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群架
院子一租下來,玉珠就開始忙著搬家事宜,倒不急著跟鄭家告辭,抽空先去買了生活用品,床鋪被褥什么不可少,就連水桶瓜瓢什么都需重新購置,至于米糧油柴之類,便只能等秦錚回來置辦了。Www、QΒ⑸。coM/)
如此折騰了好幾日,那院子好歹也有了過日子的樣子,玉珠這才找到鄭覽,說起離府的事。原本以為要費好一番口舌,沒想到她才將將表露出一點意思,鄭覽就把話接了下去,又說了些在府外珍重之類的話,甚至連向鄭夫人辭行的事兒也攬到了自己身上。
來京城的時候,玉珠姐弟倆不過是一人一個包袱,臨到再搬家,東西卻多了不少。除了這些日子置辦的衣服料子,還有藥材書本之類。玉珠估摸著自個兒實在扛不動,便打算雇倆牛車幫忙。
誰料搬家頭一天晚上秦錚回來了,說是特意請了假回家。玉珠還詫異說他如何曉得明日要離府,誰知秦錚也不答話沒,竟從懷里掏出一支木簪來,小心翼翼地給她戴上。
“怎么忽然想起買這東西?”玉珠將簪子拿下來,放在手里仔細看。簪子是紅木的,上頭雕了兩朵海棠并四五枚葉片,清新雅致,雕工并不算多精致,卻勝在古樸典雅。
秦錚沒回她的話,只問道:“姐姐可喜歡?”
玉珠抬頭看了他一眼,皺眉道:“是你雕的?”
秦錚嘻嘻一笑,露出珠玉般的牙齒,“我跟書院里的花匠學的,材料也是他送的,原本做了好幾支,就成了這一支。”
玉珠的手指在木簪上摩挲了幾遍,欲言又止。
秦錚卻是猜出了她的未盡之意,拉著她的袖子道:“姐你別生氣,我一直都有好好念書,夫子說明年的科考我定能高中的。待我日后做了官,定要買個大院子給你住,前院就開醫館坐堂,院子后面還能種些藥材,你也不必再四處奔波。”
玉珠也拉不下臉真和他生氣,只點了點他的額頭,嗔怪地道:“你就會哄我開心。”
秦錚只是笑,也不反駁。只是他見玉珠要將那簪子收起來,又趕緊起身搶過去,道:“收起來做什么,我特意給你雕的,自然要戴上。明兒你就及笄了,不好再作這雙環髻的裝扮。原本該請個全福太太替你梳頭的,如今只能便宜了事。”說著,又找了梳子出來,要給親自玉珠梳頭。
玉珠這才想起明兒是自己的生日,不由得苦笑一聲。拗不過秦錚的性子,她也不推辭,搬了把椅子坐下,任他將自己頭發解開,一邊梳頭一邊口中念念有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1
玉珠不聽不懂他到底念的是什么,只覺得他聲音時緩時急,高低錯落,十分動聽,心也跟著柔軟起來。
不多時,秦錚便將玉珠的頭發梳成了一個精致的發髻,復又將木簪小心翼翼地插上,末了,才低低地說道:“禮成。”
玉珠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頭發,紅著臉問道:“好看么?”
秦錚認真地點點頭。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玉珠才跟秦錚說了搬家的事。他手里的筷子忽然停在了半空中,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姐姐你受委屈了。”
玉珠只裝作聽不懂,笑道:“只是住不慣侯府罷了,規矩多,不自由。我如今新尋的這個院子就極好,有五間房,房前有院子,還有口水井,又在東華門附近,出了巷子便是大街,不論是居家還是開醫館都是極便宜的。”
秦錚也跟著她笑笑,只是臉上不復之前的顏色。
第二日姐弟倆起了大早,天剛明就開始收拾行李,待辰時初就已整理得七七八八。
因東西太多,秦錚便去了街上雇牛車。過了一會兒就回來了,身后卻跟著一長串半大的小伙兒。玉珠定睛一看,不僅有盧摯那個呆小子,還有羅毅那只笑面虎,更沒想到的是,李家那小霸王赫然跟在隊伍的最后面。
“這是……”玉珠呆了一呆。
秦錚面無表情,“剛出門就瞧見他們一大群,我說要搬家,他們非要跟進來幫忙。”
玉珠嘴角一陣抽搐,這些嬌貴的大少爺們哪里是干活兒的把式,分明是來添亂的。秦錚卻是半點顧忌也沒有,毫不客氣地指揮小伙子們搬這個、抬那個。大伙兒也挺客氣,就連李小霸王都老老實實地干活兒,一句廢話也不說。好在東西都不重,也沒出現玉珠所擔心的這個閃到腰、那個跌到腿的慘狀。
到底是人多,不一會兒所有的家當都搬上了牛車。玉珠和秦錚很利索地跳上了車,剩下的各位少爺公子哥兒們面面相覷,誰也沒有這個膽子跟著跳上來,都很自覺地跟在了后面。鄭家有受過玉珠恩惠的下人也出來送行,廚房里的幾個嬸子還偷偷地送了禮,雖都不值什么錢,可玉珠卻十分感動。
牛車晃晃悠悠地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到了玉珠租賃的院子,左右的鄰居都被這排場驚了出來,紛紛過來打招呼。玉珠趕緊拿了早備好的干果零食來待客,秦錚則領著小伙子們收拾房間。
其實房里玉珠早就收拾過了,床上都鋪好了褥子,窗戶上還掛了窗簾,就連桌子上也擺了一套小茶具。
眾人也不客氣,把東西往屋里一放,就尋了個座兒坐下。李庚還自顧自地準備倒茶喝,拿起茶壺才發現里頭是空的。眉一皺準備要發作,才忽然意識到不在自個兒府上,環顧四周,都各自顧著自個兒,也沒人主動來問他一句。
李庚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起身在屋里轉了兩圈,又出門在院子里瞎逛。鄰居們都還沒走,絮絮叨叨地說些場面話,還有人拐彎抹角地問起玉珠跟這群明顯是權貴子弟們的關系。玉珠反正是打太極,臉上一直都掛著笑,暖洋洋的樣子。
“茶呢?”李庚不耐煩地沖著玉珠吼道。
玉珠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繼續跟鄰居們聊天。倒是鄰居中有兩個大媽饒有興趣地盯著李庚上下打量,還自以為很小聲地大聲議論道:“這小伙子長得真精神,不知道有沒有成親?”
