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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


  馬車緩慢而沉重的行駛在路上,偶爾顛簸。\\wWW.qΒ5、c0m\

  蘇子從夜里醒來,目光如炬,看了看車里熟睡著的春喜,那鼾聲讓這晚春還有些微涼的夜顯得格外幽靜。

  撩開簾子,外面還是一片烏黑,趕車的下人輕聲低問,“夫人,有事?”

  “沒事,睡不著。”

  “夫人前些日子辛苦了。”車夫說了一句不知該怎么接下去,正是此時,突然一匹馬靠了近來,居然是林少偉。

  “少爺?”

  “你怎么騎馬了?不到車里睡一會?”蘇子仰頭問。

  林少偉不做解釋,伸出一只手,黑夜之中他的眸子閃著亮光。

  蘇子知道,他終于打算開口解釋了。

  事情發生的太快也太多,姐姐的事早已把她對林少偉的怨意和對未知小四的不滿沖淡了,如今林少偉不動聲色的示好,讓她一陣寬慰。

  這個男人畢竟也不是原本那個自大的男子了,他多少開始有了現代夫君的溫存。

  只不過他那張嘴,還是要比白日張得開。

  蘇子扶住林少偉,人一跳,躍在馬匹之上,摟著丈夫的腰。

  “我帶著夫人轉一轉去,你放心,我找得到路。”

  這里已經離為安不算遠了,再走半日就可到了,又只有這么一條筆直的大道,想要走偏也是難事。

  車夫不敢多加過問,只是看著少爺把夫人帶走了。

  搖了搖頭,車夫似是有些替他們惋惜的說,“多好的一對,怎么就又添事了呢?”

  馬小跑在草地上,已經離大道有些距離,星空之下,一切如此寧靜,宛若時間可以停止,歲月可以重來。

  蘇子緊了緊抱住他腰的雙手,“沒想到你去內蒙古支教學習了騎馬,還能用上。”

  “那是多久的事了呀。”

  “其實也就是四五個月前么——我們穿過來之前。”蘇子將臉貼在丈夫寬厚的背上,“一晃,我們都來了快半年了。”

  “哪里有一晃,這半年過得跟半輩子那么長。”林少偉嘆了一口氣,剛毅的臉上那曲線如此分明,像一幅用筆強烈的水墨畫。“回頭想想,真的闖過了很多關。”

  下堂,追妻,送走了語嫣,招管家,春游,游會,送走了韶可——

  現在,又要迎來不知是誰的四夫人。

  “是啊,可你的女人總是前仆后繼的。”蘇子終于問出了口,“你還欠我一個說法。”

  “姚斌已經帶著余韶可走了,是死無對證了。”林少偉一只手拉出韁繩讓馬兒慢慢走著,一只手撫摸著蘇子環在他腰間的手,“不過這遺囑的事,是姚斌告訴我的。”

  “林子茂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想,是我每次帶著他去見鼎爺的時候走漏風聲的。鼎爺已經永遠留在京城了,也是死無對證了。”

  “你的兩個證人都不能為你作證,你要我怎么判啊。”蘇子用鼻子拱著他的后背,引起他一陣酥麻,林少偉低笑,“不要擦出火了。”

  “對你的小懲大誡。”

  “我一夜之間失去了兩位管家,難道不算懲罰么?”

  風吹著,夜的涼意在蘇子的手指縫隙中穿梭,她貼在林少偉后背的心卻是暖的。那緊密貼合的溫度,讓彼此安心。

  “我總有不好的預感,老公。”

  “我也是,那個小四,絕不簡單。”林少偉仰望星空,那點點的光亮背后,畢竟是無窮盡的黑暗。

  “姚斌不過是這個陰謀的邊緣人物,而鼎爺這個在漩渦中心摸爬滾打的老人家,是絕不會透露半點風聲的。”林少偉無限感慨的說,“要說你姐姐的事出的真是時候,一下子在我左胳膊脫臼以后又砍了右臂。”

  林少偉一節一節摸過蘇子手指的關節,“你放心,我怎么對待語嫣和韶可的,就會怎么對待那新來的。”

