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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遼東雙俠


  卻說公孫白一行人正在議論著是去白鹿洞,還是去書院時,那位學寫字的書生不知怎么停了手,搭話過來:“白鹿洞書院可是我國最早的一個書院,從唐朝到現在,不知有多少學者去那里講學,尤其是宋朝理學家床熹朱夫子,更在那里講過學,留下了‘四時讀書樂碑’,這可是人間珍品,不可不去一看。全\本\小\說\網”

  甘鳳鳳看看這書生,不過二十歲上下,生得頗為英俊瀟灑,文質彬彬,跟公孫白可算是一擔挑,便揚眉問:“你去過了?”

  書生說:“晚生何只去過,還在那書院里棲身哩!”

  “在洞里住?有地方嗎?”

  “白鹿洞住的地方多的是,有殿宇、書堂三百六十多間,還有御書閣、彝化堂等等,怎沒地方住?”

  甘鳳鳳驚奇起來:“巖洞里有三百六十多間殿宇書堂?那個巖洞很大很大的了?”

  書生笑起來:“白鹿洞不是什么巖洞,是廬山中的一處幽雅的地方。”

  甘鳳鳳問:“那干嗎叫洞的?”

  “因為那里山美水美樹木美,極為清靜,山石環抱成洞的形狀,所以稱為洞。為什么稱為白鹿洞呢?因為唐代的李氏兄弟李渤、李涉,在那里隱居讀書,馴養一只白鹿自娛,人們稱他們為白鹿先生,他們住的地方,便名白鹿洞了。到了宋初,便擴建為書院,與雕陽、石鼓、岳麓,共稱為神州四大書院。書院中的古跡和古人的石刻書法頗多,到了廬山,不去白鹿洞看看,有負廬山一行。”

  甘鳳鳳對這些什么古跡書法,半點也不感興趣。講到深山中的優美、清雅,她住的巫山,恐怕就比什么白鹿洞好得多。她朝公孫白說:“公孫大哥,白鹿洞我不想去了!”

  書生驚訝問:“這么個名勝之地,你怎么不去?”

  “我害怕我去了,不但染上一身的酸味,更怕會害神經病!”

  書生愕然不知所措,公孫白微笑問小蛟兒:“賢弟,你呢?”

  “大哥!我和鳳鳳都是粗人,這個什么書院,我也不想去。”

  “那我們去秀峰吧!”

  他們走后,書生困惑地望著他們的背影,暗想:白鹿洞這么一個有名的勝景,他們怎么不去看看?他們是什么人?

  公孫白帶著小蛟兒、甘鳳鳳來到了秀峰。秀峰,在香爐、雙劍、文殊、鶴鳴等群峰的環抱中,這里的山色、樹木、水景幾乎都蔥綠如玉,碧翠欲滴,怪不得稱為秀峰了。不愧古人說。“廬山之美,美在山南;山南之美,美在秀峰”了。

  甘鳳鳳往西看,只見兩條似白練般的瀑布,從云端降落,飛流百丈,最后匯于青玉峽,成為山南的奇景。巖壁上有宋代書法家米芾的“青玉峽”、“第一山”等石刻,極為珍貴。

  甘鳳鳳一邊看,一邊聽公孫白指著一些美景說歷代一些名人雅士的事跡:什么蘇東坡、顏真卿、黃庭堅、王羲之等等,甚至說到南唐有個皇帝李璟,曾經在秀峰旁的開元寺筑臺讀書,公孫白幾乎是津津樂道,說來十分神往。甘鳳鳳笑著:“秀才,你別說了,我知道這山南的美啦!”

  小蛟兒說:“鳳鳳,你怎么這樣說韻?公孫大哥是給我們增長見聞呵!多聽聽不好嗎?怎么叫大哥別說了?”

  鳳鳳說:“因為我已經知道了!還說什么?”

  公孫白微笑問:“你已經知道了?”

  鳳鳳說:“你說后,我不知道了?其實,這些山峰并不美。”

  鳳鳳語出驚人,公孫白和小蛟兒一時愕然和詫異:“這些山峰不美?”

  “我看,處處的山峰都差不多,這山南山峰之美,美就美在什么文人、雅士、書法家來過了這里,刻上了什么字,寫下了什么詩。就是不美,也變得美了。說起這山南之美,我看我住的巫山,還比它美得多!論險,它比這廬山險;說雄峻,也比廬山雄峻,論幽奇,巫山更幽奇神秘得多了!只是巫山沒有什么名人、雅士、書法家給它刻什么字,寫過什么詩的。”

  公孫白和小蛟兒聽了,不由愕然相視,小蛟兒卻感到鳳鳳說的有些道理,巫山的十二峰,小蛟幾十歲時也曾經到過和眺望過,就是沒見在奇峰石壁上有什么刻字,也沒聽說有占么名人雅士寫過了什么詩。公孫白卻說:“甘姑娘,李白等詩人也曾為巫山留下了一些詩句。”

  “哦!?我怎么沒聽說過?他們上過神女等峰嗎?”

  公孫白本想說李白曾寫過“朝辭白帝彩云間”的詩句,但一想,李白寫的是長江巫峽中的風光,并不是寫巫山十二峰之美。至于李白有沒有上過神女等峰,他卻沒聽聞過,一時不覺啞口無言。

  鳳鳳又說:“我看這些文人雅士,都是些膽小鬼,不敢去攀登巫山十二峰,所以巫山之美,就不及廬山山南之美了!我呀!到時捉一些酸秀才、書法家,到神女十二峰上去,叫他們刻刻字和寫寫詩,不寫不刻,就不準他們下峰。”

  公孫白聽了啞然失笑,說:“強迫他們寫,是怎么也寫不好的。”

  小蛟兒說:“鳳鳳,你別亂來!巫山那么險,別嚇壞了他們。”

  鳳鳳說:“公孫大哥,那你去吧,給巫山刻刻字,寫寫詩。”

  公孫白笑著說:“去,我一定去,但我字寫得不好,詩嗎,更不行,寫了,不但沒人欣賞,只會給巫山添丑。”

  他們正說著,兩個穿著打扮一樣的老頭兒,不知何時來到了秀峰之下,一路在爭吵著,朝公孫白、小蛟兒和甘風鳳而來,一個說:“我說她是黃臉婆!”一個說:“我說她不是黃臉婆!”

  “我說她是就是。”

  “我說她不是就不是。”

  “我說是!”

  “我說不是!”

  “你憑什么說她是了?”

  這兩個老頭兒,越說越大聲,越說越帶火氣,他們上到了山峰,公孫白、小蛟兒和甘鳳鳳—看,既驚訝也好笑,這兩個老頭兒,不但穿著打扮一樣,連面貌、神態和說話的聲音也一模—樣:皓首、童顏;白眉、白須,年紀沒八十,也恐怕有七十多歲。說他們童顏,不但他們面色紅潤似孩子,連神態也像一對七八歲的童子一樣,互相爭得面紅耳赤,口沫橫飛。

  他們一下站著不走了,互相似斗雞般對立著,一個叉著腰,用手指戳著另一個的額頭,帶怒問:“你是老二還是我是老二?”

  另一個也同樣回敬了他,手指點著對方的鼻尖:“你是老二又怎樣了?這次你輸了,老二應該由我來做。”

  “老二由你定的嗎?這是媽定的。”

  “因為你出世哭聲大,媽才定你是老二,現在我的聲音比你大,得重新定過。”

  “胡說!我不但哭聲大,出世也比你早。”

  “不對!我們一塊從媽的肚子里跳出來的,不分先后。”

  “媽說我是老二就是老二,改不了!”

  “不!媽要是還在世上,一定會改說我是老二。”

  “你就算是老二,也不能說了算。”

  “那你說的就算嗎?”

  “當然我說的算。”

  “她明明不是黃臉婆,怎么算了?”

  這兩個老頭兒開頭還互相手指戳戳,到了后來,竟互相揪頭發,扯胡須了。

  一個怒吼說:“你敢揪我的頭發?”

  一個大叫道:“你干嗎扯我的胡須?”

  “我不扯掉你的胡須,當不了老二!”

  到了最后,兩個老頭兒竟然互相扭打起來,翻滾在草地里,像兩個元寶似的滾來滾去。

  公孫白微笑不語,鳳鳳卻笑得前仰后合,似花枝亂抖。心想:這是哪里跑來的兩個老寶貝呵!他們爭什么的?這么一大把年紀,還像小孩子般的打架,不怕笑壞了人。

  小蛟兒先是好笑,后來見他們越打越不像話,弄得不好,滾下峰去,那不摔死了?連忙奔過去解開,一邊說:“兩位老人家,別打別打,有話慢慢說。”

  小蛟兒將扭打成一團的兩個老頭兒分開,自己橫在他們的中間,讓他們不能再互相扭打。

  兩個孩子般的老頭兒似乎剛才扭打累極了,氣喘吁吁地坐在草地上,互相大眼瞪小眼的怒視著。雙方的白胡子都在抖動,氣得說不出話來。

  小蛟兒問:“你們為什么爭吵的?”

