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漫漫抱緊自己的雙臂，眼淚大顆大顆涌出來。她張張嘴想說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說什么，于是只能徒然地看著衛笑被鮮血染深了顏色的紅校服，難以置信地呆楞著。

        金曜發現衛笑后，第一時間檢查了她的呼吸和脈搏，確認了死亡。

        衛笑的眼睛圓睜，滿是驚懼和痛苦，眼眶里淌下兩行血淚。薛鶴竹于心不忍，想伸手幫她把眼睛閉上，但又有些害怕。就在猶豫的幾秒鐘里，金曜已經快他一步，伸手輕輕覆在她的眼皮上，合上了她的雙眼。

        “是廁所里的鬼干的嗎？”秦漫漫的聲音也在哆嗦，“可是今天午休的時候，我們一起去過宿舍的廁所，什么也沒發生啊。”

        金曜撿起泡在血里的一個作業本：“她的本子被撕掉了封面。”

        秦漫漫沉默了。她明白金曜的意思，有人撕了衛笑的作業本封面，方便鬼學生動手殺人。至于是誰撕的，根本不用細想就能知道。秦漫漫看見了午休后班上同學對衛笑態度的變化，也察覺到了同學們突如其來的惡意，但她沒想到后果居然會這么嚴重。

        這時，廁所里來了兩個保安和兩個保潔阿姨。他們不由分說地把站在原地的金曜等三人趕出女廁所，抬走了衛笑的尸體，并開始清掃地面。

        秦漫漫看著保安和保潔嫻熟的動作，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們站在廁所門口的走廊上，離上課還有幾分鐘，沒人想回教室面對那些殺人犯同學們。

        秦漫漫看著保潔阿姨的背影，害怕的同時有點疑惑：“我怎么感覺那個保潔阿姨有點像我們宿管？”

        金曜看了她一眼。

        秦漫漫連忙說：“也許是我看錯了，其實我也沒敢仔細看宿管阿姨。我一害怕就容易話多，你們不用理會我。”

        金曜安慰了她幾句，翻開剛才撿出來的衛笑的作業本。他突然發現本子后半部分里的空白頁里，有幾十頁被寫滿了字。后幾十頁的字跡與前面抄寫《滕王閣序》的字跡明顯不同。

        秦漫漫在旁邊，也發現了異狀：“前面的字確實是衛笑的，后頭……不會是鬼寫的吧？不然誰能亂畫這么快，午休的時候后面還沒有東西，而且她的作業本也沒離過身。”

        后面的有些字看上去有點歪七扭八，但整體還算工整，字間距很規律，很好辨認。

        那幾十頁作業紙上寫的內容亂七八糟的，抄了數學公式、語文課文和英語詞組，拼拼湊湊在一起，看上去沒什么關聯，就像是不會做飯的人把所有手邊有的原材料一股腦全放進鍋里。

        不過，在這些還算工整的課文與數學公式間，夾雜了一些別的東西：

        “x+y=z,我=？你=？”

        “好好讀書，哈哈，當好學生，要上岸，哈哈，往死里學，哈哈哈，真死啦，啦啦啦……”

        薛鶴竹盯著這些東西看了一會兒，撇嘴道：“有點嚇人啊，跟精神有問題一樣。不過，這個公式應該關注一下，我感覺它像是一種提示。”

        只不過，現在他們無法知道這些語焉不詳的涂鴉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說，是否真的有意思。

        上課鈴敲響了，課間結束，三人只好趕快回到教室。

        下午的幾個課間，五名轉學生玩家沒有湊到一起。薛鶴竹沒有再跟周圍的同學套近乎，而是趴在課桌上，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思考著什么。金曜低著頭翻衛笑那本染血的作業本，沒有表情。孫來猛倒是把秦漫漫叫過去說了幾句話，秦漫漫期期艾艾的，迫于他威脅的眼神，說了在宿舍里發現周雪夢日記和衛笑被殺的事。

        孫來猛聽完沒什么反應，只說讓她放學后等一等，一起去圖書館找線索。

        秦漫漫有點不情愿。她雖然知道孫來猛也許是這些玩家里最厲害的那條大腿，原本也存了一路抱大腿的心思，但現在跟她同宿舍的衛笑被孫來猛打過，還間接害死，她心里的疙瘩算是埋下了。

        然而，活下去是最要緊的。秦漫漫只好忍著惡心，忙不迭地答應下來。她看出孫來猛現在是想收幾個小跟班，也許是用來試死亡條件，也許是有別的用途，而目前合適的人選只有她了。她有自知之明，不敢不答應。

        事實上，如果孫來猛沒招呼她，她很想投奔金曜和薛鶴竹那邊。從昨天下午進來到現在，快一天的時間里，除了努力克服恐懼，秦漫漫也在悄悄用心觀察這里的環境和玩家之間的關系。

        昨天孫來猛還對金曜相當有好感，但今天金曜卻顯而易見地和薛鶴竹走得很近，也許是同宿舍的緣故吧。今天孫來猛似乎跟旁邊的幾個學生npc打成了一片，獲得了一些有用的線索，看樣子也沒打算告訴金曜他們。這五個人之間微妙地劃分了兩個陣營，而秦漫漫現在就是棵墻頭草，只能順風倒。