  “也許剛開始是嫉妒是憤怒,我也只是嫉妒你桃花運太旺,憤怒你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但是現在,只剩下擔心。”

  “擔心啊——”

  “擔心我們離這個大宅深處的漩渦,是越來越近了。”蘇子更緊的圍住他的腰,“不知道我們前面要面對的究竟是什么。大姐幫不上我們了,姚斌鼎爺都不在了,我們又是孤軍奮戰了。”

  “只要我們在一起,那就絕對不孤單,老婆。那么多關我們都一起闖過來了——”林少偉腿一夾馬肚子,“讓我們一起走下去。”

  馬小跑著追敢林家的車隊,夜風吹來,蘇子靠在林少偉背上,眼前浮現的,卻是一片星空下,姐姐那張在水面漂浮的臉。

  那時花燈若星辰,靜水如夜空,恰似此刻。

  ***************************************************

  “眉——————————————————————”

  鼎爺是踉蹌的跳入水中的,絲毫沒有姚斌跳入水中時的優雅。

  他幾乎是蹣跚游過去的,中途跌倒了好幾次,叫河水嗆住,掩蓋了一聲一聲的呼喚。

  而那個慢慢漂浮的女人,沒有動一下。

  在滿是花燈的河水中,她是那最華麗的人偶。

  離岸并不遠,水只淹沒了鼎爺胸膛。

  鼎爺卻一陣呼吸艱難,眼前閃過她無數張臉,囂張跋扈的,破馬張飛的,慵懶無謂的,嬉笑怒罵的。

  她有很多張臉,就是沒有一張哭臉。

  而她本該是那個以淚洗面的女人,她卻以一己柔弱的肩膀,支撐著這個陰暗的蘇園,在不明身份的陌生人的監視下快樂的活著,在高高的天井灑下的唯一的一束光芒中旋舞——

  為何你能如此堅強?

  是否是因為命運從未給你脆弱的機會?

  為何你總是對我如此寬容?

  是否是因為你早已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傷害?

  我不想成為你的軟肋,眉。

  我不想帶給你傷害。

  我。一個前朝皇后黨羽的大內侍衛,一個奉命尋找毒害皇后兇器的前朝余黨,一個背負了太多使命的浪人,走不出皇城,走不出自己,于是只能走出蘇園,走到天涯海角——

  你。一個當朝新皇子最為恩寵的商人之女,一個維護著新權維護著那隱藏秘密的家族繼承人,一個守護著太多秘密的人,逃不出蘇園,逃不出這一雙雙眼睛耳朵,你卻跟著我到了海角天涯——

  鼎爺站在水中央,靜水如斯,蘇眉只是浮著,沒有一絲一毫的動靜。

  岸邊已經跑來哭喊的人們,他聽到了蘇子的聲音。

  他沒有伸手去碰蘇眉一下,仿佛她永遠都留在他一米之外的地方。

  從過去到現在。以至于他無法奢求的未來。

  “眉,我知道,你泡澡的時候什么都不加的,你喜歡把浴盆放在天井的正下方,屋子里唯一有光亮的地方。你知道么,我曾經去過你的屋頂,我看見過你。你會打我吧——所以我從來沒敢告訴過你。”

  鼎爺一行眼淚流了下來。

  “你不愛畫眉,也不愛胭脂,不愛金釵,也不愛綾羅,所以姚斌可以回答余韶可的那些問題,我一個也答不出來。”

  鼎爺伸手,顫抖的將她貼在額頭的濕發別在耳后。

  “其實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你愛上了我這個不該你愛的人。”鼎爺托起輕輕浮于水面的蘇眉,那么輕,仿佛一片羽毛,沒有重量。

  “你知道我很多事情,很多我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情,但是你也許不知道的是,我也愛上了你這個不該我愛的人。”

  一聲清脆的笑聲突然那么突兀的綻放出來。緊接著是放聲的肆無忌憚的大笑,鼎爺感覺蘇眉慢慢沉在自己懷中,看著那雙他以外永遠不會睜開的眼睛頑皮的睜開在他面前。

  “我會鳧水啊,笨蛋。”

  這是蘇眉的第一句話。

  “你真的偷看我洗澡啊?”

