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允兒允兒打著傘，走在上學(xué)的路上。

        今天是允兒上學(xué)的第一天。她已經(jīng)辭職，戀戀不舍地與林若菲話別。

        她已經(jīng)在辦理入學(xué)手續(xù)的時候，搬到申請好的學(xué)生宿舍中。她已經(jīng)打算今后以長期住在學(xué)校為主。

        濕冷的氣息向她迎面襲來，她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zhàn)。雨水敲打著她的花傘，她很敏感的觸摸到每一滴雨的顫動。允兒擎高了傘，抬臉看天。冷雨紛紛落

        在她的臉頰及鼻尖，冰涼的感覺令她精神振作起來，提醒地她還是活生生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果自己沒有看輕自己，那么誰還能將她擊垮

        呢？

        允兒躲避著飛馳而過的車輛，小心翼翼地走在濕滑的人行道上。在她旁邊，公交車及各式車輛在灰蒙蒙的雨中穿梭。透過她的腳底她可以感覺到車輛的

        振動。她正想一腳踏進一個輪胎大的水灘中，卻又倏地停下腳步，在最后轉(zhuǎn)著身子像是走鋼絲那樣走在人行道的路邊石上。她伸展著胳膊，小心翼翼地

        走著，突然感覺自己的舉動很有趣，心情也自然而然好了起來。

        然而，命運好像要存心捉弄這個女孩子。她還未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又遭遇新的痛苦。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此后發(fā)生的一切似乎都如戲劇性以慢動作

        向允兒襲來。一輛轎車在路邊將要�？康臅r候撞上允兒的后背，她慢悠悠斜栽下去，摔倒在濕滑的路面上，反彈了幾下。她的小手包脫手飛了出去，輕

        輕地摔在路面上，紙張從打開的包中亂飛，又被雨水貼在地上。

        允兒躺倒在地上，她感覺不到疼痛，想要說出的話語鎖在她的喉頭，她只發(fā)出低低而驚恐的呻吟聲。

        她來不及思索，甚至不相信此事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剛才還在心里自我安慰著，有苦必有樂，當(dāng)她從痛苦中走過來的時候，命運一定會施與她幸福�？�

        是，失戀的精神之痛還沒消失，她又迎來了肉體的痛，她會死嗎？如果死了，那就一了百了了。

        隱隱約約中，允兒聽到有人喊：“那個司機真缺德，良心都讓狗吃了，撞人怎么能逃逸呢？快快快！趕緊撥打120急救電話！年紀輕輕的，正是花樣年

        華，可不要有什么閃失�！�

        別人對她的關(guān)切已經(jīng)越來越遠，她只想如何體味漸漸卸下重重的擔(dān)子，她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在海面上浮蕩。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漫無目的飄蕩的感覺

        真好。

        “孩子，你要醒來，允兒，你醒了嗎？”一個渾厚的男中音說�！澳惚卉嚺隽艘幌拢瑧�(yīng)該無大礙，趕緊醒來吧�！�

        允兒的眼皮動了一下，她在記憶的倉庫里尋找這種聲音是出自誰的嘴巴，怎么那么溫暖，那么柔和呢？

        “趕緊醒來吧，一會兒我通知你媽媽，你早點醒來，你媽媽看到后才不會擔(dān)憂。”

        “你是誰？”允兒的心里很疑惑，和她說話的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好像對她有些了解似地。

        “我是你的主治醫(yī)師啊。你能夠說話就好，我一會兒打電話讓你的家人來看護你�！�

        允兒慢慢地睜開眼睛，她迷迷糊糊中看到站在她面前的醫(yī)生，她聽得見了，能說話了，慌亂地左右張望后，倏地坐起來，皺緊眉頭說：“您是周醫(yī)生？

        ”

        “是的，我是周凱波。”

