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就在雋-離開京城的隔日,慶王府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全//本\小//說\網
據說慶王爺忽然病重陷入昏迷,深諳醫術的二貝勒即刻動身出發尋找救命的藥引,慶格格則對藥草亦有所認識,所以跟著二貝勒前去采藥,二貝勒和格格便因這個緣故一起離開京城。
慶王府里——
“這樣做好嗎。涵兒受得了舟車勞頓、千里迢迢跟著雋-到額濟納去嗎?”慶王爺拿開額頭上的濕巾,坐起身擔憂地問。
“就當涵兒是去追尋她的幸福吧!”溫婉的慶王妃接過濕巾,重新擰過。
“也只能這樣了。”慶王爺其實也挺看好一表人才的雋。
“你現在是病人,躺好啦!”聿宸頗為不耐。憑什么二哥可以出去游山玩水、溜達個一兩個月,而他就必須聽從大哥的吩咐“看好”阿瑪!
“只是作戲嘛!不用這么講究啦!”這個死兔崽子巴不得他這個阿瑪生病啊!
慶王爺心里這樣想,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誰叫他生來就被兒女咬得死死的。
“府里仆役這么多,當心傳了出去壞的是玉涵的名聲。”聿宸拿玉涵出來壓制父親。
“宸兒說得對,你就躺好吧!”慶王妃催促。
“對喔!不能被發現,躺好躺好。”慶王爺連忙又躺下,讓濕巾重回他額頭。
夕陽西沉,在天邊揮下炫麗的紅霞,歸雁點點,官道上也冷清許多。
在客棧前和聿這分手的玉涵,一邊默背著聿-教她待會和雋-見面時應該說的話,一邊踏入雋-停留的客棧。
“姑娘,您是要用膳還是要住店?”店小二招呼著,在乍見玉涵嬌俏的姿顏之時,心兒漏跳一拍。
“我……”還要看情況吧!玉涵探頭探腦,視線逢巡著客棧尋找雋-的身影。
“姑娘,你一個人嗎?有什么我可以幫上忙的?”店小二更加熱忱了。
“沒你的事,你可以去忙了。”突然出現在玉涵身邊的雋-皺著眉頭隔開店小二,店小二看玉涵的眼神讓他很不悅。
“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只有你?”
“我……我跟二哥……走散了。”玉涵垂著頭,不善說謊的她把短短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
“格格吉祥。”雋-的近身護衛齊爾焱恭敬地朝三涵行禮。
“齊爾焱,在外就免了這些繁文褥節吧!”玉涵笑望一旁始終一號表情的齊爾焱。
“是,格格。”齊爾焱依舊恭敬不減。
“跟聿-走散?你們為什么會到這里來?”雋-拉回玉涵的注意力,不讓她的眼光在齊爾焱俊朗的臉上多作停留,為什么會萌生這種念頭,他不想去細究。
“我……阿瑪……”玉涵試著發出一點啜泣聲,再配合上說謊的心虛,整個人就像顫抖的淚人兒一樣。
慶王爺發生什么事了?玉涵又怎么會和聿-走散?
“你用過晚膳了嗎?”雋-輕聲問。
玉涵誠實地搖頭。為了追上雋-,她和二哥趕了兩天兩夜的路,根本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
“再添一副碗筷,她跟我同桌。”雋-向店小二吩咐,隨即牽著玉涵的小手到桌邊坐下。“告訴我,發生什么事了?”
面對雋-,玉涵忽然覺得自己很小人,欺騙了雋-毫無保留的溫柔。可是,為了將來能不后悔,她希望自己至少是努力過的。
“阿瑪突然生了急病,陷入昏迷,怎么叫都叫不醒。二哥說治病的藥引還差一味,連皇宮里也沒有,所以我和二哥才出來找。”玉涵佯裝吸了吸鼻子,很難過的樣子。
聿-懂醫理,出來找藥無庸置疑,不過,玉涵這半調子跟著出來做什么?
“聿-怎么會帶你一起出來?”雋-問。
“因為二哥要我幫忙他找藥。”幸好她平常也跟二哥學了一點皮毛,雖然不能替人看病,但倒還認識些藥草,這點雋-應當不會懷疑。
“你們要上哪找藥?找什么藥?”雋-果真被玉涵唬弄過去了。
“喀戈山的烏茨草……”說到這里玉涵更心虛了,因為那是二哥胡謅的。
“額濟納的喀戈山?”
