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登山踏霧凌絕頂
倆人共乘一騎，夜天凌從后面握著韁繩，卿塵低頭看到他修長的手指因微微用力而骨骼分明，穩(wěn)定而隱藏著一種力度，他的手臂和胸膛在自己身邊形成一個環(huán)抱。//WＷｗ。qВ5、C0М\依稀記得，似乎很小很小的時候在父親的懷中有過這樣的感覺，安全，溫暖，因?yàn)橹烙斜Ｗo(hù)所以可以全身放松地倚賴著，絕對不會被松開。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久遠(yuǎn)得讓人以為是記憶出了問題。
她帶著這樣的心情抬頭，從這個角度看向夜天凌，卻立刻接觸到了他的目光，那副清淡的面孔下，有種別樣的愉悅的神態(tài)。
夜天凌見她看過來，低頭微微一笑，說道：“帶你去個地方。”
“什么地方？”卿塵道。
“去了便知道了。”他說道。
風(fēng)馳腳程極快，不多會兒便進(jìn)了偏僻的山路，看方向似乎是寶麓山的一支峰脈。倆人一路而上，幾乎到了這山峰的最高處，待到前面已沒了出路，夜天凌方緩緩勒馬。
卿塵坐在馬上放眼一望，不禁驚嘆一聲。從他們所處之處看去，寶麓山連綿的山脈盡收眼底，天都伊歌遠(yuǎn)遠(yuǎn)地坐落在前方，偌大的城池變得只手可握。楚堰江自城中穿插而過，同另一支江流合而為一化做奔騰寬闊的大河，滔滔滾滾奔向遠(yuǎn)方。人仿佛立于無邊無際的天地之間，心胸闊朗，無限伸展，直與這蒼茫的自然合為一體，亦被這壯闊江山震撼心靈。
她無比驚贊地看著這山林江河，突然聽到夜天凌在耳邊問：“怕嗎？”
聞言低頭，她才現(xiàn)原來風(fēng)馳停住的地方是一方懸崖的盡端，只要再前進(jìn)一步，人便會墜入萬丈深淵。
絕壁刀削，一落遽下，山谷間偶爾飄起繚繞的云霧，風(fēng)過時急地飛掠消失，露出深不見底的峽谷。卿塵興奮地回頭看夜天凌，鳳眸之中是驚是喜是笑，明亮的光彩照人眼目，說道：“怎么會怕！這是什么地方？”
夜天凌俯視她，嘴角亦蕩起微笑，突然一提韁繩，風(fēng)馳長嘶一聲雙蹄騰空人立而起，幾乎要縱入懸崖之下，隨著卿塵刺激的尖叫，轉(zhuǎn)身穩(wěn)穩(wěn)落在后面幾步處。倆人同時放聲大笑，皆覺得痛快無比。
夜天凌翻身下馬，伸出手，卿塵扶著他的手跳下來，一起站上前面高起的巖石。夜天凌道：“我常常一個人來這里。”
卿塵在大石上隨便坐下，無盡神往地看向遠(yuǎn)處：“這么好的地方一人獨(dú)享。”
夜天凌淡笑道：“除了風(fēng)馳，別的馬哪能登上如此境地？”
“云騁也能。”卿塵說道。
夜天凌含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卿塵扭頭看他一會兒，問道：“你每次來這兒都這么開心嗎？”
夜天凌笑容收了收，目光在她眼中一停，搖頭：“以前都是心里有事才會來。”
“哦？”卿塵問道：“那么現(xiàn)在呢？”
“喜歡，想來。”夜天凌答道。負(fù)手前行兩步，淡淡俯視巍巍群山，衣襟在山風(fēng)中飄搖激蕩。
卿塵就靜靜地從側(cè)面看著他，他的深邃目光中似透出一種桀驁不馴的意氣，目所及處，似這萬里山河盡在指點(diǎn)之中，蒼茫大地不過揮手沉浮，那神情中的傲然將一切都不放在眼里，天地亦如是。她不由得輕輕說道：“高高在上，請君看吧，朕之江山美好如畫。登山踏霧，指天笑罵，舍我誰堪夸？”
夜天凌突然回頭，看她。她笑道：“又大逆不道了吧？不過是我很喜歡的詞呢。”
夜天凌道：“我從未聽說過。”
卿塵道：“這詞來自我的家鄉(xiāng)，寫的是傳說中一個豐功偉績統(tǒng)一四海的帝王，如何叱咤風(fēng)云，奪萬世瀟灑。”