        秦漫漫一直沒想明白孫來猛為什么今天對金曜的態度轉變這么大，直到晚上放學后到了圖書館，她才淺淺看到答案的一角。

        下午的課依然是語數英輪流上，課上不允許寫作業，老師會在走道里巡查。昨晚的三門小測成績都出來了，滿分450分，除了他們這幾名轉學生，其他學生的平均分在430分左右。

        這幾位轉學生嚴重拉低了整個班級的平均分，班主任對此很氣憤，但念在他們是小考失敗后第一次進來復讀，根據學校友好善待學生的指導方針，表示可以不計較。

        就在班主任宣讀了統計后的平均分數據和班級排名后，金曜感覺到他們四個人被其他同學以一種異樣的眼光包圍了。不過還好，班主任說了既往不咎，也沒給貼貼紙，暫時應該沒有太大危險。

        剛進來時成績可以差，但態度不能差。班主任借此再度重申了要好好完成作業的要求，重復了明天上午去工廠參觀的行程后，在八點時準時宣布放學了。

        放學后，薛鶴竹立刻溜到金曜的座位旁，說要去圖書館看一看。

        薛鶴竹表示，他課間雖然很自閉地趴在座位上，但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發現孫來猛和那個帶頭霸凌衛笑的學生npc很聊得來，套到了一些信息，其中就有關于周雪夢的傳言以及圖書館里的檔案室可以查學生信息。

        “據說在學校副本里，圖書館這種地方都要探一探。今晚終于有時間了，本來就想在學校里轉轉，剛好。圖書館開到晚上十點，現在正好還有兩個小時，我們得抓緊時間了。”薛鶴竹抱緊作業本，等孫來猛他們離開后，拉住金曜就沖出教室開始尾隨。

        圖書館位于學校東南角，周圍的建筑被黑霧籠罩，只有它燈火通明。然而，從遠處看根本無法發現黑霧包圍里的這座小建筑。

        孫來猛等人在圖書館門口堵住了金曜和薛鶴竹。

        孫來猛似笑非笑地看著金曜：“好久不見啊，這是太想我了，所以跟來了？”

        如此油膩的撩騷讓薛鶴竹和秦漫漫心頭一堵，有點想吐。

        金曜沒什么表情，連之前的客套和禮貌樣子也沒了：“來找線索，別耽誤時間了，去看看吧。”

        孫來猛此時感覺十分良好。他憑借豐富的經驗與智慧率先跟這里的學生套到了很多信息，現在所有人都得依靠他才能勉強活下來。

        昨晚金曜跟薛鶴竹分到了一間宿舍，誰知道薛鶴竹那傻逼有沒有多管閑事說了什么不該說的。不過看今天他倆關系很好的樣子，多半是說了。孫來猛對此很不屑，他看出金曜是個聰明人，會選擇最有利最強大的一方。毫無疑問，薛鶴竹只是個多事且不長記性的菜雞，他孫來猛才是當之無愧的老大哥。

        昨天金曜似乎表示出一點抗拒的意思，這可以原諒。畢竟剛進來，還沒看清形勢，再加上這人可能有點清高。沒關系，慢慢調|教就行，這樣的人教出來后更有意思，孫來猛對此很有經驗。

        今天一整天，孫來猛既不去找金曜他們商量線索，也不做任何提點。就讓他們抓瞎去四處碰壁吧，這樣他們才知道誰才是該抱的大腿。小寵物這種用來玩的東西就得嚇嚇，才會乖一些。

        不過，金曜似乎還在跟他裝相。

        假矜持可以，是情趣，但多了就倒胃口了。

        孫來猛覺得火候差不多到了，伸手想攬住金曜的腰，再好好摸摸他清雅俊秀的小臉。他饞這腰和臉蛋很久，可算是能解饞了。他可不管其他人還在邊上看，甚至要的就是這種威風的效果。老大身邊總得有個小玩意，才能更顯英武，更能服眾。

        “所以說，還是得跟著猛哥混，不然苦頭可就多……”孫來猛伸出手，快要碰到金曜時，忽然被掐住了手腕，他皺眉用力，卻發現動彈不了分毫。

        孫來猛身材高大，體型健碩，有多年打架斗毆的常勝經驗，很少有能被人制住的時候。他有點驚訝地看向金曜，發現對方儀態依然端正，文質彬彬的，整個人的氣質卻完全變了。

        “適可而止吧，我不想惹事，但你也得老實點。”金曜冷冷地說，他瞥向自己抓住孫來猛的手腕，眼里的狠厲一閃而過。他的手上有一小塊血跡，是午休時撿起作業本時不小心沾上的衛笑的血。

        金曜稍微用了點力氣，孫來猛痛到額頭爆出青筋，沒忍住罵出聲來。

        金曜內心在忍與不忍之間反復橫跳，他現在確實有點氣火攻心，但記憶里有人總是告誡他，不許沖動，不能隨便動手，要適應正常世界的生活方式。這么一晃神，他松開了制住孫來猛的手。

        孫來猛卻以為是金曜一時逞能后開始后悔了，于是也忽略了對方奇大的手勁兒和駭人的眼神。

        “還以為你是個懂事兒的，沒想到是個蠢貨。”孫來猛被當眾敗壞了面子，惱羞成怒。為了找補自己的威嚴，他冷哼一聲，徹底撕破了偽善的臉皮：“給你臉你偏不要，那我就把丑話放在這兒了。有我在，你別想活著走出這個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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