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
姐弟倆說說笑笑地回家去,路上瞧見有賣糖炒栗子的,又忍不住買了一包,也不怕燙,一邊走路一邊剝栗子吃。全\本//小\說//網()
因第二日便是三月三,街上有不少賣地菜煮雞蛋的,玉珠瞧得眼熱,也買了十來個,仔細包好了,讓秦錚給拎著。街上人多,路上的馬車都走得極慢,有不耐煩車夫將鞭子甩得直響,行人卻依舊不懼,慢悠悠地各做各的事,連瞧也不瞧一眼。
忽聽得一陣轆轆的車輪聲,街上頓時一片慌亂,人群四下里亂竄,有撲到到街邊攤子上的,將攤子上的貨物掃了一地,還有嚇得根本跑不動的,連滾帶爬地朝路邊躲,更有一時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徑直就跳進了路邊的玉水河里。
玉珠驚詫地聞聲望去,只見一輛藏藍色的馬車像發了瘋似的朝這邊沖過來,好在他們姐弟倆站得靠路邊撞不到,但在他們前頭的卻是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
眼看著就要撞過來,說時遲那時快,一個人影猛地沖上來抓住那瘋馬的韁繩,重重的一勒,那馬兒的嘴角都裂出了血,一時吃痛,在原地跳了幾下,乖乖地停住。
玉珠還呆在原地沒反應過來,秦錚早已興奮得大聲朝那人揮手道:“崔大哥,你好厲害。”原來這出手的英雄竟然是崔宇。
有陣子沒見崔宇了,他看起來瘦了些,不過精神頭挺好,瞧見玉珠兄妹,朝他們笑笑,又揮了揮手。馬車上的人這會兒也回過神來,那車夫卻是個不講道理的混賬貨,不僅不下車道謝,反而朝崔宇怒目而視,罵道:“哪里來的混賬東西,弄傷了我們的馬,有你好看的。”
崔宇不帶一絲感情地看著他,冷冷道:“將軍府好大的派頭,鬧市縱馬傷人這還有理了,果真是今時不同往日,連個狗奴才也敢大呼小叫,真真地好管教。”
那車夫被他一通教訓,愈加地惱怒起來,揮起鞭子就朝他抽過來。崔宇又怎會容他放肆,身子輕輕一閃便躲了開,右手還將那鞭子給拉住,微一用力,那車夫就從馬車上給甩了下來。圍觀眾人見狀,紛紛拍手叫好。
那馬車里的人似乎也聽到了動靜,掀開了一道兒縫,有人朝外面瞅了瞅。
“哥——”里面有個稚嫩的女聲傳出來,玉珠在一旁聽著,心中一震,不由得和秦錚交換了一個詫異的眼神。
車簾掀開,探出個小腦袋,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梳著雙髻,穿一身水綠色的綢緞褂子,襯得皮膚雪白,眼睛圓溜溜的,眨巴眨巴地盯著崔宇,又怯生生地喚了一聲“哥哥”。
崔宇卻神色淡然,別過臉去看也不看她,冷冷道:“姑娘可別亂認親,我姓崔,與將軍府毫無瓜葛。”說罷,也不理會她滿眼的幽怨和哀求,轉身就走。那小姑娘又幽幽地喚了兩聲,不見回應,委屈得眼睛都紅了。
眾人原本對馬車里的人頗有怨言,這會兒見是個小姑娘,又哭得可憐兮兮的,到了嘴邊責罵的話又吞了回去,紛紛散開。
玉珠和秦錚只覺奇怪,湊到一塊兒小聲地說話,“你說那將軍府的千金為何要喚崔大哥做哥哥?”
“那將軍想必也是姓崔了。”
“那是沈將軍——”一旁有個高高瘦瘦的老人接話道:“原本娶的是南陽崔家的小姐,后來不知怎么被長公主看上了,硬是把人家好好一對夫妻給拆散了。可憐那崔氏生的一對兒女,大的不過十歲,那小小姐才五歲,沒幾天又被人拐子給拐走了。真真地造孽。”
老人一邊搖頭一邊走開。玉珠和秦錚卻是聽得傻愣愣的,好半晌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都是一片同情。雖說和崔宇見過幾回,但他的身世卻是頭一回聽說,想不到他沉默寡言的背后,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
再回去的路上,姐弟倆就沒了說笑的閑情逸志,時不時地為崔宇的遭遇嘆息一聲,不免也對那強拆別人家庭的長公主抱怨幾句,說著說著,玉珠腦子里忽然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她使勁地想了半天,忽然明了了,道:“那個被拐走的將軍府千金,不就是早年和顧大哥定親的那位嗎?”
