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官員及姑子們看了看地上繡有“智園”二字的素帕，又看了看蕭澤蘭，表情一片空白，好似沒反應過來一般。

        但下一刻，他們的腦子又轉得飛快，先是智園師太在遺書里說，她被一男子強迫，致使珠胎暗結，那男子的名字雖然被血跡擋住了，但姓氏“蕭”字卻沒被擋住。而現在，智園師太的帕子卻從三皇子身上掉落，三皇子剛好姓蕭，這、這……

        越貴妃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的帕子，蕭澤蘭更是目瞪口呆，他們本是想利用智園來栽贓蕭京墨，怎的現在臟水好像都潑到了他們自己身上？

        蕭澤蘭則長眉微挑，心中暗嘖一聲：小香香，干得漂亮！

        慧音師太撿起地上的帕子，仔細看了看：“這確實是智園的手帕。”

        隆豐帝面沉如水，眼中有著壓抑的怒火，看向蕭澤蘭，道：“說！”

        蕭澤蘭思緒翻飛，眼下這情景，他若說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定不會有人信，畢竟所有人都看到帕子是從他身上掉落的。而他如果說帕子是有人偷偷塞到他身上的，旁人怕是也只會認為他是在找借口。

        只一瞬間，他便打定了主意，不急不緩道：“回父皇，這帕子是兒臣今兒晌午在正殿外撿到的，兒臣猜想是哪位師父不甚遺失的，便留在了身上，想找機會交給庵里的師父，結果一忙起來給忘了。”

        隆豐帝面色稍緩。

        “三哥，你身邊可跟著不少人，一方素帕還需要你親手去撿，親自帶在身上，”蕭京墨輕笑一聲，“莫非這帕子是金子做的不成？”

        蕭澤蘭神色不變，溫和道：“九弟說笑了，只是這種小事我習慣親力親為。”

        “好了，你們倆給朕閉嘴！”隆豐帝怒喝道，皇家寺庵出了這等事，本就不光彩，若是再跟他兒子扯上什么關系，那皇室的顏面可就都丟盡了。

        蕭京墨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蕭澤蘭則松了口氣，神色不明地看了眼毫無生機的智園，目光在她腹部微微停頓了片刻。

        “蘇木，即刻召京兆府尹，命他盡快查清此案。”隆豐帝看了眼屋內眾人，“此事不可聲張。”

        “是。”眾人忙應道。

        隆豐帝也沒繼續再逗留的心思，命蘇木擺駕回宮。靜慈庵內圍觀的百姓，見帝架離去，便也都散了。

        馬車內的葉崖香，看了眼皇室儀仗隊，放下窗簾，淡淡道：“回府。”

        雖然隆豐帝下了令不許聲張，但還是走露了風聲，關于靜慈庵內一姑子被人強迫，有了身孕，最后服毒自盡，這姑子的手帕卻在三皇子身上的事，傳得是沸沸揚揚。

        對于蕭澤蘭的說辭，有人信，自然也有人不信。更有好事之徒，將去歲皇宮年宴上，有太監在手帕上給蕭澤蘭寫情詩的流言翻了出來。

        先有太監寫情詩，后有尼姑贈手帕，對于這些流言的真假，可沒有多少人去關心，百姓只知道茶余飯后又多了一些談資。

        但這些流言對于支持蕭澤蘭的官員來說，卻分外扎心，他們可不想日后的儲君有一些見不得人的癖好，一時間，本有幾名已經站在了蕭澤蘭這邊的官員，又有些猶豫起來。

        到了傍晚時分，宮內又傳出消息，先是聽說蕭京墨打折了蕭澤蘭的手腕，被隆豐帝罰在府里抄書。

        后又傳出蕭澤蘭被革去了工部的一切職務，禁足在三皇子府，無旨不得外出。

        這些消息傳到葉崖香耳內時，她正在親手做蜜糖蒸糕，在一旁示范的石燕笑道：“姑娘，王爺這是再給您出氣呢。”

        “就你知道的多！”葉崖香瞪了石燕一眼，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今日蕭京墨看到她手腕上被蕭澤蘭捏出來的紅痕時，身上確實散發出了一股怒意，但她沒想到，蕭京墨居然會直接打斷蕭澤蘭的手。