夜天凌卻問道：“你的家鄉(xiāng)？”
卿塵遙望長河奔流天際茫茫，說道：“嗯，我的家鄉(xiāng)，不屬于這里的一個地方。”
夜天凌道：“那是什么地方？”
卿塵回答：“我也不知道，你說，這里又是什么地方呢？”
夜天凌道：“這里便是這里。”
卿塵便道：“那里也便是那里。”
兩個人像參禪一樣打了幾句啞謎，突然同時一笑，夜天凌道：“不管身在何處，清楚自己是誰便罷了。”
卿塵略微有些黯然道：“似我原非我，誰真正知道自己是誰，誰又能不惑呢？”
夜天凌淡淡道：“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自然不會有無謂的迷惑。”
卿塵起身同他并立，衣袂飄然，長凌空：“那你想要什么？”
夜天凌扭頭和她對視，卿塵看著他的眼睛道：“可以選擇不回答。”
夜天凌自山巔將目光投向無邊江山，稍后，伸出一只手，緩緩的在兩人眼前無盡處劃了一個半圈，手指的最終處，落在了帝都中心若隱若現(xiàn)的大正宮上。
卿塵隨著他的手俯視過去，揚(yáng)唇而笑，她低頭看了看他的佩劍，見他今天腰間只是一把普通的烏鞘長劍，略加思索，問道：“四哥，歸離劍在你手中？”
夜天凌微微沉默，卻沒有否認(rèn)：“是。”
卿塵道：“若如此，以后還是不要輕易帶出來。”
夜天凌眉梢一動：“你知道歸離劍？”
卿塵淡淡道：“歸離劍曾是百年前始帝登驚云山號令九國，一統(tǒng)天下時的佩劍，乃是皇族至寶，在成帝永治八年一次宮變中不知所蹤，所以便有傳說，得此劍者，得天下。”
夜天凌唇邊逸出絲無形的笑，說道：“只是傳說而已，一把劍再怎樣也只是劍。”
卿塵道：“但天下卻有無數(shù)人會相信這樣的傳說。那柄劍絕不是天帝賜于你的，皇族之中除了你和十一，想必也還沒有人知道歸離劍重現(xiàn)蹤跡。你那時去冥衣樓總壇，不該將它隨身攜帶著。”
夜天凌并沒有否認(rèn)她的推測，說道：“你對歸離劍的來龍去脈倒比我想的要清楚，那你可知其劍自鳴，示主以警？那天歸離劍十分異常，頻頻警響，直到進(jìn)入那山谷后才安靜下來。”
“原來如此。”卿塵面對著眼前高峰絕嶺深深沉思，忽而微笑道：“四哥，浮翾劍在我這兒。”
夜天凌略有詫異：“什么？”
卿塵道：“與歸離劍陰陽相輔的浮翾劍，四哥應(yīng)該也聽說過吧。”
夜天凌須臾的震驚后靜然不語，似是等待她繼續(xù)說下去，她從容和他對視，隨后一笑：“如果四哥真的確定自己想要什么，我愿意陪四哥玩這場游戲。”
“很有趣。”夜天凌道：“原因呢？”
卿塵靜靜笑道：“自古英雄多寂寞，登高者，孤絕，有人做伴或許會多些趣意。”
夜天凌神情一動，眸底不見聲色，只淡淡問道：“那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卿塵清澈的眼中掠過些許茫然，說道：“我想要的……其實(shí)，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什么，或許我所經(jīng)歷的一切事情都只是個過程，因?yàn)槲铱床坏浇K點(diǎn)，所以只能將這個過程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有一天突然現(xiàn)終點(diǎn)在眼前了，也會覺得做了一場精彩的夢。再者，又或許每個人的終點(diǎn)都是一樣的，所不同便是怎樣往這終點(diǎn)去。有人蹉跎終生，有人瀟灑風(fēng)流，有人碌碌無為，有人叱咤天下，個中滋味，不盡相同。”
人生如夢，夢如人生，仿佛莊生曉夢，不知是入了蝴蝶之夢，還是自己夢到了蝴蝶。