“嗯。”
“御醫怎么說?一定要烏茨草才能治王爺的病。”來回額濟納一趟快則也要兩個多月,來得及嗎?
御醫怎么說……他們根本沒請御醫,御醫一來不就沒得玩了嗎!
“御醫呃……御醫也說烏茨草才能治本,其他的藥只能治標。”玉涵在心里吐吐舌。雋-分析事情一向透徹,還好她腦筋轉得快。
“天色也暗了,聿-為了找你應該不會走遠,我看你就先在這客棧待一晚,明日一早我就到鎮里找他,他會找到這里來也說不定。”雋-替玉涵想好了對策,體貼地將盤子里的菜夾到玉涵碗里。“來,多吃一點。”這下真的引出玉涵盈眶的淚了,欺騙雋-的罪惡感不斷上升,她有點猶豫了。
“玉涵,別擔心,王爺會沒事的。”雋-望進了她梨花帶淚的雙眸,輕聲地安慰。“今晚還有我在,別怕。”玉涵輕點螓首,也只能選擇避開雋-清澈坦然的眼,兀自扒著碗中的飯。
“掌柜,給我三間客房。”雋-見玉涵漸漸平穩自己的情緒,招來客棧掌柜。
“客倌,真對不住,敝店只剩一間空房了。”
“也罷,我們不住店了。”雋-對掌柜說道。
“這鎮是通往西域的要塞,停留在此的商旅頗多,再者天色也晚了,其他客棧也不一定有空房,我勸這位兄弟有得住就住下吧。”隔桌的商旅以自己的經驗提醒雋。
“雋-,住下吧,我們擠一間沒關系。”玉涵不希望因為自己而弄得三人都沒地方睡,殊不知此番單純的好意讓雋-的臉色一陣鐵青。
玉涵知不知道這樣說會誤了她的名節!雋-不會沒瞧兒掌柜詫異的神色,和附近幾桌客人正曖昧地交頭接耳。
“少爺和小姐是兄妹,同睡一房無妨,屬下守在房外便成。”齊爾焱適時地替主子解圍。
齊爾焱這一番話讓眾人不疑有他,這兩人既是兄妹,同睡一寢就沒什么好大驚小怪了,顯然是他們多想了。
燭暈閃爍映室,忽明忽滅,雋-正忙著在地上鋪被,身影映在墻上。
“雋-,你當真要睡在地上?”玉涵雖然感動于他把床炕讓給她睡,但是在北方,就算白天酷熱難當,到了半夜根本冷得嚇人,沒有炕是睡不了好覺的。
“難不成我們要擠一張床?”雋-背對著玉涵說笑。
說他說笑并不為過,這床容納兩個人絕對綽綽有余。
“我們擠一張床也無妨呀。”單純的玉涵沒有多想便接下了雋-的話。
“你說什么?”雋-突然渾身一僵,轉過身皺眉盯著她,他無法任自己漠視玉涵天真的邀請。
“我說……我們可以一起睡。”一起睡不好嗎?兩個人都可以睡個好覺,也不會受寒。他為什么突然這么兇地瞪她?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她怎能如此大方地要求和男人同睡一席?
“知道……”所以她依他又說了一遍呀。
“玉涵,清白的姑娘家不能邀其他男人同睡,你不懂嗎?”雋-正色道,微慍的口氣顯示他的不悅。
“懂啊!但是,這和我們一起睡有什么關系嗎?兩個人一起睡暖和多了,不是嗎?”更大的因素則是因為他是雋-,而不是其他男人。
玉涵側著頭問,純真的模樣實在很難讓人想入非非。不過,對于雋-來說,好像不是這么一回事,他忽然因為她的問句而覺得口干舌燥。
見鬼了!他怎么會對玉涵天真的想法起了反應?
她是妹妹,是妹妹,不是普通的女人!雋-反復告訴自己。
“以后不準再說這種話!”她到底知不知道,男人聽到她這種曖昧不明的邀請會有馬上抓狂的危險?然后她會被吃得一根骨都不剩!
“可是——”她沒有惡意啊?
