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凈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不自覺地停下手來，她的丫鬟小秋也停了下來，小桃見狀連忙躲到院門口處。

        兩年前的羅凈清唯唯諾諾，眼睛都不敢看人，聲音也是細(xì)如蚊吟。面前的人，雙眼晶亮有神，瑤鼻櫻唇，唇角自然天成的弧度勾出笑意，聲音柔滑清亮。一襲吉服加身，更是讓人移不開眼睛。

        羅凈清看向羅凈月身后，只有她的丫鬟小秋。經(jīng)過昨天的事情，竟然還只帶著丫鬟來挑釁，最起碼也帶點(diǎn)家丁來嘛，真是無腦！

        “你這個賤人……”

        “我是賤人，你是我姐姐，那不就是賤人的姐姐，也就是賤人。”

        身旁的丫鬟嬤嬤們連忙眼觀鼻鼻觀心地假裝聽不到。

        “你！”羅凈月印象中囁嚅半天出不來一句話的羅凈清竟堵得她一時無語，讓她心火直冒，昨天的巴掌歷歷在目。

        “你這個——”

        羅凈清余光看到小桃打了個手勢，立刻柔柔說道：“噓……我知姐姐昨天受了委屈，妹妹在此賠不是，可姐姐也將妹妹臉打腫，若非小桃想盡辦法給我敷臉，今天恐怕還不能見人。現(xiàn)在姐姐又來責(zé)罵妹妹，妹妹實(shí)在是……嗚嗚嗚……”說到傷心處，羅凈清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你又演什么戲？戲子的女兒還是戲子！”

        “你說什么？！”威嚴(yán)的男聲從院門口傳來，羅凈月差點(diǎn)腿一軟。她聽娘說過，絕對不能在爹面前提三夫人，不知他聽到多少。

        她慌忙轉(zhuǎn)身，院門口站著羅老爺和羅管家，沉著臉的羅老爺讓羅凈月膽顫。

        “爹�！绷_凈月哆嗦著嘴喚道。

        原本在院口的小桃早就跑到了羅凈清身后，此時對她的小姐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昨天的事還沒找你算賬，還來惹事是嫌我管教得太松了嗎？你娘也是，不成體統(tǒng)，一個姑娘家說出來的話簡直丟盡羅府的臉！羅管家，再讓二小姐好好學(xué)學(xué)什么叫‘禮義廉恥’！”

        羅管家站出來，朝羅凈月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爹，她是故意的，你可以問她們��！爹，女兒冤枉——”羅凈月掙扎著，她指著羅凈清身后的丫鬟嬤嬤們喊道。羅府請的教母嬤嬤不會教她們念書寫字，只會教她們?nèi)龔乃牡�、禮義廉恥，且教母嬤嬤嚴(yán)厲到只要她答不出來就會直接上報(bào)給羅老爺，羅老爺就會請出家法伺候。每個人都覺得羅老爺太過嚴(yán)格，可是這一規(guī)定迄今未變過。這也被認(rèn)為是羅府最嚴(yán)苛的懲戒了，如今卻要用在她羅凈月的身上，她不甘心！

        羅老爺沒心思管那么多，看了眼羅凈清身后的丫鬟嬤嬤們，眾人紛紛后退一步，瑟縮一堆。他懶得求證，直接示意管家。

        羅管家連忙說道：“你們都退下�！�

        轉(zhuǎn)頭看向小桃時，羅凈清說道：“她是我的貼身丫鬟，不用出去�！�

        羅凈月和一眾下人都被清場了，院中瞬間安靜了下來。

        羅凈清向羅老爺行禮，低頭等著羅老爺發(fā)話。她當(dāng)著羅老爺?shù)拿鎸?shí)在叫不出口“爹”這個字，這樣的人真的不配“爹”這個稱呼。

        “今日你就嫁給將軍了，不可再節(jié)外生枝�！绷_老爺囑咐道。

        “女兒不想節(jié)外生枝，只要沒人來找女兒，女兒自然……”

        “放肆！”

        羅凈清被打斷了，可她只是停頓了一下，繼續(xù)道：“女兒并不認(rèn)為自己說錯了抑或做錯了什么，女兒本就不想嫁，可為了羅府，女兒愿犧牲自己來成全羅府，只希望羅府亦能讓我心甘情愿這么做�！绷_凈清不理羅老爺吹胡子瞪眼，直接說道。

        “混賬，說的什么話！羅府虧待你了嗎？別以為有了將軍撐腰就飛上枝頭了！果真是戲子無情！”

        就算她是半道進(jìn)入這個身體的，但小桃跟她說過三夫人也就是羅凈清的娘是怎樣的為人，而且她的娘之所以嫁進(jìn)羅府也是被羅老爺逼迫的，如今這個羅老爺說出這種話，羅凈清心里一簇火苗也越燃越旺。若真的無情，她為何留下來？！

        當(dāng)初沒逃跑，除了小桃的阻攔，她也考慮到整個羅府的安危�？涩F(xiàn)如今，她算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來自親情的惡意。這種人她還考慮他的安危，不是腦子進(jìn)水嘛！