此生便只是一出拉開了大紅帷幕的臺戲，又何必在意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只要流云水袖揚(yáng)起，那一板一眼唱得真切叫彩，便是夢也絢爛，何況這帷幕張然掀起，難道由得你唱還是不唱？
看戲的人何嘗不在戲中，不如唱個滿堂紅罷了。
夜天凌說道：“你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又如何便能肯定，我們能走同一條路？”
卿塵笑了笑，說道：“憑直覺。反正有條路我似乎已經(jīng)站在上面了，我對這條路也有些好奇，所以想邀人一起走一程，不知四哥是否愿意？”
夜天凌道：“走一程？走到何時，何處？”
卿塵道：“那我便不知道了，有些事情是天定，便如我站在這條路上，未必是自己的選擇，我只能在此之后選擇怎樣去走。”
“天定？”夜天凌眼中清淡底處忽而銳利地顯出一種孤傲光芒，他轉(zhuǎn)身看向她：“天定又如何？即便真的有天意在前，我也要將它扭轉(zhuǎn)過來。”
卿塵不知他何以突然毫不掩飾身上霸道的氣勢，微笑道：“四哥好魄力。”
夜天凌將她深深看在眼中，他仿佛做了什么決定，以那樣的目光要將這個決定同樣烙上她的心頭，緩緩說道：“你可想過，這條路并不好走。”
卿塵道：“所以才有趣，亦唯有如此險徑才會達(dá)到常人所不能及之處。”
夜天凌問：“你不怕？”
卿塵俯瞰眼前山河：“四哥，這個問題你剛才問過了。”
夜天凌唇角上挑，過了會兒，說了一個字：“好。”
下山時，一路風(fēng)景奇秀，風(fēng)馳走走停停，并不急著趕回去。夜天凌似對寶麓山一脈極其熟悉，帶著卿塵又看了幾處景致。山間林木蔥蘢，綠草茵茵，有時偶爾一轉(zhuǎn)，便有各色的野花叢叢簇簇撒了漫山遍野，卿塵不時喊著要他停馬，俯身去采那些花兒，一會兒便捧了大把。
山花清秀質(zhì)樸，散開來看似毫不起眼，湊在一起卻似攜來滿山的春光，十分爛漫可人。卿塵笑意盈盈擺弄著花朵，手指挑來挑去，金絲般的陽光便隨花枝靈巧的串織于一處，一個花環(huán)慢慢成形。夜天凌帶著風(fēng)馳慢慢前行，自身后看著她，突然說道：“上次延熙宮的事，你別放在心上。”
卿塵聞言指間一頓，眉梢淡挑，她將一枝花草拈了拈，問道：“這算是道歉嗎？”
沒有聽到回答，只見夜天凌手下韁繩輕抖，風(fēng)馳的度加快幾分。卿塵暗中笑想，要讓他開口道歉，可能比登天還難，她故意說道：“如果是道歉那這次便算了，不過你不稀罕的話以后一定先和太后說明白，免得她老人家亂點(diǎn)鴛鴦譜，大庭廣眾之下我很丟人。”
夜天凌卻依然不語。卿塵奇怪，回頭看他，夜天凌正低頭自身后俯視過來，幽深的瞳孔似是變幻著深淺，神情捉摸不定。
卿塵扭頭低聲嘟噥了一句：“看起來不像是道歉，至少沒誠意。”
環(huán)在她身旁的雙臂卻微微一緊，聽到夜天凌在頭頂?shù)溃骸罢l說我不稀罕了？”
卿塵詫異地抬頭，卻見他早已將目光投向前方。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四周充斥了某種奇異的氣氛，他的身上清冷的氣息，溫暖的呼吸，包容的體溫，臂膀的力量在那一瞬間都變得清晰無比，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臟，緊貼著自己微微跳動，血脈在緩緩地流動，逐漸涌往全身。她小心翼翼地體會這這種感覺，雖然很想反駁一句“如果稀罕那就真是不可原諒”，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全本小說網(wǎng)）
最新全本：、、、、、、、、、、
(https://www.dzxsw.cc/book/20857/124669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