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小说网 - 无弹窗无广告小说在线阅读

大眾小說網(wǎng) > 醉玲瓏 > 第十九章 昨夜西風(fēng)凋碧樹

第十九章 昨夜西風(fēng)凋碧樹


  七日之功定川蜀,以三萬輕騎破敵十二萬六千人許,降兩萬八千,損兵僅一百三十二人。//wwW.QΒ⑤.CǒM//

  八百里戰(zhàn)報飛來,一時間帝都上下震驚于凌王精兵奇謀,爭相傳說。

  當(dāng)初持議和之辭的朝臣皆盡汗顏,無怪天帝對蜀中軍情絲毫無動于衷,原來是早有安排,君心似海,深不可測。卻更有多少人依稀覺得,凌王,似比眼前高高在上的天帝更為難測,看不透,摸不著。

  夜天凌在奏章中詳述壅江水利大事,戰(zhàn)況卻寫的極為簡略,無非兩州詐降,引水破敵,乘勝追擊,蜀軍倒戈之語,明列眾將之功,并為東蜀降軍請赦旨。

  朝中一片驚疑贊佩聲中,天帝降旨加凌王為三公昭武上將軍。

  軍中將士論功行賞,為定蜀中人心,東蜀軍叛亂之事不予追究,江水郡督使岳青云平叛有功,擢升麓州巡使,暫領(lǐng)東蜀軍。

  與此同時,十一皇子夜天澈以奇兵誘虞呈叛軍入幽州城北峰指谷,大敗其軍,晉封澈王、加鎮(zhèn)軍大將軍。

  湛王大軍不急不躁,表面穩(wěn)扎穩(wěn)打與虞夙叛軍主力步步交鋒,卻暗中兵分兩路偷襲臨安關(guān)。

  虞夙匆忙回軍自守,被兩路騎兵趁虛猛攻破關(guān)而入,平叛大軍臨于燕州城下,深入北疆。

  捷報頻傳,湛王由征北將軍銜加晉武衛(wèi)上將軍,增賜一萬食邑戶。

  連日頹廢之局幡然逆轉(zhuǎn),乾坤朗朗,冬日陰霾的天色云退霧散,透出許久未見的晴天。

  輕煙,淡幔,蓮池宮依舊冷冷清清。

  這里似是寒冬最深最遠(yuǎn)的地方,塵封的寂寞令歲月退避,光陰荏苒,亦不曾駐足。

  斜陽已暮,穿透宮闈長窗散照在白玉地面上,清美的浮雕間,蓮花百態(tài)落上了層層淡金,呈現(xiàn)出莊嚴(yán)的華妙風(fēng)姿。

  蓮妃如往昔每一個傍晚,獨自在殿前靜堂誦念著古源經(jīng),從來不曾間斷。

  沉木香安寂的氣息淡淡繚繞,伴著低淺的誦吟聲盤旋,飛升,消失在高深的大殿盡處,煙過無痕。

  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后傳來,蓮妃身側(cè)出現(xiàn)了一雙金絲繡飛龍的皂靴。誦經(jīng)聲平平淡淡沒有絲毫停滯,蓮妃也未曾側(cè)目半分。

  那靴子的主人便站在那里,不動,微微閉目,耳邊低緩的聲音傳入心間,一片寧靜祥和。

  一人站著,一人跪著。

  天際橙云飛彩,暮色漸濃,最后一絲暖色緩緩收攏,退出了雕梁畫棟,留下無邊無際的清寂。

  光滑的黑玉石珠襯著蓮妃纖長凈白的手指,微微地落下一顆,經(jīng)聲余韻低低地收了。

  蓮妃睜開眼睛,玉石如墨倒映著她絕色的容顏,也倒映出另一個人的身影,“臣妾參見皇上。”她靜靜起身,再靜靜對來人福下。

  纖弱的身子因跪得久了而微微一晃,一只持穩(wěn)有力的手已扶上了她的胳膊。

  “愛妃平身!

  “公主請起!