  這是蘇眉的第二句話。

  “那你得負責了。”

  這是蘇眉的第三句話。

  鼎爺笑不出來,那眼淚掛在下顎,垂著月色,蘇眉輕輕一勾鼎爺的脖子,身吊了以來,緊緊擁抱著他,看著不遠的岸邊上吹著口哨的眾人。

  蘇子跌坐在河岸,蘇眉用力的招招手。

  蘇家大姐,逼婚都可以如此沒有章法,幾天之后那連“倉促寒酸”四個字都不配的閃婚,再也不能雷倒眾生。

  蘇眉只是拿著酒杯四處說,“我已為妻許多年。”

  本已是“下人兼蠻夷”的某郎君,其社會地位和名聲再次如蘇家的金銀珠寶一般,不值一文。

  蘇眉聲稱從此退出江湖不問宅事,決定牽著鼎爺去流浪,鼎爺執意留守京城隨時待命,這一對主人與寵物的攻守大戰后事如何,似乎已經和林家沒有關系。

  蘇子知道,總有一天命運會再次將這一對苦命夫妻卷入這陰謀的漩渦中去,這一點,恐怕及時行樂的蘇眉和鼎爺自己更加清楚。

  但他們畢竟在那一天來臨之前選擇了曾經擁有。

  永遠有多遠呢?天長地久又有多長多久?

  蘇子看著前方的路,頂著頭上的夜,貼在林少偉的背上,吞吐著溫熱。

  小二小三沒什么,四五六七八不過也只是一串數字。

  林少偉由內而外便只有“一”。

  這就是他的計數法則。

  被侮辱與損害的永遠是現實,而不該是理想。

  當我們懷疑一切哪怕就是枕邊人時,總該還對自己的心情,保留最初的信任。

  我們對這個世界有幾多懷疑幾多憤恨,只緣于我們對這個世界那同樣多的期待。

  恨也許能無窮無盡,愛卻能輪回再生。

  “我愛你。”

  蘇子喃喃的,伏在他背后睡去。

  破局家雞翻身變神禽

  林家春游隊伍是中午時分抵達為安城口的,早已有林家庶族的人在等著,他們來此可絕不是來夾道歡迎的。

  自林老太爺還留有遺書一事從京城傳過來,庶族的恨不能把林家大院翻過來找。

  林家嫡族的幾個單薄的家眷哪里抵擋得住這來勢洶洶的庶族狂潮,讓他們把林家大院折騰個底朝天。

  語嫣院子里的井,韶可屋子里的被,蘇子上香的香爐,老太太喝湯的瓦罐——

  只要是能儲存一張遺書的,都沒有放過。

  如此折騰了半個月,等到林家車隊都從京城回來了,硬是沒結果。

  林少偉騎著高頭大馬迎面看見林子業那張千層皮的臉,頓時烏云壓頂。

  林少偉早已私下問過老太太,老太太只知遺書藏匿的地點,卻也是不知詳情,關于韶可和小四的事,還是老太爺生前囑咐的。但愿林老太爺那遺書中除了韶可和小四,可不要再多說什么別的才好。

  林少偉腦海閃過那個油紙包,和此刻林子業的臉重合在一起。

  那油紙包就這么神秘消失了,將姚斌告密給官府的林子業,會不會那時一路跟蹤他呢?會不會趁機拿走了呢?

  究竟油紙包的秘密是什么呢?

  這個林姚兩家所謂的血的契約,究竟守護的是什么?

  林少偉一邊想著這些,一邊翻身下馬,畢竟不是專業,動作不算利索,下擺還掛著,林子業快步走上來親手將林少偉的衣服整理好,抬眼恭敬——

  “當家的,車馬勞累了。”

  “你們在這迎著,也辛苦了。”林少偉將馬韁繩遞給下人,就這樣與林子業并肩同步,女眷的馬車和行李車從他們身邊而過,蘇子撩起簾子正巧看到林子業瞇起的眼,心里也有些忐忑。