“別說了,睡吧。”雋-突地冷凝的口氣不容置疑,在鋪好的褥子上躺下,背對著玉涵不再說話。
今晚的雋-好奇怪呀?他從來舍不得兇她的,為什么突然變得兇巴巴的?
玉涵也鉆入棉被,大眼卻直望著雋-的背影。
“雋-?”玉涵輕聲喚道,怯怯的嗓音讓雋所的眉頭再度打了好幾個結。
沒有反應。
“雋-,你睡著了嗎?”
他依舊背對著她,沒有任何回應。
“雋-……”玉涵慌了,被冷落的滋味讓她有點難過。從小到大,沒有人會這樣冷落她、不理她。她真的說錯話了嗎?
雋-連看也沒看她。
“我心疼雋-打地鋪,就如同雋-不想讓我打地鋪是一樣的道理,我說錯了什么?”玉涵幽幽低語,她一點也不喜歡雋-兇她、不理她,這種感覺讓她胸口悶悶的,好難受。
“如果我真的惹你生氣了,我道歉,對不起……”玉涵把頭埋入棉被,不讓吸鼻子的聲音吵醒雋。
雋-沒有睡著,在聽到玉涵的自責后,心頭猛然被愧疚占據。玉涵只是朵溫室里的小花,根本不解人事,他不該把自己突然失控的氣出在她身上。
“我沒有生氣。”雋-挫敗地坐在床沿,連人帶被地拉起玉涵,讓她安穩地窩在他懷中。翻開她裹住臉的棉被,玉涵小白兔殷紅紅的雙眼映入他眼簾,他的心頭一緊。
“那為什么都不理我……”玉涵無辜地瞅著他。
“我這不是理你了么。”
“我是不是說錯什么話讓你不高興?”
“沒什么。”男人的多說她也不見得會懂。
“你真的沒生我的氣。”
“沒有,你安心睡。”雋-在心里喟嘆一口氣,今晚的他自從玉涵出現在客棧后就頻頻失控,搞什么!
“雋-,你可不可以這樣抱著我,等我睡著了,你堅持要睡地上我也不勉強你睡床炕了,好不好?我好想睡,可是我會認床……”玉涵的聲音愈來愈小,轉眼間已經在雋-的胸前打起盹來。
她實在是累壞了,昨晚她同二哥住店,認床的她幾乎睡不著,雋-的懷抱好舒服,讓她好想睡……
看她疲倦得令人心憐的樣子,他還能說什么嗎?只是,他不解,聿-怎么會帶著換張床就會睡不著的玉涵出遠門?
甩開臆測,為了讓玉涵有個好眠,雋-索性摟過玉涵,靠在床頭讓她半趴在他胸前睡,他則是閉眼養神。
玉涵身上的馨香不斷地搔著他的鼻間,加上她此刻正柔若無骨地偎著他,雋-明顯感覺到體內燥熱的蚤動……
該死!他竟然對玉涵起了反應!
真是夠了!這并非一個兄長所能有的情緒呀!
硬逼自己忽視玉涵身上傳來的女性幽香和她織軟的身段,雋-不斷告訴自己,玉涵只是他永遠守護的妹妹,而他,這輩子只想要“她”……
是夜,雋-的腦海中充斥的是“她”的巧笑,伴他一夜無眠。
兩日過了。
“聿-有沒有來過這里?”踏進住了兩晚的客棧,雋-一見玉涵就問。
這兩天,他和齊爾碰穿梭在這小鎮探尋聿-,踏遍小鎮每一處、走訪每一家客棧,眼見日頭又將西沉,這個城鎮并不大,不消一天的時間就能走遍,聿-像是不存在這小鎮般憑空消失,連客棧內都沒有他的蹤跡,令雋-不禁懷疑聿-根本早已離開小鎮了。
“沒有。”玉涵搖搖頭,看雋-找得這樣辛苦,她很舍不得。
“他似乎已經離開這里。”聿-沒道理會丟下玉涵不管?
“是……嗎?”找不到二哥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早就走了呀。
“玉涵,再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先讓齊爾類送你回京,至于聿-,既然我們都往同一個方向走,遇到他的機會也大,我再把送你回去的事告訴他。”雋-做了決定,這樣既不會耽誤自己的行程,也不會委屈了玉涵,一舉兩得。
回京?!那她要如何讓雋-愛上她?這一切計策不就白忙了嗎!