  一個生氣地說:“我們吵什么,你沒聽見么?這也問的。”

  另一個說:“你不準人家是聾子么?不能問?”

  “聾子會跑過來問嗎?”

  “他腳又沒有跛,為什么不能跑來?”

  “他是聾子,我們說了他能聽到?那不白說了?”

  這個老頭兒給問啞了,瞅著小蛟兒問:“喂!小老弟,你是不是聾子?”

  那一個老頭兒說:“他是聾子,你不是在白問?還想和我爭老二哩!”

  小蛟兒說:“我不是聾子。”

  這個老頭兒高興了,仿佛自己勝利了似的:“你聽聽,他說他不是聾子!”

  “他不是聾子,也等于是個聾子。”

  “他明明聽到,怎么是聾子了?”

  “他既然聽到了,干嗎還跑來問我們吵什么?”

  “對對!小老弟,你干嗎跑來問我們的?”

  小蛟兒說:“我雖然聽到,但不知道兩位為什么要爭吵。”

  這老頭愕著眼望小蛟兒,轉臉去間那一個老頭兒:“他聽到了,還不知道我們為什么爭吵,你看怪不怪?”

  “他大概是個癡小子!”

  “喂!小老弟,你是不是個白癡兒?”

  小蛟兒幾乎給這一對老頭兒弄得啼笑皆非,但卻好心的說:“我不是癡子。”

  “他說他不是白癡兒呵!”

  “那他就是個渾小子,居然連我們吵什么也不知道,還跑來問。”

  小蛟兒看在他們這一把年紀,也不與他們計較,只好說:“我只想勸兩位有話慢慢說,別相打了。”

  “你以為我們沒慢慢說嗎?”

  另一個說:“是呵,我們在峰下就慢慢說了,用你來勸?”

  甘鳳鳳在那邊幾乎笑破了肚子,對小蛟兒說:“這是兩個老糊涂,你別勸他們了,由他們鬧去!”

  兩個老頭兒好像看清了甘鳳鳳似的,一下全跳了起來,一個說:“你看看,我說是黃臉婆擻有錯吧?”

  一個說:“你聽聽,像黃面婆嗎?”

  “你還說不是黃面婆的?”

  “黃面婆的聲音有這么好聽嗎?”

  “好聽的聲音就不是黃臉婆了?牯嶺那賣酒的老婆子,聲音夠好聽了,那是不是黃面婆娘?”

  “那聲音難聽死了!簡直像烏鴉叫。”

  “她的聲音好聽嗎?”

  “當然好聽啦!像黃鶯兒啼似的。”

  “就算好聽,我也說她是黃臉婆。有的黃臉婆,聲音就比黃鶯兒好聽。”

  “凡是好聽的,就不是黃臉婆。”

  “你簡直在胡鬧,她那張臉,明明是黃臉婆,你還說不是。”

  “你不準她那張臉是假的嗎?”

  自居老二的老頭兒愕異:“一個人的臉,怎么有假的?”

  “怎么沒有假?唱戲的大花臉,不就是假的嗎?”

  “她是唱戲的嗎?”

  “我看她跟唱戲的差不多。”

  “你說她的臉是假,你去揭下來我看看。”

  “我已知道她不是黃臉婆了,還揭她干嗎?”

  “不敢去揭,就說明她那張臉是真的。”

  “揭就揭,要是那是假的你怎樣?”

  “你罰我爬樹好了!”

  “不行,要爬石壁,還要稱我為老二。”

  “不是假你又怎樣?”

  “那我稱你為老二。”

  “那你輸不輸不是一樣嗎,老二、老三的名分是注定的,不能改動。你輸了,也一樣得爬石壁。”

  叫老三的老頭兒想了想說:“好!”于是便朝甘鳳鳳走過去。

  小蛟兒初時仍不明白他們在爭吵什么的,現在一聽,才明白他們所爭論的,竟然是甘鳳鳳是不是黃臉婆,還居然為這事扭打起來,便急忙對叫老三的老頭兒叫道:“喂!你別胡來!”

  甘鳳鳳也在那邊也聽明白了,見這像土地公公的老頭兒朝自己走來,不由退后兩步,說:“你,你想干什么?”

  老頭兒嘻嘻地笑著:“我跟我老二打賭,他說你是黃臉婆子,我說你不是,所以我過來看清楚。”

  甘鳳鳳說:“你想死了是不是?”

  老頭兒茫然起來:“我,我老頭兒怎么想死了?”

  “你別再過來,你這老頭兒,一大把年紀是白活了?懂不懂規矩的?”

  老頭兒茫然,不知道怎樣答才好:“什,什么規矩的?”

  “我是個婦道人家,你這么走近來,就是沒規矩。”

  “那,那我怎么辦?”

  甘鳳鳳噗嗤一笑:“你往回走呀!”

  “我往回走?”

  叫老二的老頭兒說話了:“老三,這下你看清楚了,她是黃臉婆吧?”

  “我看清楚了!”

  “那沒話說,你往那石壁上爬呵!”

  “老二,我看清楚她不是黃臉婆,是位小妞兒!該往石壁上爬的是你。”

  “她那張黃臉是假的?”

  “是呵!是假的,不留心,真看不出來。”

  “我不信。”

  “老二,你不信,你去揭吧!”

  “那你干什么?”

  “她,她說我沒規矩。”

  “她戴一張假臉兒就有規矩嗎?”

  “老二,那,那我怎么辦?”

  “去揭呀!”

  小蛟兒急說:“你們千萬別亂來,不然,她惱怒起來,你的老三真的會死了!”

  “我老三怎么會死?”

  小蛟兒說:“她,她會要了他的命。”

  甘鳳鳳笑著說:“是呵!我不但要了你老三的命,同時也會要了你老二的命。”

  “要命!?你是閻王爺面前的勾魂使者嗎?”

  甘鳳鳳說:“你說對啦!我就是閻王爺面前的勾魂使者。”

  老二嚇了一跳:“真的!?”

  “不信,你們可以走近試試。”

  老二一下跳了過去,與老三同時站到了一塊,問道:“老三,你眼睛比我好使,看看她是不是勾魂使者?”

  老三說:“老二,勾魂使者會白天跑出來的嗎?”

  “好像從沒有呵!”

  甘鳳鳳說:“現在世道不同啦!鬼也可以在大白天里跑出來。”

  兩個滑稽的老頭兒不由一怔,愕然相視,然后在隔甘鳳鳳二丈遠的地方打量起她來。一個問:“老三,你看清楚了沒有?”

  一個說:“你干嗎盡叫我看的?你不看嗎?”

  “我也在看呵!”

  “那你看清楚了沒有?”

  “看清楚了!”

  “她是不是鬼?”

  “不大像。”

  “我看也不大像的。”

  甘鳳鳳碰上了這么兩個好笑的老寶貝,笑著問:“我哪一點不像?”

  一個說:“你手里沒有拿著追魂牌。”

  一個說:“你身上沒有帶著索魂鏈。”

  甘鳳鳳問:“你們見過鬼了?”

  “見過,見過。”兩個老頭兒一齊說。

  甘鳳鳳問:“真的!?”

  “真的沒見過,假的卻見了不少。”

  “那你們怎知道他們手中拿了追魂牌和索魂鏈了?”

  “這是一些畫上畫的呀!”

  另一個說:“還有,我們在一些和尚寺也見過一些木雕泥塑的鬼差。他們完全不像你。”

  甘鳳鳳說:“我與他們不同。”

  “哦!?”兩個老頭兒驚訝地瞪著眼。

  “我是他們的上司。”

  “鬼差的上司!”

  “不錯。你們沒見過吧?”

  一個說:“沒見過,怎么畫上沒有你的?”

  一個說:“就是和尚寺的鬼神像也沒有你!”

  甘鳳鳳說:“因為那些畫畫的人和和尚們從來沒有見過我,他們怎么能畫得出來和塑造得出來?”

  兩個老頭兒又怔了怔。甘鳳鳳說:“你們還不快走?是不是想我索你們的命?”

  小蛟兒也說:“兩位老人家,你們還是快走吧!”

  半晌,一個說:“我們還沒有看清她的臉,怎么走?”

  一個問:“小老弟,你也是個鬼?”

  甘鳳鳳問:“你們還想看的!真的不要命了?”

  一個老頭兒突然叫起來:“我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另一個老頭兒也說:“對對,我也知道了!”

  甘鳳鳳反而一怔:“你們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一個老頭兒說:“鬼差的上司,準是西方的羅剎女。”

  另一個說:“不!是南海的觀音。”

  “西方的羅剎女!”

