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三人回到家的時候，林成華和徐露正在客廳里聊天。

        “過來，都吃點水果。”徐露微笑著招呼三個孩子。

        林亦晗笑著飛奔過去，直接坐到林成華和徐露的中間，林文昊和陸欣然則是在后面慢慢地走。

        “一家三口真好。”陸欣然目視前方。

        “嗯。”林文昊依舊像以往一樣溫和。

        陸欣然好奇道，“你好像對什么都無所謂。”

        “是嗎？”林文昊脫下外套，“知足常樂吧。”

        腳下的地毯綿軟舒適，踩上去有種輕飄飄的感覺，陸欣然沒接話，就著林文昊的話審視了一下自己。

        知足常樂？

        不，她陸欣然才不是這樣的人，她比誰都清楚一無所有是種什么樣的感受。

        客廳里的五個人硬生生地分出了主客，林成華和徐露關心著林亦晗的成績，關心著她在學校里的生活，一家三口有說有笑。林文昊和陸欣然則是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機械地嚼著嘴里的水果，像是沒有感情的工具人。

        “對了，然然覺得新學校怎么樣啊？”徐露像是才發現客廳里有這么一個人一樣。

        陸欣然張嘴剛準備回話，就被林亦晗截胡了。

        “她挺好的，我看到她開學典禮、吃午飯都是和一個男生一起呢，才第一天就交到了朋友，挺開心的吧？”林亦晗一臉天真。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徐露和林成華交換了一下眼神，“那，那是挺好的，然然在學校有朋友就好。”

        有朋友？男朋友吧？

        陸欣然知道徐露什么意思，不過是想在林成華面前暗示一下她小小年紀不學好，她才不上當，“對的，是我的同桌，還有交到一個很好的朋友，是個女生，叫言菱，我對學校都不熟悉，就是他們倆帶著我參加開學典禮去食堂吃飯。”

        她這話說的也很有藝術性，她不熟悉學校，林文昊和林亦晗都不教她，她只能靠自己班上的同學。

        林成華也不是個傻子，看了一眼徐露，換了話題，“交到朋友就好，學習重要，但是過得開心也很重要。”

        徐露眼角抽了抽，笑著附和了一聲。

        “嗯，謝謝爸關心。”陸欣然全程表現出一副乖乖女的樣子。

        林成華和徐露上樓之后，林亦晗坐不住了，走到陸欣然旁邊。

        “你跟易辭關系好嗎？”

        “就是同桌。”陸欣然認真回答。

        “那你們還互相吃對方碗里的菜？”林亦晗嘴角帶著諷刺，明顯不信。

        陸欣然疑惑，“不能和別人換菜嘗一下嗎？”

        今日裝聾作啞成就達成。

        林文昊不想摻和兩個女生之間的戰斗，擦了擦嘴巴，轉身離開了客廳。

        陸欣然把最后一塊水果塞進嘴里，緩緩站起身來。

        “你是想勾搭易辭？看上他家里有錢長得帥？”四下無人，林亦晗也懶得偽裝出一副好姐姐的樣子，那眼里的鄙視和嘲諷全都暴露出來。

        “怎么，你喜歡他？”陸欣然來了興趣，林亦晗現在這樣子，就像是被人搶了暗戀對象一樣。

        林亦晗微微昂頭，像只驕傲的孔雀，“我才不像你一樣，沒點兒自知之明，實話告訴你吧，易辭不可能看得上你，別白費力氣了，你一個人丟人可以，可別帶著我們全家跟你一起丟人。”

        “我覺得，你媽媽做的事，最讓你丟人吧，”陸欣然被她逗笑了，“畢竟是她讓你有了這么一個尷尬的身份。”

        “陸欣然！”林亦晗氣急敗壞，但是她也知道這是在家里，吼完之后迅速做了個深呼吸，“那只能說明，你媽不夠漂亮沒本事，連個男人都看不住。”

        果然是三觀喪失的女人生的孩子，也沒什么三觀。

        陸欣然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林亦晗，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林亦晗第一次在陸欣然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一貫的柔和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后背寒毛直豎的陰森感，“……你能拿我怎么辦？”她的聲音有一點抖。

        “你說呢？”陸欣然丟下三個字，轉身去了二樓。

        站在原地的林亦晗越想越惱火，跺了跺腳氣急敗壞地沖進電梯里，按了去三樓的按鈕。

        -

        別墅變得有些空蕩蕩，陸欣然到了二樓之后，抬眼就看到了背靠墻壁站著的林文昊。

        男生長得很高，黑色的制服校服在他的身上很好看，他微弓著身子，看著腳下的地毯，顯得有些疲憊。

        這是第一次，她在林文昊的身上看到了一些頹氣。

        “可以聊聊嗎？”意識到陸欣然過來了，林文昊站直身子。

        陸欣然微笑，“我想休息了。”

        很委婉地拒絕，也恰到好處地表明了她目前對林文昊的態度。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林文昊淡笑著低頭踩了踩腳下的地毯，“今天晚上的事很抱歉，我知道肖思曼進去找你，但是，我現在不能得罪林亦晗。”

        “我沒懂你什么意思，”陸欣然很平靜，“也不是很想懂。”

