”跪下!“

  我咬著唇,一言不的跪在了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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