  沒有姚斌,沒有鼎爺。

  卻多了一紙不知為何的遺書。

  還多了一個不知是誰的四姨太。

  蘇子放下簾子,春喜也弱弱的問著,“主子,又要新來個主子是么?那什么姚家的后人——會很麻煩的吧。”

  姚家,一個滅門之族,卻畢竟還留下了老宅家奴,先前都由姚家的遠房親戚代管,這下子出來一個姚家的后人,真可謂是帶著宅子嫁人,底氣十足。

  而且這一位姚家后人,很有可能就是姚老爺和他最疼愛的小妾生下的女兒,估計也是從小嬌生慣養不好伺候的。

  蘇子沒有答話,馬車從林少偉林子業二人身邊呼嘯而過,車輪轉動的聲音讓蘇子有這樣一個執念。

  無論是什么,總會過去,人生如車馬,縱使顛簸,總會向前。

  安撫的握住春喜的手,蘇子點點頭,“我一個下堂婦人,什么都不怕。”

  *******************************************

  林家大院猶如祭祖當天那般熱鬧,庶族嫡族的男女老少都來了,少的不過只是當初林少偉身邊千嬌百媚的幾個女人。

  蘇子依舊是一身紅妝,頭戴金釵,氣勢十足。

  只是她不再是一心向佛,她眼中只剩下林少偉。

  林少偉請老太太上座,如今她身邊不僅跟著良辰,少了主子的碧云和若伊也都被她暫時給收了,一時間眾星捧月的,只有老太太自己心里明白,這院子不是奴才多了,是主子少了。

  下面站著的只剩下蘇子。

  無論這個女人用了什么戰術,她是大張旗鼓壓倒性的勝利了。

  想想她的家世、她的才華、她的手腕和她的膽識,老太太不得不說,林家大院交給她,她老人家可以安心閉眼。

  若不是老爺生前的再三囑托讓她還心有余悸,若不是蘇子不能生育的事實讓她不得不再為兒子謀劃,林老太太也是樂得清靜的。

  “老爺去的時候,特別囑咐這紙遺書不到萬不得已不得開啟。”林老太太正襟危坐,“連我也不知道這遺書的內容,只是聽老爺說起過一二。就連遺書的位置,也是姚管家告訴我的——”

  老太太似有一刻遲疑,終于又說,“姚管家和余韶可的私事,想必各位已經知道了。放他們走,是林姚兩家過世的老爺子的意思。”

  “恕子業冒昧,這句話小輩怎么聽不懂?”林子業率先發難,庶族開始嘴雜,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兩位老爺在世的時候,其實私交很好,倆家表面有間隙,實際上互相幫襯。”

  院子里的噪音更大了。

  “老夫人啊——你不能只是這么說說就讓我們信了。全為安都知道,林姚兩家從來都不對付,更是有奪妻之仇滅門之怨啊——”

  “那都是我與姚老爺的做戲。”林少偉這時候秉著一家之長的責任,站出來說話,“姚家與我林家其實暗中同盟已久,自我成為林家當家人,就開始繼承父志,幫姚家維持家業,只可惜姚老爺壽年一到,姚家諾大根基被不學無術的姚慕年敗盡,加上姚家嫡族庶族接連橫遭禍害,才有了滅門之說,其實與韶可再嫁,與我們林家,并無干系啊——”

  “當家人空口無憑——”

  “我有憑有據。”林少偉早已料到會面對林家質疑,早在姚斌離開之前就做好了萬全準備。“我為姚家管賬三年,姚家很多賬目都經過我的手,哪位不信,但可以隨便問。”

  林子業這個時候冒出一句,“姚家曾進過一批上好茶葉,卻悉數囤積,外人不知為何,敢問當家人——”

  “茶葉由南而北,運輸儲存不當,茶葉進水,故為囤積。”

  “何故不公?”

  “只因負責運貨的正是姚家少爺姚慕年,姚老爺護子心切,壓下不議。”

  “某年小年之日,姚家向我們突然買入三十匹上好綢緞,卻不知所謂何用,當家人可知道姚家賬目上是否有這么一筆?”

  “業弟記錯了,不是小年,而是過年后的元宵前后,三十匹布并未記入總賬,而是歸入了姚家大院日常開銷,至于三十匹布所謂何用?業弟,不如等你四嫂來了再問?”