        還有蕭澤蘭被革去了工部的職務，恐怕也少不了蕭京墨的推波助瀾。

        萃華宮，上好的紅木地板上鋪滿了碎瓷片，一只橘黃色的胖貓，四肢扭曲的躺在瓷片堆上，胸口微弱的起伏著。四周跪滿了宮女，各個神色惶恐，身形微抖。

        越貴妃拿著一方錦帕，一根一根地擦著手指，末了，將錦帕丟在胖貓身上，淡淡道：“都收拾干凈。”

        周圍的宮女忙起身收拾，手腳麻利，卻沒發出一絲聲響。

        越貴妃斜靠在軟塌上，看著自己紅艷艷的指甲，冷冷道：“說說智園那封遺書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智園服下毒藥時，奴婢親自檢查過遺書，上邊沒有任何污跡，”跪在地上的桂枝姑姑膽戰心驚道，“可能、可能是智園毒發倒下時，嘴里的血恰好滴落在了遺書上。”

        “恰好？恰好！”越貴妃剛壓下去的怒火，又隱隱竄了起來，“恰好將蕭京墨的名字給擋住了？恰好我兒身上又莫名其妙多出了智園的手帕？”

        她一掌拍在軟塌上，柳眉倒豎：“看看外邊都傳成什么樣了！我兒大好的名聲，都被這些恰好給毀了！”

        桂枝姑姑小聲勸解道：“娘娘，這些個無憑無據的流言傳兩天自然會消散，殿下的賢名早已深入人心，想必要不了幾天，外邊的人便又都會想起殿下的好的。”

        越貴妃深吸幾口氣：“這事兒處處透著古怪，將所有經手之人都仔細查一遍。”

        “是。”桂枝姑姑猶豫片刻，“那智園的家人該如何處置？”

        “哼，本宮費心費力將她送入慧音門下，她卻連這點事都給本宮辦砸了，”越貴妃冷聲一聲，“她家人也沒活著的必要了。”

        桂枝姑姑心底微寒，智園一家上上下下可有十五六口人，娘娘是一個都不打算放過了。不過，她隨即又想到，智園肚子里的可是娘娘的嫡親孫子，娘娘賜下毒藥時都沒猶豫半分，更何況智園家里那些不相干的人。

        也不知她自己日后會落個什么結局……

        “本宮知道你在想什么？”越貴妃掃了桂枝姑姑一眼，“不心狠手辣如何能坐上那個位子？再說了，本宮的皇長孫可不能從智園這等低賤的宮女肚子里生出來。”

        說完，她語氣稍微緩和了些：“起來吧，你對本宮的忠心本宮自是明白，日后定會給你謀個好去處。”

        “奴婢多謝娘娘。”桂枝姑姑叩謝后才站了起來，心道：她跟了娘娘這么些年，娘娘定會念著她的苦勞的。

        “你親自去看看澤兒的手如何了？”越貴妃又想起蕭澤蘭被打折的手腕，恨恨道，“本宮遲早要將蕭京墨剝皮拆骨！”

        “是，奴婢這就去。”

        待桂枝姑姑到三皇子府外時，已華燈初上，門口的親衛忙將她迎了進去，只見府內一片寂靜，下人們都垂手靜立在主院外。

        “殿下可在里邊？”

        “回姑姑，殿下確實在里邊，只是……只是……”府內的管家看了眼院內，欲言又止。

        這時，院內傳出一道女子的痛呼聲：“殿下…別……啊！奴婢求殿下別這樣……殿下…求您…嗚……”

        桂枝姑姑神色晦暗不明，半晌后，才平靜問道：“殿下手上的傷如何了？”

        管家道：“太醫來看過，說傷到了骨頭，得靜養三個月。”

        正說間，院內傳來動靜，一頭發散亂，衣裙破損的年輕女子被人抬了出來。

        桂枝姑姑隨意掃了一眼，只見那女子睜著一雙大大的桃花眼，眼內黯淡無光，胸口急促起伏著，裸露在外邊的皮膚上，布滿了新舊不一的傷疤。

        隨后，披散著頭發，衣袍不整的蕭澤蘭走了出來，他看了桂枝姑姑一眼，淡漠道：“回去告訴母妃，我沒事。”

        桂枝姑姑忙垂下眼：“是。”

        葉府內，吃完晚飯正在園子里消食的葉崖香，聽到前院傳來陣陣叫好聲，便問道：“可是前院兒有什么熱鬧事？”

        石竹與石燕相視一眼，均搖頭道：“奴婢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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