        “謝謝周醫(yī)生。還是不要通知我媽媽，我不想讓她為我擔(dān)心，我休息一下明天就出院，不能耽誤功課呢�！�

        “身體要緊，你還要住院觀察幾天，明天給你安排做一下腦電圖，這可不能當(dāng)兒戲。另外，我已經(jīng)替你報案了，一會兒警察會來做詢問筆錄。”周凱波

        撥打允兒家的電話，通知了高海珍，讓她來醫(yī)院陪護允兒。

        允兒看著周凱波和媽媽通話，她心里一熱，感覺這個慈祥的醫(yī)生一定是一位好父親。

        “對了，你上學(xué)了？在哪個學(xué)校呢？”

        “在二中�！�

        “哦。據(jù)說那個學(xué)校還可以，能上學(xué)就好，看得出你很珍惜這次學(xué)習(xí)機會！”

        “嗯……”

        允兒忍受著痛苦。無止無盡的痛苦。她直挺挺地躺著。她想呼吸，卻發(fā)現(xiàn)連這么簡單的動作都很痛苦。她全身感到衰敗破碎，連胸部都作疼。

        為什么？她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她不好意思問醫(yī)生，看著這么慈祥的男人，她只想在他的面前表現(xiàn)得堅強一些。

        應(yīng)該是她被一輛車撞到的緣故，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會破相，那些都已不重要了，也許人丑一些幸運就會多一些。

        女為悅己者容。她已經(jīng)沒有悅己的人，哪里還會計較容顏是否美麗呢？

        允兒悄悄地抬了抬雙腿，輕輕地活動著胳膊，還好沒有斷，也沒有劇痛的感覺。只是被車撞的這個記憶如一道右鉤拳結(jié)結(jié)實實向她撲來，直中她的胸部

        。她急促呼口氣，感覺整個胸腔有如燒灼一般，腰肢也酸痛難忍。難怪她會痛，能活著已是萬幸了。

        我還活著嗎？

        我沒有死嗎？

        她想起問過這個問題，可是又能向誰求證？

        是的，我應(yīng)該活著；剛才不是還和醫(yī)生說話了？

        允兒想這一切都沒錯，這不是一場夢，也不是止痛劑造成的幻覺，或者是瀕死的一種靈魂飛升的感覺。

        她略略移動身子，立刻后悔了。灼熱的痛苦扭曲她的腹部，帶來一陣劇烈的壓迫感，她差點要大叫出來。她好像再次真切體會到被車撞到一樣。

        這全都是真的，不是夢或者幻覺。如果意識可以欺騙人，那么真實的痛楚一定不會欺人。

        允兒感覺自己好像在生與死之間游歷了一圈，又輕松逃過一劫，沒有預(yù)兆，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議。

        生命多么奇妙！一口氣沒了就什么都沒了。也許根本沒有什么來世，沒有家庭，沒有愛，沒有溫暖……

        一陣尖銳的遺憾伴著慶幸之感刺戮著她。允兒有些失望，她真希望有來生，有愛，今生她沒有感受到人間的太多溫暖，她希望來世的生活溫馨和暖。

        她失望地合上雙眼，真想陷入遺忘的深淵中。如果能夠遺忘，所有的苦痛將不復(fù)存在。

        夜幕四合。病房內(nèi)的燈光晃得允兒睜不開眼睛。她眉頭緊皺，思緒卻如脫韁的野馬由不得她駕馭。她緊閉著雙目，各種各樣的念頭紛紛向她襲來，糾結(jié)

        著，奔涌著，她感覺自己的頭像是炸裂了一般。

        “允兒，允兒，你睜開眼睛看看媽媽，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允兒聽到媽媽哭喊著她，搖晃著她。

        “不要擔(dān)心，她會好起來的。”

        周凱波安慰著高海珍。

        怪不得周醫(yī)生和媽媽通話后會離開呢，感情是他出去等媽媽了，他們一起來到病房不正是說明了這一點嗎？這個周醫(yī)生多和善，如果媽媽有這樣的丈夫

        ，而自己也有這樣的父親，那該多好？

        父親，多么溫暖的詞語。她從記事起就沒有感受到父愛，今天卻從陌生人身上感受到了溫暖的父愛。

        允兒想，這多么具有諷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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