  姚家最后幾年的大小賬目,早已由姚斌口述于他。林少偉別的不行,記憶力可是超群,作為一名偉大的人民教師,背教案是拿手好戲。

  林子業敗下陣來,庶族立刻熄火,林少偉轉身恭敬的對老太太說,“只是兒子也很不解,為何姚斌會知道我林家的遺書所在,并告知了您。”

  “先前說了,兩家老爺私交匪淺,早已定下婚事,只是礙于某些事情,不好馬上公布。老爺走之前,特別留下遺書。我只知有此姚家后人,并不知她是誰,在哪里。興許老爺不愿將此事交托給我這個婦人,于是告訴了姚老爺,而姚老爺又透露給了姚斌。就在起身上京前不久,一日夜里他突然來訪,說出遺書下落,我才終于明白了——”

  林老太太眼睛向著身后望去,大堂之上墻壁突出的橫槽——

  “我才終于明白了為何我在這大院多年,四處找尋都無下文。只因這遺書所藏的地方,是我這婦人萬般不敢去碰觸的。”

  下堂鞭。

  “當日姚斌報了,我卻礙于身份,不能去拿,如今機緣巧合,就由我兒親自取出。”林老太太點了點頭,“在鞭尾。”

  林少偉恭敬的“請”過鞭子,看著鞭尾幫著紅色林字中國結,將結取下,鞭尾處的扎尾,竟然是活扣。慢慢扭動,露出一小方空間,一張小紙條蜷在里面。

  林少偉略微顫抖的將小紙條倒出來,慢慢展開,快速一瞄,也不過四五十字,卻是從此決定了很多人的命運。

  “兒啊,念出來吧。”

  “告之吾子吾孫,以償心愿未遂。二事,不可為也。一不可貪人之妻,尤以姚氏為慎。二不可與朝廷瓜葛。二事,為也。一需善待子茂,此乃我最為心牽之幼子。二需與姚氏后人完婚,后人現居于姚家,隱姓埋名忍辱負重。”

  念到這里,林少偉再也念不下去了,抬眼直直的盯著蘇子,蘇子默默點頭,林少偉干澀的聲音在院子里濕潤起來——

  喚名若伊。

  ****************************************

  林家這一個下午是亂哄哄的,若伊最開始也是一陣發愣,有些恍惚,等良辰領著她住進了余韶可屋子,這一切才仿佛變成了現實。

  老太太再三吩咐,若伊雖然過去是個丫頭,但其實一直都是姚老爺在隱藏她的身份罷了,說到底也是姚家最后的獨苗,又是和少爺有婚約的,要好好伺候怠慢不得。

  所以良辰一路上對若伊都是極客氣的,若伊起初還有些受寵若驚,只是臉上不冷不熱沒有偷笑出聲,等良辰將她安頓好退了出去,若伊才得意的一笑,快步走到門邊檢查門關好了沒有,然后繞著屋子轉。

  這屋子她是多么熟悉啊,她在這里足足伺候了余韶可五年,那門口的紅燈籠每一根筋條,那梳妝臺銅鏡邊沿每一個刻花,那大床上緞面被子每一個的褶皺,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而今,居然都變成了她的!

  轉了幾圈,她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撲到梳妝臺邊,翻開首飾盒。余韶可直接從京城走了,還有很多首飾留在林家,現在也都理所當然的歸了她了——

  若伊興奮的在銅鏡前手舞足蹈起來,插上這根釵,套上那個手鐲,畫畫柳葉眉,點點胭脂粉,一轉身看著床上的新鞋新衣,滿桌子首飾還沒收拾就撲到床上去——

  “若——”

  彩云推門進來,若伊正舉著新衣裳偷笑,被她瞧去,當下又羞又怒,順手就把衣服朝彩云頭上摔過去——

  “混賬,為何不敲門,真沒規矩,一看就是主子沒教好。”

  “你!”按資歷來算,彩云和若伊幾乎同時入府,一個伺候三姨太,一個伺候二姨太,身份也相當。就算是語嫣走了,彩云也是跟著蘇管家,哪里受過這份氣?現在若伊家雞翻身成神禽,整個一個暴發戶,又要面子又沒素質。

  彩云當下把洗臉水一潑,水花濺到若伊裙邊,若伊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剛換上的嶄新的繡花鞋,突然一個冷笑,一屁股坐在榻上,翹起一只鞋。

  “過來。”

  彩云這發泄完了才深感后悔,一時間只記得她是小丫頭若伊,忘記了她是姚小姐,忘記了她快要成為四姨太。

  更加忘記了老太太已經把自己許給她做丫頭了。

  “你方才叫我什么?”

