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平淡是真 2
良久,埋在趙烈寬厚胸膛中的宛兒柔聲道:“趙大哥,你真的忘記了江湖,忘記了慘死在萬象殿中的兄弟,忘記了背叛你的兄弟嗎?”說到最后一句,她忽然仰起頭狠狠道:“其實我最痛恨的人并不是那個卑鄙的卓不凡,而是葉飛,我恨他,永遠都不會原諒,他在最危險的時刻背叛我們,我從來都沒有如此痛恨一個人,他還是哪個沉默少言,至情至性的葉飛嗎?”
趙烈靜靜思索,良久淡淡道:“你不要恨葉飛,我非常了解他的性格,也許他此刻承受的痛苦是最大的,他就是那么一個人,寧愿自己心中默默承受,也不愿意說出來,以后你自然會明白的。wwW。Qb五、CoМ”
宛兒堅定地道:“趙大哥,他真的太讓我失望了,一想起哪天的情景我依然會感到心痛,我不想再提起他,吃完飯,你休息一下,我要幫你熬藥了。”趙烈沒有答話,輕輕在心中道:“愛與恨不過一線之間,很多時候無法分辨。”他久久凝視宛兒忙碌專注熬藥的背影,衣綴明珠,絹裙輕薄,嬌軀散發著濃郁的芳香,仿佛一杯恰似深山幽泉般沁人心脾清茶。
“水隔一溪依依人影,塘開三里懶懶行蹤!币粡堥L方形的板桌,一把粗獷古老茶壺,兩只簡陋茶盅,配上二條狹長的長條凳,趙烈和老伯靜靜坐在秋日溫暖的陽光中喝茶,他們一切談論人生,談論畫中那奇妙的境界,談天說地,忘記了周圍的一切,老伯平淡親切的話語讓趙烈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平和和極度的放松,仿佛在夢中一樣,沒有任何壓力。
老伯沒有過多談論繪畫技巧,反而笑論一些和繪畫沒有絲毫關系的話題,“有個小和尚擔任撞鐘之職,日日如此,也覺逍遙。有一天廟內住持要換人取代他的位置。小和尚很不服氣地說:“我撞的鐘難道不準時?難道不響亮?”老和尚答道:“你敲的鐘雖然很準時也很響亮,但是鐘聲空泛、疲軟,沒有什么感召力。鐘聲要喚醒沉迷的眾生,因此撞出來的鐘聲不僅要響亮,而且要洪亮,還要圓潤、渾厚、深沉、悠遠。心中無鐘,即是無佛,怎么能擔當起神圣的撞鐘職責呢?”趙烈凝神細聽,若有所悟。
滿頭白發的老伯已經到了風燭殘年,滿臉刻滿歲月的皺紋,但兩排牙齒又白又亮,一生經歷了太多的風風雨雨,看透了紅塵俗世中的一切,生活對于他來說已經是一種最高境界的享受,特別是他的眼睛乍看上去雖然渾濁昏花,但偶爾默然睜開卻閃動無可比擬的神,充盈著深邊廣袤的智能和靈氣,那是一種熾熱無比的眼神,蘊滿了對生命深情的熱戀。
趙烈輕輕喝了口涼茶,凝神觀望對面的老伯,這才發現老伯臉上雖然布滿皺紋,但天庭廣闊,鼻梁挺直,身上皮膚滑如嬰孩,偏有種使人感到他經歷了悠久至遠古初開時便已存在著的奇異感覺,既不是完美的冷酷,也非悠然的飄逸,更不是霸道的英雄氣概.他擁有的卻是一種絕無方法具體形容出來的特質和靈動不群的氣魄,這是悠悠歲月積淀的結果,而更使人心神顫動處,是他渾身散發著一種說不出來、無與倫比的精神感染力,異常平和寧靜,仿佛世間所有事情都已經走過,時間如逝,沒有片刻停留,無情無欲,無形無名,無所不在。
趙烈的靈臺似乎融入面前茶水中,一片清明,福至心靈,閉目沉思,似乎和天上的流云連成一片,臉容回復止水般的安然,沒有說話,望進茶水里去,看得專注情深,似乎望到了大千世界,寫意至極點。
趙烈到自己的元神不住提升,忽然豪情迸發,再不說話,只有那枯黃干澀的長發在風中奇妙地晃動,在這一刻,他難以遏制地想起了南宮雨,憶起在紫霞湖旁癡癡凝望時心中的醉人情景,她是否在另外一個世界快樂地生活?想起她恬靜溫宛凄美的玉容,一股強烈的悲傷狂涌心頭,房子前面的溪水依然緩緩流動,清涼舒適,他不再感覺到身上傷痕毒素的傷痛。他接著想起了韓夜冰,一種超越了肉欲的深刻感情注滿心湖,接著他回大雪紛飛的美麗晶瑩的雪域高原,“轟!”的一聲巨響,藍色的身子猛然沖到了龍卷風中,蕭碧痕白色的身影彌漫在周圍,瞬間那些狂風忽然變成花海,慕容無雙倔強的眼睛注視著他,再一眨眼,換成了憔悴宛兒守護在他身邊哭泣……往事不可抑制地一幕幕閃現,他的元神提升上無窮無盡的天地里.由自懂人事后的所有悲歡情景,剎那間流過他的心靈,他忘記了心靈外的所有事物,全心全意品味著一切。
忽然間趙烈又回到現實里,坐在悲涼的院子中獨自一人凝視那小小茶杯里面的清茶,老伯不知什么時候離開了,蹤影已渺,桌上殘留老伯的一幅山水畫,天色已晚,美麗夕陽使得原本荒涼的院落也充滿了色彩和生命,院子外面靈山清溪的水流聲,雀鳥鳴唱的美妙歌聲都清晰地涌入他的雙耳。
趙烈臉上露出純真爛漫的笑容,優雅地拿起老伯留下的畫筆,全神貫注揮筆潑墨,眼神中只有那潔白的宣紙和跳動的筆鋒,“讀萬卷書,養浩然之氣于胸中,行萬里路,天下名山暢游看風,千山萬山歸為一山,實乃胸中之山,筆落紙上,心游萬仞,樹石云水,俱無定形,妙悟通時,圓融無礙!