“可不是,咱們巷子里沒誰比他還好得嘞,你們家二丫不是還沒許人家嗎……”
“……”
李庚從小長到大,還從未這樣當面被人議論過,一時只覺得窘迫不已,臉一紅又鉆回了屋里。
房里的小伙子們見他灰溜溜的樣子,想笑又不敢,一個個都憋得一臉通紅。還是羅毅厚道,主動上前圓場子道:“秦姑娘她們初來乍到,必要與鄰里招呼,難免怠慢了你。你若是真渴了餓了,一會兒讓人去附近的酒樓送些飯菜茶水來。”
李庚氣得一臉鼓鼓的,卻又不肯承認,仍是嘴硬道:“說得好像我和他們生氣了似的,我哪有。”
羅毅便不說話了。
他們說話的當兒,鄰居老太太們也吃完了盤子里的干果,紛紛告辭,玉珠這才抽出空來回頭招呼大家。其實昨兒是燒了涼茶的,只不過都在廚房放著,屋里倒沒有。玉珠見大家都又累又渴,心中也頗過意不去,趕緊端了茶水和點心出來招待。
小伙子們一擁而上,就連素來膽小怯弱的盧摯也沖在了前頭,李庚卻是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慢吞吞地走上前,手一伸,碗里最后一塊糕點已然被人搶走。
“你……”李庚濃眉一挑,眼中厲色一閃而過,那的少年嚇得趕緊把糕點又放了回來。李庚這才滿意,狠狠地瞪了一眼,伸手去碗里拿。
“等等!”玉珠忽然想到什么,一轉身將碗端得遠遠的,正色朝他道:“你的傷口怎么樣了?”
李庚滿不在乎道:“全好了。”說著又要去搶。
玉珠卻不理,朝他示意,讓他挽起褲腳讓自己看看。李庚哪里得肯,躋身上前非要抓最后一塊糕點。
“你不能吃啦,”玉珠順手將糕點塞給剛剛從后院進來的秦錚,回頭朝李庚道:“這糕點里放了南瓜的,你余毒未清,傷口未愈,到時候再發作就遲了。”
李庚哪里知道玉珠的好心,只當她在誆自己,不由得怒道:“不過是吃你兩塊糕點罷了,何必這么小氣。我又不曾得罪你,為何他們都吃得就我吃不得。”
玉珠還沒說什么,秦錚卻先惱了,將玉珠拉到身后,自個兒挺身出來,朝李庚怒道:“你這人真是狗咬呂洞賓,我姐一番好心,偏被你當成驢肝肺。你若是想找死,出門右轉十余丈便有口水井,你自個兒投了便是,何必在此污了我們的地盤,到時還說是我姐的過失。”
李庚素來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今日紆尊降貴地來這里不過是看了前些日子玉珠救命的面子,怎受得住秦錚這通責罵,立時氣得跳起身來,捋起袖子朝秦錚對罵。秦錚也不肯示弱,二人罵了幾句,都還不解氣,漸漸地越走越近,一不留神,竟抱作一團,打了起來。
眾人大驚,紛紛上前拉架。可李庚是個打架王,身子壯、力氣大,等閑兩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就連秦錚,雖說年紀小,個子卻高,盧摯抱住了他上身,他還有兩條長腿,得空地朝李庚踢兩腳。
李庚被他踢到了,更是氣得快要瘋了去,狠命一甩,竟將掛在他身上的羅毅并另一個少年甩出了三尺開外……
這次第,怎一個亂字了得。
玉珠在一旁看得人都快傻了,直到盧摯被秦錚推開后撞到她身上,她才猛地醒轉過來,四下里張望一陣,瞅見了靠墻邊放著的前兩日特意砍來預備做晾衣架的竹竿,趕緊沖出屋去杠了一根回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沖著二人中間就是一撲。
“噼啪——”幾聲響,幾個人不分青紅皂白地各挨了幾下。秦錚抱著左腳疼得直跳,口中委屈道:“姐,你怎么打我啊?”
玉珠見他吃痛,也跟著心疼,只是當著眾人的面不好護著,只板著臉道:“我若再不把你們打開,怕是要把我這房子都給拆了。”
眾人聞言環顧四周,這才發現屋里已被打得稀巴爛,桌椅板凳都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玉珠新買的茶壺杯子也都碾成了碎渣……
一伙人都紅了臉,面面相覷,誰也不好意思開口。屋里氣氛正尷尬著,忽聽得院外有人大聲喊,“秦姑娘,秦玉珠,玉珠丫頭——”
眾人回首,門口處赫然幾個人影,竟然是顧詠主仆。
“喲,這搬家頭一天,還唱上大戲了。”顧詠掃視了一眼屋里眾人,笑嘻嘻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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