  “南海的觀音。”

  “羅剎女!羅剎女!”

  “觀音!觀音!觀音!”

  這兩個老寶貝,竟又為這事爭吵起來。

  老二大聲地說:“羅剎女!因為羅剎女是個黃臉婆子!”

  老三也不甘示弱,大聲回應:“觀音!只有觀音,聲音才這么好聽。”

  小蛟兒暗想:看來這一雙活寶,不但愛抬杠,恐怕神智也不同常人,再不制止,讓他們爭吵下去,又不知鬧出什么事來,便說:“好了好了!兩位老人家,羅剎也好,觀音也好,你們走吧!”

  一個說:“沒弄清,我們怎么走?”

  一個問:“那我打賭怎么辦?誰往石壁上爬?”

  在另一邊,甘鳳鳳感到好笑。一直靜觀不出聲的公孫白這時輕輕地對甘鳳鳳說:“甘姑娘,你要小心了!”

  甘鳳鳳一怔:“我小心什么了?”

  她話還沒有說完,只見眼前人影一閃,一個老頭兒竟然以不可思議的手法和身法,揭去了她臉上的一張薄薄的面具,露出了甘鳳鳳清雅絕俗,秀麗無比的美容來。而另一邊,小蛟兒的面具,也同樣同時為另一個老頭兒摘了下來,露出了—張神采飄逸瀟灑的面容。

  不但是甘鳳鳳、小蛟兒在一時間驚震了,連公孫白也驚愕。他雖然看出了一對孿生的老頭兒不是—般常人,卻想不到他們身手竟然這樣的敏捷,顯然是武林中上乘的一流高手。

  小蛟兒和甘鳳鳳更想不到這一雙瘋瘋顛顛的渾老頭子,竟然身懷絕技,身快手更快,出奇不意的剎那間摘去了他們的面具,絲毫沒碰著他們。這兩個老頭子到底是什么人?

  兩個老頭兒摘下了甘鳳鳳和小蛟兒的面具后,得意得嘻嘻哈哈笑起來。提著他們的面具又跳又笑,高興得在地上打滾,形同一對十分頑皮淘氣的小孩子。一個說:“哈哈,我看清楚了!”一個說:“嘻嘻,我贏了!”

  “她是南海的觀音!”

  “不!她不是觀音!是羅剎女!”

  “羅剎女有這么好看嗎?”

  “觀音會戴面具嗎?只有羅剎女,才這么古靈精怪。”

  “不是觀音,也起碼是觀音跟前的小龍女。”

  “對對,是小龍女!那這渾小子一定是善財童子了!”

  “善財,龍女,你們怎么帶面縣呵!”

  “嘻嘻,我們有幸看見善財,龍女的真面容啦!原來是這么的好看!”

  “不錯,不錯,比畫上的還美。”

  公孫白本來驚愕,現在見他們一副這樣的神情,又不禁莞爾一笑。他肯定這一對人間的怪老頭,對甘鳳鳳、小蛟兒并無惡意,而是嬉戲。心想:這一對怪老頭是什么人?

  甘鳳鳳真是又氣又怒又好笑,含怒而帶笑的問:“你們兩個說完了沒有?”

  兩個老頭兒,一個說:“沒有呵!”一個問:“我們說完了又怎樣?”

  “說完了!到閻王爺面前去。”

  兩個老頭連忙說:“不,不,我們還沒有說完。”

  “沒說完,也到閻王爺面前說去!”甘鳳鳳說完,“嗖”的一聲,青鋒劍出鞘,劍光流動,寒意逼人。

  小蛟兒一見,慌忙說:“鳳鳳,你千萬別這樣。”

  甘鳳鳳說:“你難道還看不出這兩個糟老頭是扮豬吃老虎嗎?”

  兩個老頭一下不跳不笑了,全傻了眼,半晌,一個問:“你要殺我們?”一個說:“你這把是勾魂劍?”

  “正是勾魂劍。”

  “你不是龍女,是羅剎女?”

  “她當然不是龍女了!小龍女會拿劍嗎?”

  甘鳳鳳說:“現在你們可以去死了!”

  “老三,我們快走,這劍可不是好玩的。”

  “對對,它的確沒有面具那么好玩。”

  “你們走得了嗎?”

  一個問:“我們走不了?我們沒腳?”

  一個說:“我們的腳聽你使喚?”

  甘鳳鳳說:“你們不妨走走看。”

  兩個老頭兒又相視一眼,老二問老三:“老三,她說什么?”

  “老二,她叫我們走走給她看。”

  “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

  “老三,她叫我們走,我們就走走給她看看好了。”

  “對對!看看我們的腳聽她使喚,還是聽自己使喚。”

  小蛟兒急說:“你們千萬別亂走!”

  “小老弟,我們會亂走嗎?”

  “渾小子,你以為我們的腳會走到懸崖下去嗎?那不摔死了?”

  “兩位老人家,請將面具還給我們。”

  “我們戴戴不行?”

  “是呵!我們也扮成跑買賣的生意人。來!老三,你扮成黃臉婆子。”

  “我不扮。”

  “那面具是你搶的,怎么不扮?”

  “我扮成黃臉婆子,那我這把白胡子怎么辦?要剃掉嗎?”

  甘鳳鳳突然一劍削出,一邊說:“我來跟你剃掉好了!”

  這老頭兒以不可思議的動作閃開,又以電光火石的行動將手中的面具交給了老二:“不,不!我不想剃掉胡子。老二,你來扮黃臉婆,我扮男的好了。”同時一下奪去了老二手中的面具。

  老二剛想說不行,—看甘鳳鳳的劍又削來了,扯了老三,急忙往樹上跳去,一邊說:“老三,快走!這把勾魂劍真不是好玩的。”

  這兩個老頭兒的輕功別具一格,不是中原武林各門派的輕功。直起直落,連腿也沒曲一下,悄然無聲的落到一棵大樹的橫椏上去了。

  甘鳳鳳說:“你們別想跑!”她也縱身上樹,一劍分刺兩人。

  兩個老頭兒見劍尖如電刺到,“呵哎”一聲,仰面雙雙翻跌下來,一落地又像兩支箭似的,分開躍上另外兩棵樹上去了。獨特的身法,武林中少見。

  小蛟兒擔心他們帶著面具跑了,也想縱身追趕,公孫白一下拉住了他,輕輕說:“賢弟,別追!這是兩位武林奇異人,性情好玩,他們只想跟甘姑娘鬧鬧玩。”

  “大哥!他們是什么人?”

  “賢弟,要是我沒看錯,他們就是遼東瘋顛雙俠灘老前輩。”

  小蛟兒驚訝:“是他們兩個?”

  “賢弟也聽說過灘老前輩的事?”

  小蛟兒點點頭:“慕容叔叔曾經和我說過他們兩人的趣事。”

  “慕容叔叔!?”

  “就是奇俠一枝梅。”

  公孫白驚訝:“賢弟在哪里見到了這一代奇俠了?”

  “梵凈山。”

  “梵凈山!?”

  小蛟兒便將自己在梵凈山見到慕容子寧的經過略略說了一下,最后說:“我與他相處三日,他告訴了我不少武林中的奇人異士。”

  公孫白聽了異常羨慕和神往,說:“賢弟能識得奇俠夫婦,真是一生幸事。”

  “大哥,你沒見過他們么?”

  公孫白說:“愚兄只聞其名,而無緣認識,不似賢弟有幸。”

  他們說著,甘鳳鳳生氣地走了過來,沖著小蛟兒嚷起來:“我追得辛辛苦苦,你卻半點也不著急,與人談閑話。我不追了,你去追他們吧!”

  瘋顛二怪卻跳到離他們不遠的一棵樹上坐著,嘻嘻哈哈地笑,朝甘鳳鳳擠眉弄眼的說:“羅剎女,你怎么不追我們了?”跟著拍手掌唱起兒歌來:“追,追,追,追星星,追月亮,追不著,叫爹娘!爹不理,娘不應,小姑娘,淚汪汪!”

  兩個老怪唱完,又拍手笑起來。

  笑了一會,灘老二突然不笑了,說:“老三,我們唱錯了!”

  “我們怎么唱錯了?”

  “這跟前拿劍的小姑娘可沒有爹娘呵!”

  “你怎知她沒爹娘了?”

  “老三!你怎么這般糊涂?我說的是眼前,你沒聽清楚?”

  “那又怎樣?”

  “我們唱‘叫爹娘’不唱錯了?”

  “那,那怎么唱?”

  “叫情郎呀!”

