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爛命一條
一座茶館。/wｗW。ｑΒ⑸.CoM\\古雅而素幽。
精致的木制茶杯。其中，一杯溫?zé)岬那宀瑁h香。
也許，茶仍算不上極品。但能在這里喝差的人，哪怕是跺一跺腳，起碼有許多人都不能睡個安穩(wěn)覺了。
這時，這間象征著特殊待遇的小房間走進(jìn)來一個人。赫然就是那位其兒子被慕容流年傷至殘廢的副市長。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得出，這位副市長臉色很不好，還有，他對正在里面悠然品著茶的中年男人的尊敬。
中年男子抬起頭，平和地微微一笑，手淡淡一揮，拉家常似的道：“來啦。坐吧。”
按理說，這位副市長沒有拒絕的可能。也許平日里在市政府的一把手面前，他仍能怒目以對，反正不違背大前提便好，但是在這個中年男子的面前，這位副市長并沒有官威。小小的一名副市長，不能有官威。他沒有官威，但是也沒有順從坐下去。
中年男子也不強(qiáng)求，便頗有深意道：“不坐也好，估計你這會兒是坐也坐得不安穩(wěn)的。”
林副市長依然保持沉默。
“就是可惜了這一壺好茶了。”中年男子苦笑一聲，繼續(xù)道，“他們幾個都說，若是論起點(diǎn)哪，你們都是同一個戰(zhàn)壕里出來的，所以不敢管你。不敢管，只好讓我來了。其實(shí)我是知道的，他們不是不敢，是舍不得管你。不管怎么說，這丑人就讓我來當(dāng)吧。關(guān)于你嘛，身為人民父母官，別人也許不清楚，可是這么些年來，你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小錯誤難得大錯誤更是沒有。這些，我們都是知道的。可是……”
“可是，終究是犯了錯誤是不是？”這位林副市長終于是開口道。
世上沒有迷不透風(fēng)的墻。這位林副市長也明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么多年以來，他能夠嚴(yán)于律己，和他大半輩子積累下來的處世之道是分不開的。
中年男子也就不再兜圈子，直接道：“你明白便好。”
頓了頓，中年男子問道：“那么要給你處分，你也可以理解的對吧。”
點(diǎn)頭。事情到了這一步，林副市長反而有了一絲豁達(dá)，道：“說吧。”
“很多人都說，北京的水很深，能繞過去就盡量不要跳下來。可是，革命總是需要接班人，有時候想不跳，也是不能的。按古時的說法，北京這地方，算是天子腳下。管理這地方，比管其他地方，要難得多。八方來賓，魚蛇混雜，須得步步謹(jǐn)慎。一子不慎，有可能便是滿盤皆落索。不管在哪個層面，都是這樣的。所以對你們的工作，上面一直很體諒。不過體諒，不等于縱容。大原則不容破壞，小原則可以酌情放寬，這是肯定的。”
沉默。林副市長他懂，到了這個時候，這位政府重要官員依然是在照顧他的情緒。
這時，中年男子終于是給出了最后決定，道：“留黨籍，黨內(nèi)處分。另，官職降一級。”中年男子微微嘆氣一聲，他始終還是覺得對這位下屬有所虧欠。如是林副市長拍案怒目，也許這決定他會宣得更加順暢一些。不過政府虧欠你的，那就是虧欠了，沒得計較的。當(dāng)官的人，想要爬得高，首先就得明白并且服從這一潛規(guī)則。
這處罰看起來不算重了。林副市長苦笑一聲，問道：“我想知道，那個青年，什么身份。”說不算重，那只是一個表面的說法。如果旁人知道，這個決定毀了這位林副市長原本青云直上的仕途，就不會這么認(rèn)為了。兢兢業(yè)業(yè)三十幾年，在市級這個位子上滯留了十多年，已經(jīng)內(nèi)定為下任政府要職接班人之一，就因?yàn)檫@個時候的降一級，導(dǎo)致十幾年甚至是三十幾年的安分守己毀于一旦。這樣的代價，不可謂不沉重。
這里面的文章，站在這里的兩個人心里都明白得很。也正是因此，所以今天來宣這個決定的人，不是市政府的一把手，而是坐在這里喝茶的中年男子。也正是因此，所以宣這個決定的地方不是市政府，而是在這座不待平常客的茶館。
“廣州軍區(qū)優(yōu)秀勛章特種兵，慕容流年。”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中年男子搖搖頭，嘆道，“你是明白的，僅此而已。”
茶還沒冷，挺潤口。中年男子輕輕放下茶杯，道：“當(dāng)官的人，總要過上那么幾道坎。過得去，也見不得就一帆風(fēng)順。在這個地方呆得久一點(diǎn)，或許你以后就能走得更順一些。”
