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瑞雯進殿后，發現整個殿內除了皇后，就只剩下她，再無其他。

        來前她就想明白了自己今日的下場，也不行禮，找了左手第一的位子坐下。

        只是不屑地冷笑一聲道：“皇后娘娘好大的排場，有什么就拿上來吧！毒酒？匕首？還是白綾？”

        皇后笑道：“本宮今日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當年你的那次小產不是意外……”

        “呵～哈哈哈！臣妾還以為皇后娘娘能說出多新鮮的事呢！這事，臣妾早就知道了，不必你在此假好人！”秦瑞雯嘲諷道。

        “那個讓臣妾小產的人就是您吧，咱們大魏朝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秦瑞雯雙眼赤紅，如淬毒一般地盯著上方端坐鳳位的皇后。

        皇后好似沒有聽到她的諷刺，語氣依舊平緩道：“動手讓你小產的確實是本宮，但讓本宮動手的，是圣上！”

        “為什么！你說！憑什么！憑什么是我！！！”秦瑞雯滿臉不可置信地沖向皇后，揪住皇后的衣領，瘋狂地嘶吼道。

        皇后抬了抬眼皮，依舊平靜道：“因為你當年的那胎，被太醫院診出是個男胎。

        圣上說了，楚國公府送你入宮，不過是想要今后挾天子以令諸侯。所以，你不能生下皇子！”

        說完，皇后就一把推開了怔在當場的秦瑞雯。

        “哈哈哈～哈哈哈～都一樣啊！啊哈哈哈～都一樣！都一樣！哈哈哈……”被皇后推倒在地秦瑞雯，坐在地上，索性瘋瘋癲癲地癡笑起來，嘴里不停重復囈語著剛剛的話。

        皇后就像沒看到她瘋癲無狀一般，繼續溫和道：“圣上說，不管如何，必須除掉那胎兒。

        當時你已有五個月的身孕，本來圣上之意是讓你隨著那胎兒一同去了，一了百了。

        本宮念在你我同出一族，你小產后只賞了一碗絕嗣藥，今日你把這招數用在榮康身上，那本宮也不會再容得下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皇后便擊掌三下，門外黃嬤嬤領進來四個壯實宮女，摁胳膊的摁胳膊，扯腿的扯腿。

        黃嬤嬤端起皇后左手邊小幾上的一把白瓷酒瓶，溫言細語地說道：“昭儀娘娘，這是皇后娘娘為您準備的鴆酒，飲下一口，大夢一場而去，沒有一絲痛苦。

        您放心，這份體面尊榮，皇后娘娘還是會賞您的。您就上路吧～”

        說著就強行掰開秦瑞雯的嘴角，拉上她的脖子，灌了下去。

        皇后站起身，看了眼滿臉恐懼搖頭掙扎，拼命想要避開那劇毒壺嘴的秦瑞雯，頭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去。

        毒酒滑過她喉嚨和鼻腔的冰涼感，讓秦瑞雯此生第一次覺得這么覺得委屈和后悔。

        她一生都在為了家族榮耀和皇上的目光而活，當然，還包括贏過她這位皇后堂姐而活。

        卻唯獨沒有為自己活過一次，如今就算死到臨頭，連死法都身不由己。

        她好后悔，后悔聽了父親和大伯的話，進入這看似富麗堂皇，實則宮禁森嚴白骨皚皚的皇宮大內。

        她好后悔，后悔沒有多陪陪她的女兒，沒有保護好自己當年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她好后悔，后悔沒有及早看清皇上的虛情假意，利用她對自己堂姐的不服，挑起楚國公府放在宮內女子的爭端。

        她更后悔自己的愚蠢，她明知道堂姐從來沒有想要與她爭過高低。

        但是她不服啊！

        她不服，為什么同樣是家里的嫡出女兒，憑什么因為堂姐是主支一脈，她就可以做皇后，而自己只能為人妾室，永遠向她低頭叩拜！

        她更不服，自己論樣年齡貌論才華，哪一點比不過那個只會假仁假義的堂姐！為什么族中所有人的眼中，都認為自己比不上她。

        就連皇上的眼中，自己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棋子而已！

        她不服啊！

        但是有一點，她卻贏了，今時今日她終于明白，原來自己一直贏不了的堂姐，在皇上眼中也不過是棋子一顆！

        哈哈哈！我就算是死，也值了！哈哈哈哈哈！

        彌留之際的秦瑞雯，嘴里還在呢喃著什么，聲音很低，聽不真切。

        站在殿門前的皇后，卻仿佛感應到了，轉頭看著雙眼充血額頭青筋暴起的秦瑞雯，輕聲囈語了一句什么。

        秦瑞雯立即露出一臉的驚恐和不可置信，死死瞪大了雙眼，雙手雙腳抵死掙扎著，嘴巴竭力地一張一合，但發不出一點聲音，下一秒咽下氣息。

        秦佩瑤看著用羽毛在試氣息的黃嬤嬤，轉過身去漫步到臺階下，一步一踱。

        秦佩瑤記得秦瑞雯從小就喜歡對著她問“憑什么”這三個字。

        憑什么大家都夸你懂事？憑什么那點心只有你有？憑什么父親要我學你？憑什么父親將那塊玉佩送給你？憑什么……

        太多了，也太久了，但現在她居然還能記起多年前未出閣時的事兒。

        她甚至有些記不得自己是什么時候嫁給他的了。好像很久，又好像昨天。

        這樣的爭斗重復多久了？居然能這樣麻木到坦然。她在心中問著自己。

        呵呵～其實她哪里知道，自己沒有那么多“憑什么”應得到的，只是自己沒有那么天真罷了，天真到認為一切都理所應當是自己而已。

        ……

        另一邊的小房間里，兩個官袍模樣的青年人，對著一位上了年紀，穿著尋常的老先生伏地而拜。

        其中一個大腹便便的青年官，舉著袖子擦著額頭的滾滾而落的汗水道：“若非恩師，吾命休矣！吾命休矣啊！吾……黃森多謝恩師的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學生感激莫名……”

        另一個早已涕泗橫流的瘦子，也顧不得官老爺的尊榮，抱著那老先生翹起的一條腿，哭得死去活來：“……恩師顧惜齊淵，我等只有滿門抄斬的下場……我悔不當初……嗚嗚嗚……”

        一旁的胖子黃森對著瘦子齊淵喝罵道：“恩師起初來說時，你還百般推諉。你這就是……是小人行徑！小人行徑！”

        “你也疑心來著，還好意思說我。我后面不是故意拖延了嗎？”瘦子齊淵立刻反擊道。

        “夠了！”那老先生一腳蹬開齊淵，對著兩人呵斥一聲，“你們還有在這互相推諉的心思，還不如好好準備好皇上等下來頒發的考題為好。

        此次舞弊一事，皇上已然知曉，參與主持科考的官員一個也逃不掉。

        你倆雖只是負責科考報時的禮官，但科考漏題那是潑天大事，罪同謀逆！你們若還有心思在這里推諉！

        還不如好好想想接下來如何將自己摘干凈，如若不然，你們倆這官也算當到頭了！！”

        說罷，也不等二人反應，那老儒模樣的先生便推門離去，只留下爛泥扶不上墻的胖瘦兩人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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