  “對對,叫情郎。”

  于是,兩個怪老頭又拍手掌唱起來:“追,追,追,追星星,追月亮,追不著,叫情郎,郎不理,小姑娘,淚汪汪。”

  唱得甘鳳鳳又羞又氣,兩支無影劍隨手激發射出,這是甘家的獨門暗器,殺人無形之中,在十丈之內,百發百中。兩個怪老頭離甘鳳鳳才四五丈遠,甘鳳鳳又是在羞惱氣恨中發出,勁力可想而知。

  兩個怪老頭同時“呵哎”一聲叫出,迎著激射而來的暗器用手一抓,甘家獨門百發百中的無影劍小器,竟然給他們抓在手中了。一個說:“老三,這飛來的是什么小蟲子?我沒有見過呵!”

  另一個說:“是呵!這蟲子怎么!長得像把劍似的?奇怪,奇怪!”

  甘鳳鳳一時間又怔住了,她想不到這兩個胡言亂語的糟老頭子輕功俊,武功更好,能接住了自己的暗器,甘鳳鳳再想發出暗器,小蛟兒說:“鳳鳳,別放了!”

  甘鳳鳳急得跺著腳,朝小蛟兒嬌嗔起來:“死人,你怎么不去捉他們的,讓他們在戲弄我!”

  小蛟兒還沒有答話,兩個怪老頭向小蛟兒招招手,一個說:“你來呀!我們捉貓貓玩。”

  一個說:“小老弟,看看你能不能捉到我們的。”

  小蛟兒仰面問:“我捉到了你們怎樣?”

  兩個老頭互相望了望。灘老二問:“老三,這渾小子說什么了?”

  “他說,他捉到了我們怎樣?”

  “老三,你嗅嗅看,這渾小子有沒有吃過大蒜。”

  灘老二果然嗅嗅空氣:“沒有呵!他好像吃過辣椒,沒吃過大蒜。”

  “那他口氣干嗎這么大?說能捉到我們?”

  灘老三問小蛟兒:“小老弟,你真的能捉到我們?”

  “在下試試看。”

  “你捉不到我們怎么辦?”

  “那兩副面具,我們就送給你們了!”

  “好好,我們也頂喜歡這兩副面具,戴著它去騙騙人,更好玩了!”

  小蛟兒問:“我捉到了你們又怎樣?”

  灘老二說:“你能提到我們嗎?”

  灘老三說:“你捉到了,我們給你打三下手掌心好不好?”

  “不!還得送回我們的面具。”

  “小老弟,你怎么這般小氣?就算你把它送給我們好不好?這樣吧!你捉到了我們,讓我們戴面具玩三天,我們再送還給你怎樣?”

  “三天!?”

  “對對,三天,多一天也不玩。”

  小蛟兒說:“好!我們一言為定。”

  甘鳳鳳說:“你瘋了嗎?三天,你去哪里找這兩個糟老頭子?”

  小蛟兒又問兩老:“三天,在下去哪里找你們?”

  灘老二“噴嘖”兩聲:“渾小子,聽你口氣,好像極有把握能捉到我們呵!”

  “在下捉不了,兩副面具就送給你們。”

  甘鳳鳳說:“我不答應。”

  “鳳鳳,你想怎樣?”

  “你這樣賭法公平嗎?面具本來是我們的,捉不到他們,面具就給他們,捉到了,才給回我們,還得讓他們三天,他們什么也沒有丟。我說,捉到了他們,得割下他們的舌頭,或者,斷去他們的一只手!”

  小蛟兒一怔:“要割舌斷手?”

  “誰讓他們對我胡言亂語的。”

  灘老三說:“小姑娘,你怎么這般心狠?”

  灘老二說:“她不心狠,是羅剎嗎?”

  “老二,那我們還玩不玩?”

  “玩!怎么不玩?這渾小子能捉到我們嗎?”

  “老二,這玩得可大了!”

  小蛟兒說:“兩位放心,我不會割你們舌頭和斷一只手的。”

  “小老弟,那你想要我們什么?”

  “在下捉到了你們,面具讓你們玩三天,但得答應為我們辦一件事。”

  灘老二說:“渾小子,你捉到了我們才說吧!”

  “那我們怎么捉法?”

  “渾小子,捉就捉嘛!當然用手捉呀!還有什么捉法的?”

  灘老三說:“小老弟,你身上總不會有什么捆仙索,勾魂鏈來捉我們吧?”

  小蛟兒說:“在下是問,我們捉貓貓,得有一些范圍。不然,兩位跑下了廬山,或者跑去了幾千幾百里,那怎么捉?”

  灘老三說:“對對,小老弟,我們就在山頭這片樹林里捉,怎樣?”

  小蛟兒問:“跑出了樹林就當輸,怎樣?”

  灘老三說:“好!”

  灘老二揚著臉說:“你好我不好。”

  灘老三問:“怎么不好?”“要是這渾小子三天三夜捉不了我們,我們在這片樹林子跟他玩三天三夜?這渾小子年青力壯,三天三夜可以不吃東西不喝水,我們怎么辦?也三天三夜不吃東西不喝水?到那時,我們別跑了,只有乖乖地讓他捉住。”

  “不錯,不錯,跑了三天三夜,別說餓死,累也累死我們了!也得有個時間限制。小老弟,我們的話你聽到沒有?”

  小蛟兒說:“在下聽到了,是要有個時間限制,老人家,你們說,要多久?”

  “小老弟,給你半個時辰怎樣?”

  “行!”

  “半個時辰,你捉不到我們,這兩副面具就是我們的啦!”

  小蛟兒說:“我捉到你們,你們就答應給我辦一件事。”

  “行呵!小老弟,你來捉我們呀!”

  “兩位小心了!”

  小蛟兒一縱上樹,灘家兩老“咦”了一聲,就立刻轉到第二棵大材上去。小蛟兒一個靈猴身法動作,又追了過來。如影隨形。

  灘家兩老慌忙的溜開,一個說:“乖乖,這渾小子的行動好快。”一個說:“看來這小子不同那小姑娘,別叫他抓住了,我們快分頭跑。”

  頓時,他們像兩頭猿猴似的,在一棵樹上分南北方向跑開。小蛟兒想了下,便認定了一個追下去。

  甘鳳鳳的輕功,在武林中可算一流的上乘高手,剛才她追不到灘家二老,除了輕功不及二老快之外,主要是灘家二老采用了—套以逸代勞的方法分開來跑,令甘鳳鳳只能追—個,不能同時追兩個人。這樣一來,灘家二老一個在跑,一個就在樹上濃葉中休息。假如灘老二跑,灘老三就休息歇腳。灘老二跑得差不多了,就跑進了灘老三躲藏的濃葉中,換了灘老三跑出來,灘老二休息。他們兩個一模一樣,任何人也無法分辨得出。結果,追來追去的,甘鳳鳳從來沒有停過,他們卻輪流休息,養足了精神。甘鳳鳳就更無法追上他們了!

  現在他們對小蛟兒,也采取了這個辦法,準備累倦了小蛟兒。灘家二老,怎么也想不到小蛟兒在梵凈山莊練的靈猴身法,就是在樹林中練成的,在樹林中捕捉獵物,可以說是小蛟兒的特長,他身段敏捷靈活如猿。在森林,小蛟兒是來往如飛。何況小蛟兒還具有別人所沒有的特異功能,能在幾里之內,嗅出人身上各種不同的氣味。他要追蹤一個人,絕不會迷失方向,就像獵狗追蹤獵物一樣,緊緊盯著不放。

  灘家二老玩這套以逸待勞的辦法,對小蛟幾就行不通了。現在,他追捕灘老三,便咬著不放,不管灘老三去哪里,便追去哪里,灘老三幾次想換灘老二出來,而且灘老二也在故意逗他來追。小蛟兒就是不理,只追灘老三一個,灘老三邊跑邊說:“喂喂!小老弟,你是不是弄錯了!干嗎老追我的,不去追我二哥?”

  小蛟兒說:“對不起,我先捉住了你再說。他,等會兒我再捉。”

  “小老弟,你讓我歇歇好不好?”

  “我捉住了你,你不是可以歇了嗎?”

  “小老弟,我可沒有得罪你呵,你干嗎老追我的?你渾小子的名,又不是我叫!”

  小蛟兒故意說:“你們兩個,我可分不清誰是誰呀!”其實,以小蛟兒的靈猴身法,在森林中來往如飛的快速,要捉灘老三,不用—炷香時辰,就可以捉到了,但小蛟兒極會做人,他不愿使灘老三面子太難堪而落不了臺,故意沒抖盡全力追趕,現在他感到已可以動手,便說:“老人家,小心了!我要抓你啦!”聲落人到,一伸手,就抓住灘老三的后衣領。

  灘老三愕了愕:“小老弟,你真的抓到我了?”

  “在下僥幸的抓到你老人家了!”

  “這不可能!”