秦錚亦是愣住,好一會兒才擔憂地小聲道:“那位小姐不會到時候忽然從哪里冒出來吧。”
玉珠心里顫了顫,勉強笑笑,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秦錚,道:“都這么多年了,要能出來早出來了。”說罷又覺得自己這樣甚不厚道,哪能一門心思地希望人家不能團圓,不由得又鄙視了自己一番。
姐弟倆心事重重地回了醫館,剛進巷子口,就聽見秦錚一聲驚呼,玉珠驚得抬頭看,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醫館門口赫然站著一人一馬。那馬兒似乎早已等得不耐煩,甩甩腦袋打了個響鼻,一旁靠著墻的男人卻站直了身子,扭頭朝這邊看過來,目光到處,一片炙熱和深情。
玉珠有些不敢置信,只以為尚在夢中,不敢走近。她昨兒才收到信,就算他再快,也沒有今兒就到的道理。可如今面前這人卻生生地站在那里,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朝她笑,近在咫尺,分明一伸手就可以觸碰得到。
“玉珠,我回來了。”他說。
玉珠像做夢似的,迷迷糊糊地開了門,顧詠和秦錚在后頭跟著,兩人時不時地說上兩句,大抵是秦錚問他路上的事兒,顧詠都一一地耐心答了,眼睛卻不住地往玉珠這邊瞄,只要和她的眼神一對上,他就忍不住傻笑。
秦錚又問了好些問題,顧詠臉上雖一臉專注,回答起來卻是牛頭不對馬嘴,秦錚被他弄得實在哭笑不得。好歹秦錚是個厚道的,見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玉珠身上,無奈搖了搖頭,跟玉珠說自個兒去書房,把地方留了他們倆。
待秦錚一走,顧詠忽然起身,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玉珠跟前,一伸手將她攬進懷里,緊緊擁住,再也不肯放開。
“玉珠,我好想你。”顧詠把腦袋埋在玉珠的頸項間,悄悄親了親她的秀發,悶悶地說道:“我想死你了,天天晚上做夢都想你,吃飯吃不好,睡覺也睡不著,我要是再看不到你,都要難受死了。”
他說得如此直白,毫不掩飾內心的情感,這樣熱烈的愛意讓玉珠也跟著激動起來,紅著臉,環手將他的腰抱住,身子朝他懷里靠了靠,耳朵緊緊貼著他溫暖的胸膛,那里可以聽到他的心跳的聲音,耳畔還有他的呼吸,溫暖而急促。
“你想我了沒?”顧詠好不容易才肯松開手,將她攬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問道。
玉珠原本還想矜持一下,但見他滿臉熱切的期待,仿佛用了所有的力氣在等待她的回答,她心里又一陣感動,也不知哪里生出來的勇氣,主動伸手摟上他的脖子,湊到他額頭上親了親,柔聲道:“我想你,好想你。”說罷,自己連自己都覺得肉麻,忍不住松開手抿嘴笑起來。
顧詠卻像是傻了,瞪大眼睛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才忽然大笑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抱著玉珠起身在屋子里轉了幾圈,大聲笑道:“我好歡喜,玉珠,我歡喜得快要瘋了。”
玉珠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大跳,但很快又釋然了,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朝他身上靠了靠。
好不容易待顧詠瘋夠了,二人在緊緊靠在一起說會兒親熱的話,不外乎你想我我想你,怎么怎么想之類傻兮兮的情話。若是平日里聽別人說起,玉珠定要笑話死,可這會兒兩個人自己說著,卻絲毫不覺得肉麻。
親熱了半天,玉珠才忍不住問起他怎么忽然回來了。顧詠笑嘻嘻地回道:“左右回來的路上也沒有旁的事,林大人又生病不能趕路,我便跟他先告辭,自個兒先騎了馬過來,也就三天的工夫就到了。”
“三天?”玉珠默默地算了算,猛然覺得不對勁,“三天如何能到京城,你莫不是晚上也沒休息。”說著,趕緊捧著他的臉仔細查看。她方才驚喜過甚,沒留意到顧詠削瘦了許多,因冬天穿的衣服多,只能從臉上略窺一二,下巴都尖了些,眼睛下方更是一抹淡淡的煙青。
“蠢死了。”玉珠忍不住罵了他一句,心里又心疼得很,趕緊起身道:“快去屋里歇著吧,我去給你燒水洗澡,對了,你吃飯了沒。”
顧詠卻不肯讓她走,死死抱著她不松手,耍賴道:“你別走,陪我說會兒話,你陪著我我就不累。”
他這樣無賴,讓玉珠也沒辦法,只得回頭繼續和他依在一起,努力地想要說服他去休息。顧詠左右不說話,握著她的手東捏捏西捏捏,還時不時地傻笑兩聲。
玉珠又自顧自地說了一陣,忽然聽到輕輕的鼾聲,低頭一看,方才還在揉著她的手的顧詠這會兒已然酣睡了。
玉珠輕手輕腳地起了身,出門將秦錚喚進屋,二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顧詠扶進房里睡下。因擔心他半夜里餓醒,玉珠讓秦錚搬了小爐子在房里候著,準備待他醒來就燉點東西吃。可等了一晚上,顧詠依舊睡得死死的,直到第二日早上才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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