趙烈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化在繪畫上面,仿佛手中的畫筆是生命的一部分,無法割舍,手上碎裂的關節逐漸恢復愈合,不再需要纏著厚厚的白色繃帶,手腕很快恢復了靈活,沒有繪畫沖動的時刻他會靜靜地坐著和老伯悠閑地喝茶聊天,異常寧靜,只是臉龐日見消瘦,原本烏黑飄逸長發越發枯黃黯淡。
破敗老舊的簡陋桌子上,宛兒乖巧地在角落默默研墨,含笑望著身邊凝神繪畫的趙烈。揮灑之間,一幅《萬壑松風圖》躍然而出,筆力雖然不甚老練,但靈動活潑,有一種錯落動蕩之感,奇峰聳峙,險峻巍峨,筆鋒如刀,山石用大斧劈砍,峭硬干脆,點皴結合,兼收并蓄,用墨黝黑如椎碑,墨色雖然深重,但在感覺上卻不是漆黑一片,反而顯現出一種五彩斑斕的韻味,幾株松樹樹干用中鋒勾出,背部的松鱗刻畫得細膩傳神,松針使用細筆,筆筆挺拔利落,樹葉用大面積的濃墨渲染,又破以淡墨,使人感覺滿目蒼綠,郁郁蔥蔥,又有各種姿態的小枝穿插其間,不僅避免了大塊墨色容易造成的壓抑與沉重,而且使整個松林平添了一種有風吹過的動感,山腰間繚繞的白云似乎在輕輕飄動,兩掛山泉飛流而下,更加增添了靈動之氣。
涼風吹過,趙烈枯黃的長發微微晃動,含笑提筆在畫上一角寫道:“得其性情,山便得環抱起伏之勢,如跳如坐,如俯仰,如掛角,自然山性即我性,山情即我情,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海!
宛兒嬌容露出景仰目光道:“趙大哥,你畫得真好,雖然我不太懂,但我也感受到畫中的氣勢,明天老伯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睘榱松睿喜谇缋实娜兆訒弥w烈的繪畫出去賣。
趙烈淡淡道:“不知道此畫能否換回明天的飯錢?”生活就是這樣平淡艱辛,一幅凝結趙烈心血,花一整天才完成的作品也不過能換回幾十個銅錢,勉強維持他們三人每天清淡安靜的生活。
日子就這樣波瀾不驚,異常平淡地度過,宛兒每天盡心讓趙烈吃到香甜營養的稀飯,臉上浮現一種幸福的微笑,她喜歡趙烈臉上那平和的笑容,雖然身上的毒素依然緩慢地摧殘著他的身體,甚至他的頭發也被毒素腐蝕而發黃。
趙烈從來沒有在宛兒面前提起過江湖。宛兒很多時候都忍不住問道:“趙大哥,我真的看不透你,那些悲慘的往事你忘記了嗎?魏大哥和那些兄弟的鮮血你忘記了嗎?不過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照顧你的!
趙烈似乎已經忘記了充滿激情的江湖,忘記了那些痛苦的記憶,忘記了一切,臉上浮現燦爛悠閑平淡的笑容,整個身心異常放松,就如門口那蜿蜒美麗的小河一樣寧靜平和,每日就是專注于手中的畫筆,老伯很多時候在旁邊默默看著趙烈的作品,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他看到趙烈是在用心繪畫,“畫乃心印,夫畫者,從于心者也!保ㄈ拘≌f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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