  小蛟兒說:“本來是抓不到的,主要是你老人家躍慢了一步。”

  甘鳳鳳見抓到了一個老頭兒,大喜,奔了過來。她已從公孫白的口中知道了這二老是江湖上的奇人,性情如小孩般的胡鬧,與武林中的八仙都有來往,在嬸戲胡鬧中干行俠仗義的事,也不惱他們了。她笑著對灘老三說:“這一下,你沒話說了吧?你想,我會怎么處置你才好哩!”

  灘老三傻了眼:“你要怎么處置我?”

  “怎么處置,我現在還沒想好,我只好暫時將你捆起來,然后才慢慢的想辦法。”

  “不,不!你千萬別捆我。”

  “你不會跑嗎?你跑了我怎么辦?”

  “我不跑了!你以為我還跑得動嗎?”

  公孫白也走了過來說:“甘姑娘,我相信他不會跑的,別捆他了!”

  “好呀!”甘鳳鳳對小蛟兒說:“蛟哥,你將他交給我好了,你再去捉那一個老頭兒。”

  小蛟兒說:“鳳鳳,你不會為難他吧?”

  “哎!公孫秀才跟我說了,我怎會為難他老人家的?”

  在另一棵樹上的灘老二見自己的兄弟給小蛟兒捉住了,他也一時傻了眼,簡直不敢相信,嘆了一聲說:“老三,你怎么這般不爭氣,給這渾小子捉住了?”

  灘老三生起氣來:“老二,你別說風涼話,這小子一味的老追著我,追得我連氣也透不過來。我倆換換看,我休息,你跑,看他能不能捉住你。”

  甘鳳鳳笑著說:“不用換了,現在是他跑,你休息啦!”

  “對對對!現在是我休息了!老二,你跑呀!這小子來捉你了。”

  “現在只有一炷香的時間,這渾小子能捉住我嗎?”

  灘老二說著,突然見小蛟兒如隼鷹般凌空撲來,慌忙溜到另一棵大樹上去,愕然問:“你這渾小子,抖的是什么輕功?”

  甘鳳鳳笑說:“他呀!是猴子輕功,你知不知是誰傳給了他一門功夫?”

  灘老二一邊閃逃一邊問:“誰傳給了這渾小子這門功夫?”

  “大鬧天宮的孫猴子。”(這時,西游記故事已在民間流傳得很廣泛。)

  灘老二愕了愕:“真的?”

  甘鳳鳳說:“你沒看見他的輕功,像猴子的動作么?輕跳靈活,縱躍自如?”

  “不錯,不錯,這渾小子是有點邪門。”

  “孫猴子一個筋斗,可翻過十萬八千里,他就算學不到孫猴子十分之一的本事,有半成也夠捉到你了。”“小姑娘,你別嚇唬我。”

  甘鳳鳳跟他說話,主要是分散灘老二的注意力,讓小蛟兒更容易抓到他。灘老二果然上當了,小蛟兒等他落在—稞樹上回頭張望時,身形似幻影的飛來,比電閃流光還快速,說:“我要捉你了!”

  灘老二慌得凌空躍起,離開大樹,小蛟兒正希望他這一下,自己身形在半空中一個滾翻,就在半空中揪住灘老二束腰的腰帶,兩人雙雙墜落下來。

  灘老二驚駭:“你,你,你,你這是哪門的邪功夫?”

  甘鳳鳳眉開眼笑出說:“我不是說是猴子功夫嗎?這一下,你相信吧?”

  “不行,這不算數,再來。”

  甘鳳鳳問:“你老姓賴的吧?”

  灘老二瞪著眼:“我怎么姓賴了?”

  “你不姓賴,怎么耍賴皮呢?給人捉住了,說不算數?”

  灘老三卻說:“老二,你說我不爭氣,看來你比我還不爭氣。”

  “我怎么不爭氣了?”

  “給人捉住,說不算數,爭氣嗎?我可不想姓賴。”

  “誰想姓賴了!?”

  甘鳳鳳說:“哎!哎!不準吵!你們這時還有心思斗嘴的?你們不想想我怎么處置你們?”

  灘老三睜大眼:“你要怎么處置我們?”

  灘老二“哼”了一聲:“沒出息!你管人家怎么處置不好?這也去問。”

  甘鳳鳳笑了笑:“還是你夠英雄,怪不得你是老二,他是老三。”

  灘老二生氣的臉一下換成了笑臉:“是呵!是呵!我們灘家就沒一個怕死的。”

  灘老三卻跳了起來:“誰怕死了?問問也怕死嗎?”

  “不怕死干嗎問?”

  “好好!”灘老三對甘鳳鳳說,“小姑娘!你處置我們吧!我灘老三絕不含糊。”

  “是嗎!?”甘鳳鳳向小蛟兒眨眨眼皮,“我想,割你們的舌頭好呢?還是斷你們的一只手好?”

  灘老三說:“都不好!”

  灘老二說:“是不大好!”

  “哦!?你們不是說不怕死嗎?”

  “我不怕死,卻害怕痛。”

  灘老二說:“我也是一樣。”

  甘鳳鳳說:“是呵!我也感到不大好,我想到了另外一種處置你們的方法。”

  灘老二急問:“砍腦袋!?”

  甘鳳鳳微笑搖搖頭。

  灘老三問:“那破肚皮?”

  甘鳳鳳又搖搖頭。

  灘老二說:“那你要怎樣?”

  甘鳳鳳說:“我想:是吊你們在樹林中三天三夜好呢?還是讓你們戴了面具吊在牯嶺鎮子上好?”

  灘老二說:“不,不,你還是一劍砍了我們的腦袋好!”

  灘老三說:“要不,你破開我們的肚子好了!”

  甘鳳鳳問:“那你們不痛嗎?因為我這把劍不鋒利,而且我也沒這么大的氣力,要砍幾劍或劃幾劍,才能砍下你們的腦袋和劃開了你們的肚皮,你們想想,那多痛苦?說不定我半途手軟了,弄得你們不死不活的?更痛得入心了!”

  兩老頭聽了愕然不語,半晌,灘老二說:“你這羅剎女,怎么這般沒用!你不能帶上一把鋒利的寶劍么?”

  “我很想帶一把好劍的,可是沒有。”

  灘老三說:“我知道有一把寶劍,名為玄霜冷月劍,鋒利無比,削鐵如泥,我去給你取來,你用這把劍砍我們的腦袋,我們就半點也不會痛了。”

  “哦!?哪里有這么一把名劍的?”

  “南昌西山神風教總堂余堂主家。”

  “你們是神風教的人?”

  灘老三說:“誰是神風教的人了?”

  灘老二說:“你才是神風教的人。”

  “你們不是神風教的人,姓余的會將這么一把名劍給你?你們跟他有親?”

  “我們是他的祖宗老爺爺。”

  灘老二叱道:“胡說!我們灘家有這樣的孽種么?我們是整個神風教的祖宗老爺爺。”

  甘鳳鳳揶揄地說:“失敬!失敬!原來兩位是神風教的祖宗老爺爺,你們怎么給我取這把名劍來?”

  “去南昌呀!”

  甘鳳鳳笑著:“那我先多謝啦!不過,我現在還得想個好辦法處置才行。”

  “羅剎女!你太過分了,你砍我們的腦袋還不夠,還要處置我們?”

  “砍腦袋那是以后的事情,起碼也要等到你們取了那把名劍回來才能砍。”甘鳳鳳轉身對公孫白問:“秀才!你肚子里墨水多,你給我出個主意,怎么處置才能叫他們痛苦和終身難忘的?”

  灘老三急說:“你這壞鬼書生,千萬別給她亂出主意。”

  公孫白一笑:“在下既然是壞鬼書生,只有出些壞鬼主意了。”

  灘老二問:“你真要給她出主意?”

  公孫白說:“既然甘姑娘不恥下問,我怎能不出呵!甘姑娘,你知不知他們兩老最害怕什么?”

  “他們最害怕什么?”

  “他們最害怕喝酒和吃鴨屁股,甘姑娘要處置他們,最好去鎮子里弄這兩樣東西回來,逼他們吞到肚子里去,他們就痛苦難言了!”

  甘鳳鳳笑著:“是呵!我也最害怕這兩樣東西的,喝到肚里多不好受。”

  灘老二叫起來:“你們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

  灘老三也苦著臉說:“這一下,我們有一番苦受的了。”

  甘鳳鳳說:“這不好過你們在這樹林里吊三天三夜?”

  灘老二說:“不不!我寧愿在樹林里給你吊三天三夜,也好過喝酒吃鴨屁股。”

  灘老三卻將兩副面具交給了甘鳳鳳:“我們不玩了,你饒過我們這一次。”

  甘鳳鳳說:“現在你交回面具也沒用啦!你們做得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乖乖的跟我們走。”

  “去哪里?”

