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第 112 章
“孕婦?哪個孕婦?啊……”蘇慧珍把包扔給傭人, 雖然心里雜亂已極,但面上仍很鎮靜地說:“你說那個會所的姑娘?她不是孕婦,是來碰瓷的。”
裴枝和不敢置信地仰面望著他母親:“你在說什么?”
“你怎么也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媽媽會騙你嗎?她自己手腳不干不凈想要勾引你爸爸, 監控被人剪過了,媽媽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何況寶貝, 你要想,她要是真的懷孕了, 怎么還會在會所上班?會所什么時候允許小姑娘大著肚子來端茶倒水了?”
“你都不問她還活沒活著。”裴枝和自陰影中站起身, 身體雖然還很板正,卻透露著無形的疲憊。
“那你說, 她還活著嗎?她最好活著, 否則媽媽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要是活著, 我還可以打官司。”蘇慧珍溫柔地展顏一笑,“來,寶貝, 讓媽媽看看你, 這次巡演成績怎么樣?既然回來了, 不如多住一陣子——哦, 我都忘了,你要去看商陸對不對?”
裴枝和仿佛是在很遠的地方,用一種從未認識過她的目光迷惑又冷靜地審視著她。
蘇慧珍不喜歡他的目光, 再度問了一遍:“你去不去看商陸?他現在在寧市, 過幾天回澳門復工,有空的話,你就去探探班。”
裴枝和緩慢地反應過來,慢吞吞地說:“你已經辭演了, 我沒有去的必要了。”
蘇慧珍心里驀然涌出一股刻薄的恨鐵不成鋼,怒極反笑地循循善誘:“你這是說的什么話?你跟陸陸是什么關系?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除了家里人外,最親近最重要的人,明叔跟你比也還要往后站站呢,你去探探班,怎么了?商陸還會不歡迎你?他看到你,比看到誰都高興呢。”
“我們現在聯系很少了。”
“那是他忙,你也忙,”蘇慧珍牽住他手,“所以媽媽之前不是建議你,盡快找機會回國嗎?古典音樂圈缺明星,你來了,就是當之無愧的,到時候外面人都說你跟商陸是天作之合,何況你溫阿姨不也挺喜歡你的
嗎?”
裴枝和一字一頓地說:“你做出這樣的事,我沒臉再見商陸了。”
蘇慧珍憑一己之力努力營造的熱絡氛圍驟然冷淡了下來,屋內陷入一片死寂,她嚴厲地盯著裴枝和——啪!
裴枝和被打得臉狠狠撇向一側。
蒼白的皮膚上浮現出五個鮮明的指印。他的臉都腫了。
“我做了什么事?”蘇慧珍咬牙屏息,臉色鐵青地問。
“跟柯嶼炒緋聞,曝光他的心盲癥,毆打孕婦銷毀證據,買通司法仗勢欺人,對自己的朋友勾心斗角破壞家庭奪人之夫奪人之父——”
“裴枝和!你給我住嘴!”蘇慧珍控制不住地發抖,“你吃了什么藥灌了什么迷魂湯?我是你媽媽!你學什么不好,學別人吃里扒外!是裴宴恒教你這么說的,還是商陸教你這么說的?你以為叫你‘裴枝和’,你就真姓裴了?!天真!愚蠢!傻瓜!”
“如果我說錯了,你可以解釋。”裴枝和虛弱地說著,“我聽著。”
他的狀態太不對勁,蘇慧珍用力定了定神,勉強軟化了語氣:“我跟你廖叔叔只是逢場作戲,誰知道那么剛好被媒體拍到!我們是清白的,你要想,我跟美瑛是好朋友,廖叔叔的業務跟你爸爸又那么緊密,我怎么會這么分不清輕重?”
“至于這個會所的小姑娘,我剛才說了呀,是她想訛錢,你怎么不信?”
裴枝和嘲諷地勾起唇:“為了訛你八十萬,把自己命都訛進去了?”
蘇慧珍不耐煩地說:“你怎么搞得清那些窮鬼心里在想什么!”