        這個回答讓林文昊有些意外，他靜靜地思考了兩秒，尷尬地舔了舔嘴唇，“嗯，但是我不會害你。”

        陸欣然笑出了聲，“那就謝謝哥哥了。”

        少女難得的笑容和那一聲輕輕的“哥哥”讓林文昊呆住了，一直到陸欣然關上了房間的門，他才緩緩回過神來，轉身進了自己的臥室。

        真的是一個捉摸不透的女生。

        林文昊和陸欣然敢站在二樓走廊說這些話是有原因的。

        林成華、徐露、林亦晗這一家三口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潔癖，反正自打陸欣然住進來，就沒怎么見他們走過樓梯，永遠都是電梯上下，只到一樓、三樓和四樓，二樓像是有什么臟東西一樣，讓他們來都不愿意來。

        估摸著就是不想看到她和林文昊吧。

        陸欣然窩在沙發里掏出手機，手指在易辭的名字上滑動了好幾次，都沒有把電話打過去。

        算了，先洗個澡，好累。

        言菱到家之后就把晚上肖思曼來教室找茬的事跟齊鳴說了，在她的心里，陸欣然和易辭現在就是一對，別人誰來都是第三者插足，讓人不齒。

        齊鳴迅速把這事兒告訴了易辭。

        易辭琢磨了很久也沒琢磨出來該怎么辦。

        好像只要跟他扯上關系，陸欣然就會受傷。

        從前是，現在也是。

        煩躁地揉了揉頭發，易辭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了好幾次，才最終點擊了視頻通話的按鈕。

        等待的過程及其漫長，易辭已經在心里編排好了好幾輪劇情。

        但是，沒人接。

        不死心，繼續打。

        然而從九點到現在，五個，陸欣然一個都沒接。

        她是不是生氣了？

        腦子里冒出這個念頭的一瞬間，易辭有點兒慌。

        他清晰地意識到：他不想她生氣。

        半分鐘之后，陸欣然打過來了。

        “怎么了？打這么多電話？”陸欣然把手機放在支架上，拿著毛巾坐在床上搓頭發。

        “我以為你不打算接我電話了。”易辭咬了一下嘴唇。

        “為什么？”陸欣然搓頭發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沒，就是聽說放學之后，有人去找你茬……”易辭摸了摸鼻子，眼神飄忽。

        陸欣然把毛巾披在肩膀上，不再繼續搓頭發，“嗯，是個喜歡你的女生，看我當你同桌不爽，過來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對不起……”易辭的聲音有些軟，帶了點委屈的感覺。

        陸欣然也不知道他這委屈哪里來的，“你道什么歉？長得好看招人喜歡又不是你的錯？”

        “我不好看。”易辭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半遮住眼睛。

        易辭不喜歡被人說好看，小時候男生總說他是個姑娘，他沒少因為被叫娘娘腔而打架。

        當年連累陸欣然被打，起因就是對方嘲諷他是個小白臉。

        “我不好看。”易辭再次強調。

        被夸好看不會有好事發生，只會被欺負。

        還會連累陸欣然被欺負。

        易辭的眼神逐漸有些晦暗。

        “行了，不逗你了，說點兒正事，”陸欣然調整了一下手機的角度，“我跟林亦晗的關系逐漸陷入僵局。”

        “她欺負你？”易辭扒開頭發，重新露出自己的雙眼。

        “沒，是我挑釁她。話說，她要是欺負我，你會保護我嗎？”陸欣然頂著半濕的頭發，撐著臉蛋兒，笑得有些勾人。

        “會。”易辭沒有猶豫。

        陸欣然在那頭“噗嗤”一聲笑了，“有你這句話就行，掛了，暖男晚安。”

        “……嗯，晚安。”

        陸欣然丟了手機，繼續揉頭發，余光看向自己左肩的傷疤。

        她不后悔當年救了易辭，那一瞬間的勇敢，幫她換回了一個長期護身符。

        易辭躺在床上仔細咀嚼了一下“暖男”這個詞，然后去搜索了一下。

        暖男等于中央空調？

        他易辭才不是中央空調！

        -

        林亦晗上樓后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掏出手機給許琛打電話，好好地訴了一通苦。

        “她簡直得寸進尺，我關心她在學校交朋友的事，她對我冷言冷語，我讓她考慮考慮不要一頭扎在易辭身上，她還說我沒本事追上，憑什么不讓她追，我……真的快氣死了。”林亦晗的話里帶上了哭腔。

        “別氣別氣，為這種人不值得，”許琛輕聲安慰道，“敢欺負你，我不會讓她好過的。”

        林亦晗聽得心里一樂，復又迅速調整了一下情緒，“不行，我就是吐吐槽，要是真欺負回去……我怎么跟我爸媽交代？況且，我不想當個惡人。”

        “哎喲，我的小祖宗唉，人家都欺負到你頭上了，你還想當好人？”

        “我……”

        “不用多想，我一定幫你報復回去，而且不會懷疑到你頭上，別氣了，趕緊睡覺，這周末出去逛街，給你買新衣服。”

        “那……行吧……”林亦晗嘴角的笑容隨著許琛的話逐漸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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