“不能回京!”玉涵脫口而出。
“為什么不能回京?”看玉涵急急否決的反應,雋-環胸挑眉。這小妮子在打什么主意?
“我……我也認得‘烏茨草’,我要去喀戈山采藥。”她說什么也要待在雋-身邊。
他知道她是想替慶王爺盡一份力,不過……“玉涵,到額濟納非普通的出游,你并不適合。”
“我可以的,你不是說過我很勇敢嗎?我不怕跋山涉水。”只要能和雋-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怕。
“玉涵,這不是兒戲,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雋-試著跟她解釋,勸她打消念頭。
“我也從來沒有把離家當作兒戲,我是認真的!”要是她把對雋-的感情當作兒戲,她不會死心塌地追著他來這里,也不會不顧顏面求哥哥們幫她設計了這個騙局,她一直是認真的!
看見玉涵眼中的一抹難以動搖的固執,雋-只是淡淡地說了句。“聿-有能耐安全帶回藥草。”意思很清楚,根本不需要玉涵親自上喀戈山。
“二哥可以,我當然也可以。你不是也要去額濟納嗎?你可以帶我去呀!”玉涵除了天真到無藥可救外,她的固執更是大家的致命傷。
“我是去工作,不是去采藥,沒有空陪你上喀戈山。”雋-冷漠地挑明,冷冷的口吻沒了寵溺,想斥退玉涵天真的念頭。
“齊爾焱可以陪我。”玉涵跳到齊爾焱身邊,勾住齊爾焱堅實的臂膀,仿佛把齊爾焱當成她的王牌。
“格格,屬下不能擅自離開爺的身邊。”
“那……到了目的地,我再隨便找個熟悉地形的獵戶或是樵夫帶我上山不就好了!”反正她本意不在采藥,現在隨便一個辦法無妨,能留下比較重要。
“聽話,玉涵。”雋-冷聲斥道,一來他對玉涵的倔強感到生氣,二來則因玉涵親密地勾著齊爾焱而不悅。
齊爾焱在發現主子的眼神有異時,悄悄擺脫了玉涵。
“我、要、跟、你、一、起、去、額、濟、納。”玉涵的固執無人能及。
她其實希望自己在雋-的面前永遠是乖巧可人的好女孩,但她真的不想放棄這個和雋-獨處的機會呀!
“唉,明日一早送格格回京。”雋-的決定不容改變。
“是。”
“我不要!”玉涵抗議。
“由不得你。”雋-率先上了客棧二樓,硬下心腸不理會玉涵的抗議。
他幾乎凡事順著她,寵她寵到連自己都看不下去,他承認自己是自私地想從玉涵身上看到那張相似的笑顏。但是,過了前日,一切都不一樣了,他竟然發現自己對玉涵出現了不該有的情緒,一個男人的情緒,而非一個兄長。
他決定了,他要的從來就只有“她”,不是玉涵。斷了玉涵對他的感情是讓彼此都好的方法。
“雋-,我不要回去!你不能就這樣把我送走!”玉涵對著雋-漸遠的背影大叫,心中的忐忑不安比憤憤不平來的令她害怕。
她害怕雋-突然的怒氣、害怕雋-突然的冷漠、害怕雋-從此不喜歡她。
哥哥們終究沒料到雋-也有對她發脾氣的時候,不行,她要自力救濟!
她一定要待在雋-身邊,就這么決定!
翌日清晨
“爺,掌柜說格格已于天微亮時獨自牽走迅風,離開客棧。”齊爾焱簡潔地向雋-稟報,雋所的臉色也漸漸轉陰。
她根本不敢騎馬,牽走迅風做什么?她這是在跟他賭氣嗎?
可惡!他為她停留在這小鎮奔波、為她安排回京的事宜,她難道一點也不了解他的苦心?甚至以行動對他做無言的抗議!
果然,女人根本寵不得,結果要收拾殘局的都是男人!
雋-心里雖然這樣想,但——
“焱,再備一匹馬,即刻啟程。”思及玉涵自從墜馬事件之后對馬的恐懼,雋-的心頭涌上難以名狀的驚慌。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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