“窮鬼?”裴枝和心里如此難過,以至于他連開口都很艱澀:“媽媽,在星探發現你之前,你過的是什么生活,小時候你經常說給我聽。我也忘不了七歲以前跟你東躲西藏的日子。我雖然姓了裴,但沒有一天敢恬不知恥地真的把自己當裴家的少爺,你呢?……你沒有姓裴,卻好像比我更把自己當裴家人。”
沒有哪句話比這一句更令蘇慧珍倍感羞辱。
裴枝和抹了把臉:“這件事不會這么快結束的,不管怎么樣……我會陪著你
。”
“媽媽不需要你陪。”蘇慧珍很快重振旗鼓,內心重新盤算了起來。
嚴美瑛靠不住,她還有其他的人脈。這些年借著連海淵的暗中運作,整個上流圈子不說全部,她最起碼也處下了大半。自然,這些人都是拜高踩低現實至極的人,但僅僅只是丑聞上了網,這算不得什么。
錢、權、勢,這三樣只要牢牢攥在手里,那么聲名再臭,她走出去也仍是風風光光的名流。
“晚上媽媽有舞會。”蘇慧珍摘下綠寶耳釘,“現在得快快開始準備了,你給商陸打電話,就說你回香港度假,想去看看他。”
“不打。”裴枝和蒼白但倔強地說。
事情演變至此,已經成了家務事,不是商陸一句話就能保他媽安穩的局面了。
蘇慧珍心累已極,只覺得裴枝和拖后腿。她怒極失控,一把將耳釘擲向裴枝和——
“傻瓜,商陸會心疼你的!你現在不跟他聯系,什么時候聯系?!”
“他如果心疼我,現在就已經打過電話了。”裴枝和意味不明地說。
蘇慧癥一怔,邊吩咐傭人給她摘項鏈,邊問:“那這么說,他打過了?說了什么?”
“不知道。”裴枝和自嘲地笑了笑,目光平靜:“我關機了。”
“你!”
蘇慧珍怒容滿面,又頓時啞口無言。
她懂了,懂了自己兒子的渴盼和怯懦。
想要商陸心疼、關心自己,又怕等不到這份心疼和關心。
那不如就躲起來吧。
等塵埃落定后,開機,要是商陸的電話和微信雪花般飄入,就當他中了彩票得了大獎。要是沒有……也沒關系,反正他關機了。是他先斷聯先放棄的。
有一種自欺欺人的體面和互相成全。
蘇慧珍沉沉地舒出一口氣:“你啊……”
鉆石項鏈在托盤里發出沉甸甸的落珠聲,她看進裴枝和的眼睛里:“你為什么不能多像我一點?”
當蘇慧珍在會所里愜意享受著spa、精心做著舞會造型時,那個自殺的姑娘終究于命懸一線中被救
了回來。山石會所注冊了賬號,放出了當日的監控錄像。蘇慧珍毆打孕婦鐵板釘釘,但令公眾感興趣的,是那個死命抱住她架開她的男人是誰。
連海淵原本是很謙遜的男人。
翩翩公子,溫潤如玉,張口那謙遜的態度總令人如沐春風。他的出身不差,雖比不上豪門,但也算得上是家大業大富甲一方。連家曾是裴家的供應商之一,裴家大小姐相中了他,這不能不令他激動,往來業務跑得越來越頻繁純熟,給未來老丈人留下了極其聰慧、謙卑、本分又道德高尚的印象。
裴宴恒是盡全力培養的繼承人,這樣的家族企業,在新老更替之時總免不了腥風血雨,連海淵在這場爭奪中居功頗偉,成了裴氏女掌門背后的賢內助。他幾年如一日的做低伏小鞍前馬后,三次謝絕集團內的職權升遷,低調得仿佛任何一道注視的目光都會令他不安。
這樣的男人出軌一個艷名在外的女明星,他說自己是被蠱惑被算計,說自己一時之間鬼迷心竅,痛心疾首下跪扇自己耳光,還愛著的裴宴恒不得不選擇原諒。
監控發布網上,裴宴恒再次看了一遍。只是這回伴著彈幕屏幕,“裴宴恒”和“連海淵”三個字飄過去了無數次。
裴宴恒總忍不住嘲弄地想,是不是她的強勢出眾無法令連海淵在精神上成為一個真正男人,他才會在那個女人那里愛上了當男人的感覺。
精神上被閹割久了,忽然有了威風的跡象,再擅長偽裝的人也會露出馬腳。如果說面對集團內部一封又一封密函,裴宴恒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用溫吞的方式削弱他,那么直到廖業成找上門來,她才知道連海淵背后做了那么多的動作,蠶食了裴家那么多的次級業務。
廖業成這個集裝箱大王是連海淵的戰略的關鍵一步,蘇慧珍祝他一臂之力。美色當前,又是發妻的閨蜜,廖業成沉淪這份背德的溫柔鄉數月,才后知后覺地回味過來,自己成了連海淵蠶食裴家的槍。
「連海淵是裴家贅婿,二十幾年前正當紅的蘇慧珍跟連海淵的緋聞轟動全港,這
之后蘇慧珍就息影下落不明了」
「裴太是裴家實際上的掌權人,肯定不可能放過這么一個小戲子。」
「笑死,對付小三算什么本事,渣男還不是在家里安安穩穩當豪門?」
「牛逼的是二十幾年下來,蘇慧珍還在跟連海淵私會,是舊情復燃還是壓根就沒結束過,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網友都比她眼睛亮。
在明凈得近乎寂寞的書房里,裴宴恒沒有開燈。屏幕的亮光照亮了她眼尾的細紋,和頸上一圈又一圈珠圓玉潤的珍珠項鏈。
她的名字叫宴恒,是宴會永恒,熱鬧永不落幕的意思。
但是,天下有哪里的筵席是真的不會散場的呢?