“您說的，我都懂。”這位已經(jīng)算得上是昔日的林副市長有點(diǎn)自嘲地笑道，“當(dāng)官的嘛，有權(quán)，也有義務(wù)。我們的權(quán)可以讓我們呼風(fēng)喚雨，但是我們的義務(wù)也能讓我們吃多幾稈子悶槍。這些，我都懂。既然您說那個青年的身份，僅此而已，那我也便無話可說。這是我應(yīng)該過的坎，過得去，固然是好。過不去，國家也見不得有損失。很感謝您今天的一番苦心，在這里，我向您請辭。身分人民父母官，犯錯誤本來就不應(yīng)該。身為父母，保護(hù)不了兒子為兒子討不回公道，這就更加不應(yīng)該了。很多人都說，要當(dāng)個好官，就顧不到家里。這我也明白。就因?yàn)槊靼祝晕艺堔o。不為別的，就為了日后能多點(diǎn)陪陪妻子和那不爭氣的兒子。我相信，您也能理解。您能理解，國家也能理解。對吧？”
“當(dāng)真要如此？”
“當(dāng)真。”這位或許只能算是昔日林副市長依然轉(zhuǎn)身，走出幾步，頓道，“替我轉(zhuǎn)告那幾位老戰(zhàn)友，就說，是我對不起他們。當(dāng)官的，清廉一回不是難事，難就難在一輩子清廉。這官，我當(dāng)?shù)貌缓竦溃也荒馨灾┛訐寗e人的位置。”說著，他瀟灑推開門，準(zhǔn)備離去。
這是意料不到卻在情理之中的結(jié)局。中年男子長嘆了一聲，剛拿起的茶杯，又放了回去。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驀然響起：“你這官當(dāng)?shù)茫_實(shí)不厚道。”
很懶散很隨意的聲音。
剛走到門口的林副市長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蒼白里，有震驚，更多的是憤怒。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憑空出現(xiàn)的人，赫然就是慕容流年。饒是坐在里面喝茶的中年男子，閱歷過形形色色的人見過大大小小的風(fēng)浪，在這個時候都禁不住一陣愕然。這青年，他不認(rèn)識，但是他可以從林副市場那蒼白的臉色中看出些什么來。
“這茶不錯。”慕容流年徑直走到茶幾旁坐下來，自己動手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在中年男子看來，這簡直是暴殄天物。慕容流年懶散道，“和門外的那幾個保鏢一樣，還行。”
這話一出口，臉色大變的首屬中年男子。原本他以為，這個青年是林副市長的熟人。但是現(xiàn)在看來，是一位不速之客。
終究是在某個位子上沉浮了好些年的人，中年男子保持冷靜，威嚴(yán)道：“你是？”
“慕容流年！”回答中年男子的是林副市長。
慕容流年不理會詫異的中年男子，看著茶玩味道：“要說我懂茶，那是騙人的。不管怎么說，感謝那一杯茶，讓我解了渴。不過感謝歸感謝，帳始終還是要算清楚的。林副市長，你說是不是？”
“又或者說，你想不到我能在這里出現(xiàn)？”
“放肆！”林副市長終于是忍無可忍，道，“慕容流年，這里不是容你撒野的地方！給我滾出去！”
慕容流年呵呵笑了一聲，不以為意道：“這地方確實(shí)不好找，不過關(guān)鍵是我這命夠硬。我這人，不信神不信佛，就信這么一句話，出來混的，始終是要還的。如果哪天要還給人家，我也不怨。但是別人敬我一尺，哪怕是我死了，我也是要還人一丈的。這地方確實(shí)不是我能撒野的地方，堪比中南海的地方，不是我能來的。我也懶得來。不過我要找的人在這里，那么這里就算是天堂地獄，我也是要來的。咱農(nóng)民呀，沒啥的，就是有一條老命。就算去到中南海，也是一條爛命。我們這命，不值錢，你說是不是，林副市長？”
這家伙，還挺幽默。中年男子饒有興致的看著，不發(fā)表意見。原本他就琢磨著慕容流年這家伙是不是有三頭六臂，現(xiàn)在他算是確定了，即使沒有三頭六臂，也是有一張常人不能及的嘴的。
“也罷，既然是一條爛命，雖然明天可能要到泰城監(jiān)獄里呆著，但這帳還是要算的。”慕容流年站起身來，緩步走向顯得異常憤怒的林副市長。
中年男子臉色一變，怒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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