  那只手的力度叫她恍然錯覺,每一次時光都像重復(fù)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一天,也是這只手,在千軍萬馬前將白衣赤足出城獻降的她穩(wěn)穩(wěn)攙起,她抬起頭,看到了一雙明亮驚慕的眼睛。

  那雙眼睛,撞入昆侖山的冰湖,融化了寒冰積雪。

  那一望,望過了萬水千山,遙遙歲月。

  她抬起頭,看到了那雙蒼銳深沉的眼睛。

  眼角幾絲皺紋刻下年歲如梭,唯有不變的目光仍舊透過眼底掠入心間。

  相對一瞬,似穿過過往萬余個日夜,將紅塵光陰定格在那風(fēng)沙漫漫的大漠,定格在長云蔽日的日郭城前,定格在鐵馬兵戈的血淚中。眼底那抹白衣身影,從來都沒有變過,極淡,卻又極深。

  她在這個男人的身前拜服,舉起族人的降表。她隨他的大軍千山萬嶺離開故土,一去便是一生。

  “這靜堂太清冷,你身子剛好些,還是不要久待!碧斓鄣穆曇魧⑺龔幕秀敝畜@回,本該是柔軟的體貼,卻仍帶著君王的威嚴(yán),不覺早已入了骨髓。

  她退身,垂眸:“謝皇上體恤!

  天帝眉心一擰,原本興致高昂不知為何便淡了下來,看了看她,說道:“凌兒此次帶兵出征又大獲全勝,朕很是高興!

  蓮妃心里深深一震,墨玉串珠在指間收緊,帶兵出征,不是單單的督察水利。所幸是勝了,卻不知人怎樣,有沒有傷著,是不是疲累,什么時候能回來。千頭萬緒不言不說不問,仍舊垂眸:“恭喜皇上。”

  天帝站在面前等了一會兒,見她只說了這四個字便恢復(fù)了沉默,問道:“你就不問問兒子怎樣,毫不關(guān)心?”

  蓮妃靜靜道:“皇上教子有方,不會差錯。”

  “從領(lǐng)兵打仗到大婚立妃,這么多大事你都置若罔聞,”天帝語氣微微沉了下來:“朕有時真懷疑,他究竟是不是你的兒子!”

  “他是皇上的兒子。”蓮妃的聲音低而淡,如同這竹節(jié)香鼎中透出的煙,不待停留便逝了在了大殿深處。

  天帝垂俯視著她,面上難以掩飾地顯出一絲不豫:“抬起眼睛看著朕!

  隨著這不容抗拒的命令,蓮妃優(yōu)美的脖頸緩緩揚起,睫毛下淡淡眸光對上了天帝的視線。

  那雙眼睛,如同雪峰輕霧下千萬年深靜的冰湖,幾分清寒,幾分明澈,帶著幽冷遠(yuǎn)隔著縹緲。分明看著你,卻遙遠(yuǎn)的讓人迷失其中,以為一切只是入夢的錯覺。

  天帝黑沉的目光將她深深看住,久久揣摩,終于開口說道:“你知道朕為何要將鳳家那個女兒指給凌兒?”

  “皇上自有皇上的道理!鄙忓。

  天帝伸手一抬,將她慢慢離開的目光帶回:“就因為她那雙眼睛像極了你的,所有的女人,只有她和你一樣,敢這樣看著朕!”

  蓮妃目中平靜:“皇上識人,斷不會錯!

  天帝手下微微一緊,隨即頹然松開,那絲不悅的神情慢慢地化做了哀傷,隱約而無力,“你一定要用這種語氣同朕說話?”

  蓮妃輕輕后退一步,俯身請罪:“皇上若不喜歡,臣妾可以改!

  “蓮兒!碧斓鄢聊艘粫䞍,突然喚了她的乳名。

  灼灼之仙姿,皎皎于清波。

  因為這個名字,冒天下之大不韙冊嫂為妃,興天下之精工修造寢殿,蓮池宮中美煥絕倫雕滿清蓮,前庭后苑遍植芙蕖。

  刻痕深寂,寞然相伴流年,殘荷已瀟瀟。

  這兩個字,在蓮妃心頭輕輕劃過,極隱約地帶出絲痛楚。

  “你恨了朕這么多年,連凌兒也一并疏遠(yuǎn)了這么多年,還不夠嗎?這一生,有多少個三十年!”天帝長嘆一聲,說道。

  “臣妾并不恨皇上。”蓮妃淡淡道。

  “是嗎?”天帝語中頗帶了幾分自嘲的譏誚。

  “是。”蓮妃安靜起身:“若恨過,也早已抵消了,臣妾只是不能忘。”

  天帝眉目突然一冷,不悅道:“你忘不了誰?”

  她看著天帝,竟對他轉(zhuǎn)出一笑。

  塵封多少年的笑,有著太多的復(fù)雜糾纏,也無笑聲,也無笑形,一徑地暗著,“我忘不了你。”

  不是臣妾,而是我,不是皇上,而是你。

  我忘不了你。

  甲胄鮮明凌然于馬上的大將軍,抬手遮擋了跪服的羞辱,帥旗翻飛,蔽去漫天長沙。

  雄姿英的少年郎,抬手拭去肝腸寸斷離別的淚,俊然朗目,撫平愁緒萬千。

  木槿花下,多情人,抬手搭上溫暖的衣衫,神色輕柔,暖暖一笑。

  就是這一笑,俘虜了誰,迷惑了誰,沉醉了誰,或許終生都不能相忘。

  天帝渾身微震,伸手握住蓮妃,“你都記得嗎?多少年了,我以為你都忘了!