裴宴恒覺得找不到,她的名字,已經把悲劇寫好了。
啪嗒一聲。
她合下筆記本電腦,并再次掛斷了連海淵撥打過來的電話。
「等等,那蘇慧珍的兒子是誰的?」
「枝和,之前還去劇組探過班,是現在歐洲炙手可熱的小提琴演奏家。」
「有照片嗎有照片嗎?」
照片自然是有的。樂團海報裴枝和就在次c位,版面僅次于指揮使,單人獨奏會的海報更為醒目,已錄制成高清cd的場次,還有他的官方攝影照,無數樂迷給他獻花的后臺合影——“枝和”是經不起扒的,一扒,就無處遁形。
「用算法合成了下他跟連海淵的相似度,又模擬了下連海淵跟蘇慧珍基因結合的長相」
「臥槽,這不是親生的說不過去」
「嘻嘻空口鑒親生,小心收律師函哦各位」
「怕死了,蘇影后毆打孕婦還有活體粉絲呢?」
事情發展的方向與裴宴恒所預料的別無二致。
「這瓜越吃越刺激,看了下廖業成三年前滑鐵盧一夜損失上億,跟連海淵有沒有關系?」
「等會兒我捋捋,蘇是連的老相好,又跟廖搞到一起,連是裴的人,裴跟廖一個搞海運碼頭一個搞集裝箱……仙、仙人跳?」
「笑死,港圈商戰這么狗血的嗎,影后親自上陣搞色/誘?」
「企查
查該你出場了,快點看一下連海淵名下控股企業」
風波也波及到了海外的社交平臺,本身香港的推特、ins和臉書用戶就很龐大,裴枝和的粉絲也多在海外,事情現在牽扯到三家香港豪門、一個世界級知名青年演奏家、一個香港演藝界名流,涉及到出軌、私生子、商戰、奪權、毆打孕婦、黑/社會、蔑視司法,加上前段時間蘇慧珍跟柯嶼的cp緋聞也再度重提,一時間,每個看得懂中文的都在吃瓜。
明叔擔憂得一點沒錯。商陸現在不是去擔憂裴枝和的時候,他已經自顧不暇了。作為與“zhihe”互關的賬號,早在他拿布宜諾斯艾利斯影評人獎時,他們之間的關系就已經掀起過猜測,裴枝和作為蘇慧珍的兒子探班時,兩人熟絡的氛圍也引起了的劇組同仁的關注。
這樣全網吃瓜的關頭,果然有人爆料說“枝和”跟商陸關系匪淺,甚至去劇組探班都未必是為他母親,而是為了商陸。
假許枝和真是裴家認回去的私生子,那么能跟裴家關系如此密切、在幾年的留學生涯中都親密無間、青梅竹馬共同長大的商陸……又是什么身份?