  “護國寺文殊臺。”

  “去那光頭和尚們住的地方干嗎?”

  甘鳳鳳笑著:“因為你們難過死了,有文殊菩薩引渡你們登上西天的極樂仙境。蛟哥!你去鎮子里給他們弄那些東西回來。”

  小蛟兒說:“好!我馬上就去。”

  灘老三說:“小兄弟,你修修德,千萬別去那老板娘酒店里弄什么女兒紅、千日香的酒回來,不然,我們更痛苦,更難受了!”

  甘鳳鳳問:“你們不是不怕死嗎?怎么這樣害怕酒的?哪里像什么英雄?”

  灘老二說:“不不,對這些東西,我寧愿當狗熊,也不敢當英雄。”

  “蛟哥!別聽他們說的,你一定要弄幾壇女兒紅、千日香和兩只大肥鴨、大肥雞回來。今夜里,我們在月下看他們難受。”

  小蛟兒笑起來:“我知道。”

  “要戴著面具去。”

  “好!”

  小蛟兒戴上面具,一閃身,便杳如黃鶴,不見蹤影。

  灘家二老又驚愣了。老三問:“老二,我們不會是真的碰上了鬼吧?”

  老二說:“這小女娃既然是羅剎,這渾小子一定是勾魂鬼,要不,怎么一閃而逝的?”

  老三又問:“這出壞主意的秀才呢?”

  “恐怕是個判官。”

  “那么,我們今天不全碰上鬼了?”

  “都怪你,跟我爭什么黃臉不黃臉婆的。不爭,不就沒事嗎?”

  甘鳳鳳掩著嘴笑著:“糟老頭兒,走呀!”

  灘老二說:“我們是糟老頭嗎?”

  灘老三說:“我們姓糟嗎?”

  公孫白笑著:“甘姑娘,你怎么忘了?他們是神風教的祖宗爺爺哩!”

  “噢!我怎么將這一點也忘了呵!”

  灘家二老昂著頭說:“這還差不多,要不,我們就不乖乖的跟你們走了。”

  他們在暮色之下施展輕功,聯袂回到了文殊臺。當明月升起山峰時,小蛟兒背著一大麻包的東西回來了。

  他們在離文殊臺不遠的樹下草地上,席地而坐。小蛟兒不但是勤快的人,辦事也周到老練。大概是他在鎖龍幫里當過小廝,又在梵凈山莊中磨練了幾年,跟菊英姑姑辦過一些事,所以他背回的大麻包袋中,幾乎像一個八寶袋似的,樣樣齊全,應有盡有。有碗、有碟、有筷、有杯,還有一張油紙,鋪在草地上。至于吃的,除了一壇女兒紅和一壇千日香名酒外,什么豬肉,雞、鴨、魚、萊等等都有。甚至連甘鳳鳳最喜愛吃的紅燒豆腐,也弄來了一碟。

  灘家二老看得眼也直了,一味的愕著,一個揪自己的耳朵,一個咬自己的手指頭,一個問:“老二,痛不痛?”一個說:“好像不見痛呵!”

  “老二,不痛,我們一定在做夢了。”

  “一定是在做夢,老三,你來咬我的手背,我來揪你的耳朵看看。”

  這兩老活寶,又互相揪、咬起來,互相都“呵哎”一聲叫起來,一個怒道:“你干嗎咬得我那么痛的?”一個怒答:“你不是一樣揪得我痛嗎?”

  甘鳳鳳問:“你們在干什么?”

  “沒什么,我們看看是不是在做夢了!”

  “那做了夢沒有?”

  “我們也不知道呵!”

  當小蛟兒拍開封泥,酒香四溢時,兩個老活寶又高興得像孩子般的翻起筋斗來,一個說:“我的媽呀!今夜我會痛苦死了!”另一個說:“不不,我現在就已經夠痛苦的了。”

  公孫白、小蛟兒和甘鳳鳳都忍俊不禁,天地間,也真有這么一雙活寶的。甘鳳鳳叫道:“喂!你們這樣的亂滾翻,弄得草屑塵土飛揚,這些東西還能吃嗎?”

  這時老活寶好像聽到了母親成姐姐的喝叱一般,乖乖的停了下來,神情還似乎惶恐的望著甘鳳鳳哩!

  甘鳳鳳說:“你們坐近來呀!”

  這對老活寶,又順從地乖乖的坐了下來。

  甘鳳鳳又問:“這些女兒紅,千日香和雞鴨屁股,你們是喜歡我來喂你們呢?還是你們自已動手?”

  灘老二連忙說:“不,不,我們自己動手的好。”

  灘老三說:“我們自已沒有手嗎?要你來喂?就是痛苦難受,我們自己來,不用別人動手。”

  灘老二又說:“不錯,不錯,我們怎么也是個英雄好老漢,自己來。以后就是砍腦袋,我們也自已來,也不要你這羅剎女動手。”

  甘鳳鳳說:“好呀!那才是個英雄好漢。”

  “不對!是好老漢,不是好漢。”

  “老二,好老漢和好漢不是—樣嗎?”

  “什么一樣,起碼多—個老字,你去問問那渾小子和壞鬼書生,他們能不能稱好老漢?”

  小蛟兒和公孫白同時笑著說:“我們的確不能稱好老漢,也不配稱。”

  灘老二又問灘老三:“你聽聽,是一樣的嗎?”

  甘鳳鳳含笑問:“好老漢,你們是先喝女兒紅還是千日香?”

  “我先喝女兒紅。”

  “我也先喝女兒紅。”

  甘鳳鳳說:“別爭別爭,一人先倒—杯,誰也別分先后。”

  “用杯!?太小氣了!”

  公孫白說:“甘姑娘!他們得用碗才行,一杯杯喝,他們不會痛苦的。”

  灘老三嘻嘻笑著:“對!壞鬼書生就是壞鬼書生,出的主意也夠壞鬼。看來今夜里,我不想難受也不行了!”

  小蛟兒捧起酒壇,給每人都倒滿了一碗,先端起碗,對灘家二老說:“兩位老人家,我這渾小子先敬你一碗。”

  “好好!”灘家二老登時歡笑起來。三人碰碰碗,便一口而干。

  公孫白在小蛟兒給灘家二老又倒滿一碗后,舉起自己的一碗酒說:“在下壞鬼書生,也敬兩位一碗。”

  灘家二老更是大笑,一個問:“壞鬼書生,你不怕痛苦難受?”一個說:“你也陪我們一塊難受?”

  公孫白說:“這個壞主意,是在下出的,所以在下過意不去,只好陪兩位痛苦了!”

  灘老二說:“好!我們是有苦同受。”

  灘老三說:“來!我們是有難同當。”

  三人大笑,又是一口而干。這一次是甘鳳鳳親自給他們倒酒,她端起自己的酒來,說:“我也來灌你們一碗。”

  灘老二問:“你也陪我們喝?”

  甘鳳鳳笑著說:“別忘了!我也是在處置你們的,我只能象征性呷一小口。”

  “是呵!你是在處置我們的,看來我們痛苦,難受得糊涂了!好么,我們喝。”

  灘家二老三大碗酒下肚,筷子也不用,各人伸手去抓一只鴨屁股吃。甘鳳鳳又想給它們倒酒,灘老二忙說:“不用,不用,我們是好老漢,自己來。”

  灘老三說:“是呵!倒酒太麻煩,干脆將酒壇子給我們提著喝算了。要痛苦,就痛痛快快的痛苦,別一碗一碗的來。”

  甘鳳鳳將兩壇酒都捧到了他們的前面,“那你們就痛痛快快的痛苦。難受吧!”

  遼東瘋癲雙俠,自從行走江湖以來,除了與小魔女白燕說話投緣之外,幾乎在武林中沒一個投緣。武林人士聽聞他們的俠名和行為怪異,不是恭恭敬敬地尊稱他們為前輩,就是視他們為怪物,敬而遠之;就是與他們交談,不是說話謹慎;言不由衷,便是客客氣氣,形同敷衍。害怕這兩老怪物一旦不高興,不知給什么苦頭自己吃,所以根本談不上什么開心暢談和互相笑罵假怒了,弄得這兩個活寶玩得不開心,十分沒趣,在武林中沒多少人投緣,當然就更沒什么人和他們打趣和嬉戲了。哪有像今天這樣,碰上了一個大膽、任性、刁鉆而又說話風趣的甘鳳鳳?再加上一個江湖狂生,無拘無束;一個小蛟兒,不含虛假。

  灘家二老碰上了他們三人,便感到十分投緣,樂趣無窮,有相見恨晚之感。

  的確,世間上往往有這么一些人,一見如故,引為知已,有些人哪怕相處幾十年,仍然是話不投機,形同陌路人而不愿來往。

  天高云淡,月夜美景,廬山群峰如畫。他們在月下喝了幾碗后便暢飲起來,笑聲時起,仿佛似幾十年的老朋友一般,無拘無束,無話不談。

  甘鳳風望著這一雙老活寶,仿佛回到了自己兒時的時候,灘老三卻瞅住她問:“你老望著我們干嗎?”