  “若——夫人。”

  “我姓姚,不姓若,記住了?”若伊翹著眉毛,聲音輕飄飄的。

  “記住了。”彩云咬著嘴唇,翻著白眼,若伊吹了吹指甲,“一身臭毛病,我得好好調教你。”

  聽了這話,彩云不禁一陣抖。

  若伊畢竟是丫頭出身,知道丫頭最怕的是什么,正所謂知己知彼,整治她不是吹口氣的事?

  “給你三條路,一,扣你三個月薪錢。”

  下人做事,養家糊口,彩云家庭負擔不算重,可是突然少了三個月的薪錢,那也是很大的一筆損失。

  頓時腦袋狂搖。

  “二,我給老太太說說,把你嫁了——”

  是賣油餅的麻子還是賣豬肉的胖子?彩云更加的搖頭,看著若伊露出狡黠的微笑。“三,你把我的新鞋弄臟了,你負責弄干凈。”

  彩云舒了一口氣,緊接著聽若伊說了句。

  “用你的嘴巴。”

  ***********************************************

  小巷子口,一個黑影閃進來,而巷子深處,早已有人等著。

  那人正是趁亂出來的林府現在唯一的管家,蘇曉。

  “方才找到林家的遺書了,姚府的后人是那個叫做若伊的丫鬟,游會上你也見過。”蘇曉背著手,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

  “依你之見,遺書是真是假?”

  “尚需核實。”蘇曉沒有表情的說,“不過林老爺的遺書連老太太就不知道放在何處,卻告訴了姚府。看來遺書的內容牽扯的不是林家自己的事,而是林姚兩家,因此,我懷疑姚老爺這個憑空蹦出來的后人,很有可能就是‘火種’。”

  “既然事關‘火種’,我看我要速速回京稟報上面,請他們派人來支援你。”

  “不需要,人多壞事。”蘇曉背著手,“還是,你不信任我?”

  “怎么會,上面一向對你放心。”

  “那不就得了,這么多廢話。”蘇曉半響又說,“若伊這個姚家后人的身份是不是個掩飾,我需要進一步查清楚。不過我已經可以肯定的是,油紙包就在林家。”

  “哦,這么說,東西也還在。”

  “那是他們翻牌的殺手锏之一,自然還在,不過我會找到的。”蘇曉扭過頭,“就像我發誓的那樣,不惜一切代價。”

  “你為了那跟釵潛伏蘇家十年,又輾轉來了林家,那金釵不是你的還會是誰的?”來客想要討好蘇曉一般,蘇曉卻不動聲色的說:

  “和我一樣為了這釵和這秘密潛伏于兩家的還大有人在,譬如說鼎爺。”

  “我們的人本來就在蘇園守護,鼎爺他是自投羅網。”來客自信滿滿的說,“你專心在為安行事,京城的事我們會做好。”

  “那自然是最好。”蘇曉輕步離開巷子,“屋子需要打掃,快到晚飯時候了,我不能耽擱,不送了。”

  ********************************************

  屋子一個月沒住人多少落灰,春喜把蘇子的屋子打掃出來,借著熱水,本是想就此回屋也把自己的下人房也打掃了,一進門卻看見彩云正哭得傷心,連忙放下水盆,就就么個簡單的姿勢嚇得彩云一躲——

  居然噗通跪了下來。

  春喜連拉帶拽的才把她弄起來。當初她被老太太關起來,彩云好歹給她偷過饅頭吃,春喜此刻還念著她的好,趕忙追問事端,彩云就是什么都不肯說。

  “看你這哭的,一會開飯,你還得伺候若伊——”

  “別胡說,是夫人,小心你的嘴。”彩云說這話聽著不像諷刺而像善意的警告,春喜一愣,奇怪,彩云是院子里有了名的不守規矩沒大沒小,怎么今天突然這么溫良了?