  不是朕,是我,不是愛妃,是你。

  蓮妃卻輕輕地抽回了手,凝視著天帝雙目道:“你叫我怎么忘?我的族人在你的鐵騎精兵下家破人亡,我的兄弟非死即傷,我的父親,在跪降后飲下你送來的毒藥,柔然族已是茍延殘喘,遭突厥大舉圍攻,你作壁上觀按兵不救。”

  渺渺的柔情,鐵血的心。

  何處的因由,此時的果。

  天帝的神情在她一字一句中冰冷,漸生悲戚:“原來你記得的是這些!

  “只有這些嗎?”蓮妃神色凄迷,眸中覆上了一層水霧深濃,“你給我希望,卻又親手將我送到別的男人懷中,我認(rèn)了,可你連他也不放過……”

  “住口!”天帝猛然怒喝:“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當(dāng)然知道!鄙忓鏌o表情說道:“你以為可以瞞過所有人,卻瞞不過我,那些丹藥我都認(rèn)得。”

  天帝容顏寒冷,而后緩緩說道:“你怎會不認(rèn)得,那本就是你自柔然帶來中原,親手進獻給先帝的!

  一道清淚自蓮妃面頰潸然滑落,她極凄慘地仰面,望向已陷入深黑的殿堂,道:“我是個罪人,我從一開始便想要他的命。但他對我那樣好,我下不了手,可你卻令他沉迷于仙煉之術(shù),頻頻服用丹藥,他還能活嗎?”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結(jié)果?”天帝語氣越冰寒。

  蓮妃看著他,目光穿透了他,越到了遙遠(yuǎn)的地方:“所以我們都活該受到懲罰。”

  長風(fēng)微動,揚起宮帷淡影,穿過蓮妃的長,吹動白衣寂寥。香爐中點點明紅燃到了最后,掙扎幾下,灰飛煙滅。

  天帝的臉色便如這漫長的冬日,極深,極寒,更透著沉積不化的悲涼。

  死一般的沉默,大殿中靜到了極至。

  昏暗中兩人面對面站著,仿佛已經(jīng)站了多少年的日子,對視的雙目了無生機。無力的哀涼生自心底,久久存留。

  很久以后,天帝終于開口道:“你不是我,永遠(yuǎn)無法體會那種屈于人下的感覺,就連自己心愛的女人,也要拱手送至別人懷中。我做了的事,從不后悔!

  “便是后悔,又有何用?”蓮妃淡淡道:“此生已往,我每日誦念經(jīng)文,或者可以為你我恕罪。”

  “你何必要自苦于我二人,也更苦了凌兒!碧斓壅f道。

  蓮妃俯身下去:“臣妾恭送皇上。”

  天帝看著身前這抹淡淡的身影,夜色灰暗漸漸的失去了清晰,在殿前薰染上晦澀的濃重,長嘆一聲,轉(zhuǎn)身而去。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頭道:“我今日是想來告訴你,凌兒很好,讓朕極為放心。朕一直以來總覺得愧疚于他,不知現(xiàn)在是否彌補了一二,上一代的怨痛莫要再在他們身上牽連重演了。”

  蓮妃柔弱的身姿一動未動,淚卻早濕了衣襟。

  殿前,天幕如墨,月如鉤。

  天朝《禁中起居注》,卷八十,第二十三章,起自天都凡一百二十四日。

  圣武二十六年十二月壬申,帝以凌王軍功顯赫政績卓然,母以子貴,晉蓮池宮蓮妃為貴妃,六宮僅別于皇后一人之下。

  御旨出,中書、門下兩省散騎常侍、諫議大夫、左右拾遺、禮部及十三道言官奏表諫言,非議激烈,以為制所不合。

  帝置諫不聞,一意行之,貶斥眾臣,以儆效尤,舉朝禁言。

  北疆軍營,大地冰封,飛雪處,萬里疆域蒼茫。

  夜天凌將那八百里快馬送來的恩旨和杜君述等人的密函擲之于案,站在帳前放眼看向長風(fēng)送雪的江山,唇角一抹薄笑,清冷如斯。(全本小說網(wǎng))

  最新全本:、、、、、、、、、、


  (https://www.dzxsw.cc/book/20857/124675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