  甘鳳鳳說:“你們這般的高興,沒半點痛苦,我想,我是不是這樣處置你們錯了!?”

  灘老三忙說:“沒錯,沒錯,等會我們笑過后,就痛苦、難受得不得了!”

  灘老二問:“你總不會又在想什么方法來折磨我們吧?”

  甘鳳鳳說:“我想,你們兩個糟老頭兒,怎么跑到廬山上的,什么不好搶,專來搶我的面具,一定有什么不良的意圖。”

  公孫白說:“我要是沒看錯,你們一定是聽了什么人說甘姑娘光彩照人,想收她為干孫女兒。”

  灘家二老嘻嘻哈哈地笑起來:“你這壞鬼書生,別給我們胡亂出主意。初時,我們,我們……”

  甘鳳鳳問:“你們什么了?說呀!”

  灘老二苦著臉說:“我們給人騙來廬山。”

  甘鳳鳳說:“我才不相信!誰人能騙得了你們?你們不騙人算好的了!”

  灘老三說:“我們真的是叫人騙了!”

  小蛟兒問:“誰騙了你們?”

  “是,是東方這個臭叫化。”

  三人同時驚訝:“東方望!?”

  灘老二說:“什么東方望,他叫我們往西方望,廬山望。”

  甘鳳鳳感興趣了:“這臭叫化怎么騙了你們?”

  灘老三說:“這臭叫化說廬山最近出現了紅、白兩個小妖怪,問我們敢不敢去招惹。”

  灘老二接著說:“他還說這兩個小妖魔變成了一男一女的跑買賣生意人,叫我們特別留心,別叫他們騙了。”

  灘老三說:“我說,什么小妖怪,就是千年的老妖怪我們也敢去招惹。”

  灘老二說:“是嘛!我們兩個老頭兒還有怕誰的?”

  灘老三說:“這臭叫化還假心假意勸我們別去招惹他們。”

  灘老二說:“他明知我們不吃這一套,我們不想來也得來了。”

  公孫白含笑問:“東方叫化千里迢迢跑去遼東騙你們的?”

  灘老二愣然:“我幾時說他去了遼東?”

  灘老三說:“這臭叫化去遼東,我非將他拋入渤海中喂大王八不可。”

  小蛟兒一怔:“他得罪了你們?”

  “誰叫這臭叫化騙我們來廬山,今夜里在這里活受罪。”

  公孫白、小蛟兒和甘鳳鳳又是一笑。甘鳳鳳問:“你們在哪里碰上這叫化了?”

  “南昌。”

  “這叫化到了南昌?”

  灘老二說:“他不到南昌,能見到我們嗎?”

  小蛟兒問:“他去南昌干什么了?”

  灘老三說:“這臭叫化—肚的壞主意,誰知他干什么了?”

  甘鳳鳳笑著說:“看來,你們兩個的火氣真不小哩!大概是吃了他的虧吧?”

  “可不是,這臭叫化說鄱陽湖有顆夜明珠,騙我們下湖去瞎摸—頓。”

  灘老二說:“但他也給我們抓起來拋進湖里去。”

  灘老三說:“這臭叫化在湖水里笑我們只敢欺負他,不敢去招惹紅、白雙小妖。”

  灘老二接著說:“我問,紅、白雙小妖在哪里?我們偏要去招惹。這臭叫化還故意驚奇地問:‘最近廬山出現了紅、白雙小妖,你們還不知道?’”

  甘鳳鳳說:“這樣,你們就上廬山找我們啦?”

  “可不是!”

  灘老二拍拍小蛟兒說:“渾小子,我們給你捉住了,你說,要我們辦件什么事?”

  小蛟兒說:“兩位別當真,我是跟你們說著玩的。”

  “什么!?你是說著玩的?”

  灘老三卻跳起來:“好好,這下我們沒事了!小老弟,我正害怕你們叫我們自己割自己舌頭或斷自己手腳哩!原來是跟我們說著玩的。”

  甘鳳鳳說:“喂!你別高興過早了,他說著玩,我可當真!”公孫白說:“是嘛!人家是個人姑娘,無緣無故給人將面具揭下來,怎么行呵!”

  灘老三說:“書生,我求求你,別火上加油的,我們現在的痛苦,你還嫌不夠嗎?”

  公孫白說:“老頭兒,你別誤會,我是說,這事傳了出去,人家怎公看甘姑娘?甘姑娘又怎么對人說?”

  灘家二老這才感到事情不像自已想得那么簡單,不由慌了手腳。一個問:“那,那,那我們怎么辦?”

  一個叫起屈來:“這個臭叫化,真的是害死我們了!”

  公孫白又說:“在下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知你們愿不愿接受?”

  灘老二立刻問:“什么辦法?”

  灘老三問:“叫小女娃當眾砍下我們兩人的腦袋?”

  公孫白笑著:“這是兩全其美的辦法嗎?在下這個辦法,一是甘姑娘可以驕傲地向人說揭面具的事,二是兩位面子更光彩。再有嗎,江湖上更傳為美談。”

  灘家二老聽了,睜大了眼睛。一個問:“天下間有這么美的事嗎?”一個說:“那不是盲公竹插中了金戒指?”

  連小蛟兒也疑惑了,問:“大哥,你快說出來呀!什么好辦法?”

  公孫白說:“在下的辦法,就是甘姑娘拜兩位為爺爺,而兩位認甘姑娘為孫女兒。兩個面子不更光彩?甘姑娘不是可以驕傲地向人說了么,這揭面具的事,只是爺爺逗孫女的樂事,江湖上不傳為美談?”

  灘家二老聽后你望我,我望你,一個說:“這壞鬼書生的鬼主意蠻不錯!”一個說:“不知我們兩個老頭兒有沒有這樣的福氣?”

  而甘鳳鳳早巳笑盈盈地拜在他們的膝下,聲音甜甜地:說:“兩位爺爺在上,孫女鳳鳳拜見你們啦!”

  喜得這一對老活寶,不知是手忙腳亂,還是手舞足蹈,兩雙眼睛笑得成了一條線,慌忙扶起甘鳳鳳。一個說:“乖孫女,快起來。”一個說:“行了行了!孫女兒,不用拜了!”

  甘鳳鳳說:“兩位是鳳鳳的爺爺,怎能不拜的?”她端端正正行了三跪九叫頭的隆重大禮,才站起來。

  灘老二說:“看來那臭叫化沒有騙我們,鄱陽湖真的有顆夜明珠。”

  灘老三說:“不過這臭叫化說錯了地方,這顆夜明珠不在鄱陽湖里,而在鄱陽湖畔的廬山上。”

  公孫白說:“神龍怪丐東方望的意思,是想使兩位洗干凈身子,才可得到人間難得的夜明珠。”

  “不錯不錯!這臭叫化也太可惡了,怎么不說明的?今后我們再碰上了他,再將他拋進水里浸三天三夜。”

  小蛟兒也為甘鳳鳳認了灘家二老為爺爺而感到高興、欣喜。心想:鳳鳳有了這么兩位奇人為爺爺,看來神風教的人要向鳳鳳下手,就不能不有所顧忌了!就是正派上的人物,也不敢視鳳鳳為什么女魔。他正高興的想著,只聽得灘老二的聲音問:“傻小子,你在一旁傻笑干嗎?”

  灘老三說:“小老弟,你想做我們的孫女婿,就快來拜拜我們!”

  甘鳳鳳叫起來:“噢!爺爺!”

  灘老三故作愕然:“我說得不對?他不應該拜我們嗎?”

  “嗯!爺爺,我不跟你說了!”

  小蛟兒說:“是是,蛟兒應該拜見兩位爺爺才是。”小蛟兒便朝他們下拜。

  灘家二老見小蛟兒下拜,趕忙扶起:“我們說說笑,你怎么當真的了?”

  小蛟兒笑道:“兩位爺爺,這事可不能說笑呵!”

  “對對,我們兩個老頭兒,高興得糊涂了,孫女婿的事,能說笑嗎?”

  這一說,弄得小蛟兒和甘鳳鳳都尷尬得不好意思起來,只有公孫白在一旁笑。

  灘老二又對甘鳳鳳說:“孫女兒,你過來!”

  甘鳳鳳走近去問:“爺爺,什么事?”

  灘老二指著小蛟兒說:“孫女兒,這傻小子有沒有欺負過你?”

  灘老三也說:“不錯!他武功極好,但我們并不害怕他。孫女兒,你說出來,有你爺爺作主的。”

  甘鳳鳳說:“他欺負我多啦!”