        羅老爺看著面前一年都不見得能見五次的小女兒，心里百味雜陳。但看到她時涌現(xiàn)的窘迫與憤恨還是占了上風(fēng)，若不是為了將軍的事，他定然不會過來的。

        “羅管家，好生照看著三小姐，將軍的轎子馬上就要到了�！绷_老爺吩咐著離開又回來的羅管家后，轉(zhuǎn)身離開。

        羅管家一副面慈的模樣，比了個請的手勢請羅凈清回屋。

        羅凈清接受了羅老爺?shù)摹昂靡狻保�柔柔說道：“勞煩羅管家了�！�

        “應(yīng)該的�！绷_管家拱手道。

        外面鑼鼓升天，爆竹炸響，聽著好不喜慶。之境院中亦然，今兒一早，在管家的張羅下，之境院中很快也是張燈結(jié)彩，大紅喜字處處可見。

        羅管家走到外面看看日頭隨后高聲喊道：“三小姐，請準(zhǔn)備移步主院�！�

        羅凈清走在管家身后朝羅老爺院落走去，身邊是小桃扶著她。一路上，處處透著喜慶的紅色燈籠，還有墻上、柱子上的喜字。兩人對視一眼，內(nèi)心有些激動起來。

        剛進(jìn)入主院，羅凈清就看到羅府大小姐羅凈靈，她連忙行禮喚道：“大姐。”

        “小桃見過大小姐。”小桃也跟上同時行禮。

        “免了�！眮砣司褪橇_府大小姐羅凈靈，身后的丫鬟也跟在后面屈膝行禮后將端著的東西一一放在旁邊的桌上后，又行禮退了出去。

        羅凈靈，羅府大小姐，嫡長女。長相雖然不像名字那樣靈動可人，但也是端莊秀麗。羅凈靈今年已十八，可能由于羅老爺無子，因而羅凈靈經(jīng)常跟著處理經(jīng)商之事，氣勢上明顯凌厲很多，為人也成熟老成。就是這個原因，大夫人可是對羅老爺嗔怪不已，一個女兒家這樣可怎么嫁人呀！

        好在羅凈靈有著大家閨秀之相，讓人看著很是舒服，平時接人待物上也是溫婉有禮，加上身家背景，上門提親還是不斷的，卻不知是何原因至今均未成功。

        羅府里從上到下對羅凈清的態(tài)度，要么視而不見要么狠狠欺負(fù)，這也造就了羅凈清懦弱的性子。而這偌大的府里，只有羅凈靈是對羅凈清好的，可羅凈靈也不是整天呆在府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有時跟著羅老爺出門大半個月都可能不在家中，這種情況下就是再護(hù)她也難周全。因而，羅府中羅凈清最親近的是小桃，其次是羅凈靈。

        現(xiàn)在的羅凈清，也就是危恬，對于這位大小姐給予的幫助感受不深，她來了有半年，就在前天才見過一面，還是在堂廳之上。倒不是她多希望羅凈靈能夠幫她，而是對于小桃評論這位大小姐如何得對羅凈清好，她感受不深而已，但因?yàn)樾√业木壒�，她并不反感大小姐�?

        “昨日二妹又來鬧事了？可還好？”羅凈靈關(guān)切問道，雙眼仔細(xì)地看著羅凈清的臉。她昨天有事出去了，不然不會任由羅凈月胡鬧。

        “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全了，倒是二姐也被大娘二娘打了，受的傷或許比我還重。因著這緣由，爹都派人來看著，可能也是怕二姐來找我麻煩吧。”羅凈清乖巧地說道，同時伸手輕握羅凈靈的手，不讓她過多觸碰她的臉。不是怕露餡，只是不習(xí)慣。

        “也是難為妹妹了，你二姐也真是的，平時我對她也是多番勸解，想著她也改了不少，哪成想竟還這么不懂事。”

        “姐姐無憂，只是妹妹如今嫁人了，姐姐要多照顧自己�！绷_凈清說著。

        “真是不知羞——”羅凈靈右手食指手指輕點(diǎn)著羅凈清的額頭，取笑道。

        羅凈清順勢“羞澀”地一撇頭躲了過去。她早過了懵懂羞澀的時期，這么做不過是配合著她羅凈清的身份而已。

        “自你落水后性子也改了不少，如今想想，倒是因禍得福了�！�

        “大姐說的是，投湖實(shí)屬清清不是，落水也讓我對水后怕不已，我想今后我都得繞著河流湖泊走了�！绷_凈清開著玩笑說道。

        “你也去學(xué)學(xué)鳧水之術(shù)。”

        “不不不，今后清清遠(yuǎn)離就是，可不想再去學(xué)那鳧水之術(shù)�！绷_凈清擺手。

        “你呀，就是沒長大，竟也有膽量……哎呀，不提不提，今兒個是你大喜之日，我在胡說什么！”羅凈靈連忙停下來，她轉(zhuǎn)身看了眼桌上的東西說道，“昨晚匆匆趕回來，妹妹不要怪罪姐姐。這些物件是專門為你備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大姐帶的肯定是稀奇玩意，清清自然喜歡的�！闭f著，羅凈清走到桌邊，跟個有了新玩具就挪不開步的孩子一樣。

        羅凈靈笑看著羅凈清。

        羅凈清看著眼前的小玩意，還有一些金銀細(xì)軟，心中歡喜，做路上盤纏可不正好。正待合上，包裹中的一把匕首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羅凈靈看到忽而變了臉色，對她的丫鬟斥道：“今日三小姐大婚，誰讓你放這個的！還不拿下去�！�

        “不，”羅凈清按住羅凈靈的手說道，“姐姐，這個匕首的手柄花紋好看，就贈與妹妹吧。”這么小巧的匕首羅凈清來這邊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見到，用于防身再好不過。

        羅凈靈愣了一下，隨后說道：“這匕首很是輕巧，本想著給小桃用來削削水果，可沒想著今天給你。你喜歡自然是好，可是你別拿著玩，小心傷到手�！�

        羅凈清乖巧點(diǎn)頭，頭上的珠串隨之晃動，襯得她更是靈動。

        羅凈靈眼角有些濕潤，哽咽道：“妹妹，你三日后回門我正好不在府中，也無法送別。今后去將軍府的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寫封信報(bào)個平安。以后，以后就得妹妹自己顧好自己了�！�

        “姐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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