  “春喜,能不能幫我個忙?”

  “你說——”

  “今晚你能不能幫我去送飯?”

  “啊?我?”春喜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去給若伊——不,四夫人,這也不對,還沒過門,——總之,我去給她送飯?”

  “她還不能上桌,但是總不能讓她再吃下人飯,良辰姐特別吩咐了,要送到她屋子去——就在原來二姨太的那間。”

  “那我去了,我家主子沒人伺候了呀。”

  “我來,大夫人叫我做什么都成,求你不要讓我去送飯就好。”

  奇怪,不過是若伊么,五六年吃住在一起,有什么好見外的?

  春喜點點頭,“那我去廚房看看,一會送過去。”

  “我才不喜歡吃什么雞脖子!”

  半個時辰后,春喜目瞪口呆的看著一地雞脖子和盤子碎片,聽著若伊高八度的在她頭上方嘶喊,仿佛那脖子是她自己的一般。

  她這是怎么了,找著祖宗了,連口味都變了?

  是誰過去在被窩里常偷著吃的……

  春喜撇撇嘴,若伊紅著臉,妄圖抹去自己一切的痕跡,包括這見不得人的雞脖子。

  “你說,是誰讓你端來的?是不是彩云那臭丫頭!她哪里去了!”

  春喜再次被臭丫頭這三個字雷倒。

  這還是那個跟在余韶可屁股后面的小丫頭若伊?那個良辰姐的小跟班,隨時隨地打算為林家死而后已的若伊?那個看人下菜碟一副奴才相的若伊?

  “不,不是彩云——”春喜本能的感覺到自己說錯一句會為彩云帶來無妄之災,于是英勇的說,“是,是我弄錯了——”

  看著春喜笨拙的解釋,若伊稍稍有些平靜下來,“哦,是你錯了啊,你說說,你錯在哪里呢?”

  “啊?我——我——”

  “笨丫頭,我的鴨脖子怎么送到這里來了?”

  一聲橫空出世。

  蘇子扶門而立,笑意滿滿,話音落了,手指才在門上敲了三聲。

  “哦,原來是姐姐要的。”若伊改口改的到快。

  “春喜這丫頭啊,真讓我操心,一轉眼人就找不到了,我就叫住了彩云替我傳話,叫春喜給我弄來點雞脖子吃——”蘇子仰著下巴看著若伊,“是不是耽誤妹妹了?”

  “沒,不耽誤,您隨便使喚。這雞脖子么,一定是彩云傳錯了。”若伊低頭,“我一定好好教訓自家丫頭。”

  這話,當然是說給蘇子聽的。

  蘇子一笑,“彩云沒錯,是春喜理解錯了。彩云傳的話是,夫人要吃鴨脖子,誰知道春喜這蠢人,居然端來這里——”

  若伊的笑容僵在唇邊。

  看著蘇子一把把春喜撈過去,故意點著她的額頭說,“你呀,不動腦子想想,夫人夫人,是大夫人,不是四夫人,誰大誰小,誰是夫人,分不清?嗯?活該你是個丫頭。”

  丫頭二字,聽上去那么刺耳。

  若伊臉色烏青,春喜仍舊懵懂的在“啊?”

  蘇子將她拉在自己身后,“丫頭么,沒大沒小,妹妹見諒。”

  沒大沒小,若伊笑了笑,這么強的暗示,她若聽不出來,豈不是白當了十幾年的丫頭?

  “姐姐說的是。”

  蘇子牽著春喜回房,走了好遠,才有些嚴厲的說,“以后她那里你少去。”

  “主子真的氣我伺候她去了——”

  “我是氣你被她欺負。”蘇子越走越快,表情嚴肅。

  就算乃麻雀變鳳凰,我也要給你來個禽流感。

  先坑埋,再火燒,最后撒上84消毒液,我叫你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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