  “好!爺爺來教訓他。”

  灘家二老突然人影一閃,分左右包圍了小蛟兒。一個問:“渾小子,你干嗎欺負我的孫女兒?”一個說:“小老弟,你欺負什么人都可以,但欺負了我的孫女兒就不行了。”

  小蛟兒忙說:“我沒有欺負她。”

  “我孫女兒為什么說你欺負了?”

  “我孫女兒難道會冤枉你這渾小子?”

  小蛟兒說:“她是說說玩的。”

  “這也能說著玩嗎?”

  “不行,我們一定要教訓你。”

  小蛟兒以為灘家二老是鬧著玩,誰知灘家二老以奇快的身法手法撲了過來,他剛躍開,灘家二老驀然身形交換,以詭異的招式,一個揪住了小蛟兒后衣領,一個抓住了小蛟兒的腳,一下就將小蛟兒高高的舉起來了,團團地轉動著。

  這種怪異的武功,小蛟兒從來沒有碰上過,甘鳳鳳和公孫白也一時怔住了。小蛟兒叫著:“爺爺,你們放我下來。”

  “渾小子,你今后還敢不敢欺負我們的孫女兒?”

  另一個說:“你以為我們的孫女兒這么好欺負的嗎?”

  這對老活寶又同時說一聲:“去!”便將小蛟兒扔了出去。只見小蛟兒平空飛起來,眼看要摔到幾丈遠的亂石草叢里,甘鳳鳳大驚,喊起來:“蛟哥!”

  甘鳳鳳話剛出口,忽然見小蛟兒在快要摔下來時,身形突然平空彈起,又飛回來了,平平穩穩的站在眾人的前面。

  灘家二老幾乎不敢相信,凡是給他們扔出去的人,不是給摔得頭昏眼花,就是橫躺在地上爬不起來,從來沒有人會躍回來的。因為他們在把人扔出去之前,已急速的轉十多個團團轉,并且是封了穴位扔出去的,就算不頭昏眼花,也起碼不能動彈,更不會自動飛回來的。可是小蛟兒既不頭昏眼花,也照樣能動,而且居然還會平安的躍了回來,平穩地站在自己面前,這簡直是不可理解和匪夷所思了。

  灘家二老這一下才真正傻了眼,一個說:“這真是邪門。”一個說:“這渾小子怎么能飛回來了?”而甘鳳鳳卻驚喜,擔心地問:“蛟哥!你沒事吧?”

  小蛟兒笑了笑:“我沒事。”

  可是,灘家二老卻在互相埋怨起來。

  “老三,你沒有封這渾小子的公孫、三陰交、陰陵泉等穴位嗎?”

  “我怎么沒封了?”

  “你封了,這渾小子怎么能躍回來?”

  “我就算沒封住,那你呢?怎么不封他背后的風門,靈臺等穴位?讓他上身能動?”

  “一定是你心痛這渾小子。”

  “你才心痛你的孫女婿!”

  “他欺負我們的孫女兒,我會心疼他嗎?”

  小蛟兒說:“兩位爺爺別爭,你們都沒有封住我的穴位。”

  “胡說!我哪會封不住的?”

  “小老弟,你敢說我封不住?我再封下試試。”灘老三說時,又以奇怪的手法,一連點了小蛟兒幾處大穴,說:“這下我封住了吧?”

  可是小蛟兒笑了笑,凌空一個筋斗縱起,又躍了下來。這一來,不但灘家二老,連公孫白也驚愕了。公孫白初時見小蛟兒給拋出去又躍回來,已驚奇了,以為有什么高人伏藏在那一片亂石草叢中,暗暗相助了小蚊兒。所以別人不注意,他卻特意注意那一片亂石草叢,現在見小蛟兒真的是別人無法封其穴位,怎不驚愣?

  灘老三說:“老二,小老弟實在邪門,他好像全身沒有穴位。”

  灘老二道:“胡說八道,一個人身上沒經絡穴位,那是人嗎?我來試試看。”說著,他比灘老三出手更快,在電光火石間就上下封了小蛟兒七八處大穴,說:“現在,我不信這渾小子還能動一動的。”

  灘老三說:“老二,你看,他不是在動了!?”

  灘老二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說:“老三,這渾小子恐怕不是人。要不,他一定偷學了我灘家的閉經閉穴的功夫。”

  灘老三說:“我家的東西能叫人偷去嗎?”

  “那這渾小子一定不是人!”

  這對老活寶,怎么也想不到小蛟兒在梵凈山莊學會了移經轉穴的絕技。這門絕技,比灘家的閉經閉穴功夫更勝一籌。本來梵凈山莊的武功在武林中就不多見,而移經轉穴神功幾乎從不在江湖上露過臉。一是梵凈山莊的人極少在江湖上行走;二是出來行走的人,也極少使用這門絕技,別說沒有人能出手封她們的穴位,就是出手,她們抖出來,別人也不知道,以為她們一個個體內真氣渾雄,一下暗運真氣沖開了被封的穴位而已。所以遼東瘋癲雙俠,也不知道小蛟兒有這門絕技。

  小蛟兒一身真氣渾厚嗎(當然渾厚)?但再渾厚的人,也不可能轉眼間就沖破了七八處被封的穴位,因此,灘家二老只有一個解釋:就是小蛟兒不是人,是怪物。

  甘鳳鳳聽灘家二老說小蛟兒不是人,忍不住說了一句:“爺爺才不是人哩!”

  “喂喂!乖孫女,你怎么罵起爺爺了?”

  甘鳳鳳明亮的眼睛一轉:“我幾時罵爺爺了?”

  灘老三說:“你不罵,怎么說我們不是人了?”

  甘鳳鳳說:“我是說爺爺不是人,是世上的兩個活神仙呢!”

  “神仙!?”

  “是呀!爺爺不是活神仙嗎?”

  灘家二老頓時又高興地歡笑起來:“嘻嘻!我們是神仙,是活神仙。孫女兒說我們是活神仙呵!”后來,他們又同時問甘鳳鳳:“那我們的孫女婿是什么?”

  “爺爺不是人,他當然也不是人啦!”

  “他也是神仙!?”

  甘鳳鳳說:“他是不是神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跟大鬧天宮的孫猴子學過武功,與一般人不同。”灘老二搔搔頭,望著攤老三說:“這渾小子的武功,看來比我們還怪異,好像在武林中沒見過。”

  灘老三說:“他既然跟孫猴子學藝,我們當然沒見過啦!”

  “這渾小子以后會不會大鬧天宮?”

  “一定會!”

  “你怎么知道他會?”

  “你沒聽那臭叫化說,他已將一間閻王殿鬧翻了?”

  甘鳳鳳奇異:“爺爺,他幾時鬧了閻王殿啦?”

  這對老活寶對甘鳳鳳的問話,似乎感到更奇異,一個說:“你看,我們的孫女兒,怎么反面問起我們來?”

  一個說:“乖孫女,你怎么跟爺爺們裝糊涂啦!”

  “爺爺,我幾時裝糊涂啦!”

  “你跟這渾小子一塊大鬧閻王殿,不裝糊涂,為什么反而問我們?”

  “我跟他一塊大鬧閻王殿?”

  “火燒言家寨,言家寨不是一座閻王殿是什么?”

  “哎!爺爺!原來你是說這件事!”

  “那不是閻王殿!?”

  公孫白這時點點頭,有感而說:“不錯,言家寨的確是湘西的一間閻王殿,他們的僵尸掌,一掌便將人拍成了僵尸,言家大小寨主,都是人間的大小閻王。”

  甘鳳鳳卻叫著:“爺爺,看來我們的事,你都事先知道了,才來找我們。爺爺是故意上廬山來逗我們的!”

  灘老二連忙說:“不不,我們的確是給那臭叫化騙來的。”

  灘老三也說:“乖孫女,你別生氣,爺爺有件好寶貝給你。”

  甘鳳鳳問:“爺爺有什么好寶貝給我?”

  “先別問,你看了自然高興。”灘老三說著,一邊往自己身上摸,一摸,突然愕然了起來,不但上下摸摸,更跳了起來,在地下尋找起來,最后目光瞅著了灘老二。

  公孫白、小蛟兒和甘鳳鳳先是莫明其妙,后來見他有些慌亂的在地下尋找,小蛟兒問:“爺爺,你在尋找什么?”

  甘鳳鳳問:“是不是給我的寶貝不見了?”

  “是呵!老二,是不是你拿去了?”

  灘老二說:“我幾時拿了?”

  “它怎么不見了呵!?”

  “什么!?這么一件稀有寶貝你將它丟了?”

  “我沒有丟呵!”

  “那它怎么不見了?那我們不白辛苦?”

  小蛟兒忍不住問:“爺爺,是什么寶貝?”

  到底是什么寶貝,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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