「沒記錯的話……香港豪門只有一家姓商。」
「千億帝國,民族老錢,業務橫跨地產、珠寶、造船、基建、賭場運營、大宗期貨、酒店,上一任掌權人去世時規格近乎國葬……打下這行字的時候我已經驚呆了?」
「不……是……吧……???」
公關原本要做刪帖處理,是柯嶼當機立斷按下了商陸。
“別刪,刪了就做實了,找人去混淆視聽。”
商陸聽從了他的建議,很快,網上風向變化:
「搜了下商家有關的新聞和旗下各大集團的官網,沒搜到商陸相關,還是謹慎吃瓜吧」
「是的,而且這么大豪門開枝散葉幾代,光親戚就數不過來,可能只是旁系遠房也不一定」
「真這么有錢還不回去繼承家產去了,累死累活拍一部片分完紅還不如一年零花錢,圖啥啊,圖逐夢娛樂圈?」
不過,圈子里顯然有知根知底
又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有人爆料:
「一圈兒的,宴會上見過的兩三次,眼高于頂,為了拍電影差點被他爸逐出家門」
「你說是就是?這年頭爆料就嘴巴一張唄」
爆料人很快發了一張照片,是自己的股票賬戶,兩千多萬。
「夠嗎?不夠還有基金,車什么的就不拍了,都限量版的一查一個準」
下面跟評爆了,扭頭都開始吃“逐出家門”的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真·拍不好電影就回家繼承公司」
「救了個命,想想商陸死倔地跟他爸杠,真的又好笑又可愛」
「沒事干搜了下他爸商檠業的照片,好嚴肅,我們陸陸不會被腿打斷吧」
事情越來越混亂,都驚動了商明羨,遠在美國洽談業務順便看小女兒的商檠業也被明寶通報了事件,吩咐助理一通電話打到總集團公關,十分鐘后全網相關扒皮貼全部消失。
看著滿屏幕的“心疼陸陸逐夢演藝圈還要被打”,商檠業臉都青了,“荒唐至極!”
商明寶縮了縮脖子:“小哥現在粉絲可多了呢……”
“粉絲能當飯吃!”
商明寶恃寵抗議:“你這是封建大家長做派!爺爺早就讓你改了!”
商檠業:“……”
網上如此熱鬧,襯得蘇慧珍在舞會上的孤伶伶是那么醒目。
光是進來就費了一番周折。
“女士,您的邀請函不對。”
蘇慧珍第一次遇到在宴會廳門口被安保攔下的遭遇,“怎么不對?”
安保不置可否,再度翻閱主席臺以備不時之需的花名冊,一味微笑重復道:“抱歉,您并不在受邀行列。”
“不可能,是我,我是蘇——”
“珍珍?”哪家的貴太太傳來驚喜的聲音,“你怎么在門口?”
蘇慧珍一秒內切換好熱切的笑顏:“許太,好久不見,今時更美過往日了。”
“嗨呀,你就是嘴甜。”親熱地挽上她,“愣在門口干什么?快進去,美瑛呀,肯定在等你!”
蘇慧珍得體地微笑,在安保的目送中步入富麗堂皇
的宴會廳。
她該從那時候就意識到不對勁,否則也就不會有如今的冰冷處境。
沒有人邀請她跳一支舞,也沒有人與她共飲一杯香檳酒。
衣香鬢影,所有人都言笑晏晏,男的紳士,女的優雅,一支小型的交響樂團演奏了一首又一首高雅的舞曲,舞池里的燈光亮了又熄,蘇慧珍僅僅攥著晚宴包,珠光寶氣的造型令她的難堪變得加倍不堪。
“許——”
許太斷著香檳杯,從她耳邊擦肩而過。到底不是專業的演員,雖然在圈子里久已習慣偽裝,但仍暴露了心底的尷尬和些微歉意。
蘇慧珍意識到,有什么消息,在她所不知道的角落靜悄悄地傳開了。
先是嚴美瑛,再是其他太太團,最后是后知后覺的許太。
她在這里,成了一個誤入的透明人。
裴氏旗下集團在午夜前終于登出人事變更公告。
「因連海淵 先生重大過失,即日起免除其集團常務董事及其他一切職務。」
公告很短,行動很快,連海淵從距離頂峰一步之遙到大權旁落,只需要一個晚上。
蘇慧珍接完電話后面如死灰,在陰影中低低呵笑兩聲,晚宴包從陽臺失手跌下高樓,她后腿一步跌坐在戶外沙發中嗬嗬地喘了兩聲,扶著扶手的手指根根泛白,半晌,她才咬牙氣短地罵了一句“廢物”。
作者有話要說: 群像戲寫得非常爽,今天評論發紅包感謝在2021-04-19 22:50:00~2021-04-20 23:42: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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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瓶;marga、再加點芋圓叭、景行、ashanshanya、cllwjq、時上清明,柳非銀、叮叮當、繆糕szd、sophia、胖胖棒冰棒、娜娜、yuh、einsteinwcj、喵咪、谷蕊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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