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瀾這話一出，一桌子人都呆住了。

        徐老師，你也太坦誠了吧！

        陳祺呆滯地扯了扯嘴角，他猜想徐知瀾和林葉的關系不簡單，但沒想到兩人居然連婚都結了，更沒想到徐知瀾會這么直接地說出來，他應該不是那種喜歡往外說的性格。

        相比陳祺的早有預料，小秦從頭到尾都是個不知情的人，他雖身為徐知瀾的助理，但徐知瀾向來工作生活涇渭分明，小秦連他家住幾層都不知道，更別說結婚了。

        徐知瀾喜歡的男、有男朋友的事不讓他震驚，畢竟混藝術圈的沒幾個是直男，但他的男朋友是林葉——倆人甚至還結了婚，這可是足以震驚他全家的事。且不說這倆人八竿子打不著，徐知瀾怎么看都不像是會結婚的人，更像個流連花叢的花花公子，網上的緋聞一搜一大堆。

        我偶像嫁給我老板！！！我的天！！！

        小秦的嘴再也沒合上過。

        身為當事人之一，林葉也有點被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想過要公開性取向，也沒想過公開婚姻狀況，他又不是藝人，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再說，他和徐知瀾的婚姻都不知道能維持多久，說不定明天就離了，交代也沒用。

        始作俑者徐知瀾倒是淡定地品茶，完全沒有想為自己嚇到人的行為負責。他夾起一塊雞肉擱到林葉碗里，還特別溫柔地叮囑：“小心燙。”

        林葉都不敢看他，默默咽了口口水。

        陳祺尷尬地扯了下頭上的毛線帽，說：“哎呀恭喜你們啊，祝你們百年好合！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小秦也附和說了兩句祝福語。

        林葉嘴角抽抽，捏著筷子不答話。

        徐知瀾倒是落落大方：“謝謝。”

        說句實在話，徐知瀾不怕陳祺說出去，公開婚姻狀況還能幫他擋點爛桃花，沒什么不好的。

        陳祺拿起筷子夾了塊肉，邊吃邊夸好吃，將剛剛的話題揭過去。

        “哦對了，下一場拍攝定在后天，大家休一天在工作，徐老師也可以整理整理思路，看看今天的圖。”陳祺挑起工作的話頭，“如果有新的靈感或者有什么要修改的，后面幾天還可以跟龍巖山莊這邊再借場地。”

        徐知瀾點點頭，下一場拍攝定在溫泉池，時間定在了晚上，拍攝時間要往后調，確實得花一天調整下作息。

        陳祺工作室辦事很利索，徐知瀾除了拍攝之外什么都不用操心，這樣的合作伙伴確實很理想，如果拍攝對象能能管好自己就更好了。

        “徐老師你有什么要求嗎？可以跟我說說，倒是時候我們提前準備一下。”

        徐知瀾停下動作，抬頭看向陳祺，目光清冷：“管好你自己。”

        陳祺：“……好的好的。”

        這餐飯吃得猶如在坐過山車，大家心里都七上八下的，除了徐知瀾。

        飯后，陳祺自覺礙眼，結完賬就回房間了。小秦倒是興致高漲，一路纏著林葉說話。

        小秦：“偶像，你和徐老師什么時候結的婚？”

        林葉思索會兒：“有幾個月了。”

        小秦：“哇！是誰求的婚？徐老師嗎？”

        林葉：“……嗯。”

        小秦星星眼，腦補出偶像劇級別的求婚場景，徐老師是搞藝術的，求婚場景肯定精致又浪漫，不過他話少，不知道會說什么情話。

        小秦：“徐老師平時跟你說話也是冷冰冰的嗎？應該不會吧，他會說情話嗎？”

        林葉想了想，情話貌似說過吧，至于說了什么他記不太清了，“……嗯。”

        小秦問題一籮筐，像是個纏人的八卦記者，林葉被問得招架不住，因為有好些問題他也答不上來，而且小秦越問越深，都快到十八禁了！！！

        徐知瀾扯住小秦的后領，將他提溜起來，冷聲說：“問夠了嗎？”

        小秦對上徐知瀾毫無溫度的眼睛，立馬縮起脖子，撒開腿跑了。

        林葉終于能喘口氣：“小秦還真難纏，很有做八卦記者的天賦。”

        徐知瀾失笑：“他對我很好奇。”

        林葉疑惑地“嗯”了一聲。

        徐知瀾無奈地扶額：“我不怎么和人交心，小秦在我身邊工作這么多年，對我的了解也只停留在表面，所以他對我的事情有著強烈的好奇心，是不是讓你很困擾？”

        林葉搖搖頭：“那倒沒有，就是有些問題我也不是很了解，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就像他問的徐知瀾是怎么追求自己的，他真答不上來，在他的視角里，徐知瀾就是和他吃了幾頓飯，兩人就結婚了。但在其他的視角里，包括徐知瀾自己，他做了很多事，只是這些事他從來沒和林葉說過。

        徐知瀾看著林葉，認真說：“看來是我的問題。”

        林葉抿嘴一笑：“絕對是你的問題。”

        徐知瀾抬手撩起林葉額前的碎發，將他圓亮的眼睛露出來，他蹭了下林葉的額頭，說：“要一起散會步嗎？”

        林葉感覺額頭撩起一片灼熱，他微微側了下頭，低聲說：“好，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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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巖山莊的夜景也十分出名，有不少游客都是沖著夜景來的。因為主打古建筑，山莊內也會應景的舉辦一些古時候的人文活動，例如燈會，游園會之類的，部分園子在晚上也會開放。

        為了讓游客有沉浸式體驗，山莊還會免費提供漢服給游客穿，如果你沒穿，就會有自己穿越了的錯覺。

        夜幕降臨之時，山莊內布置的花燈、走馬燈齊齊亮起，將山莊點綴成不夜城，所到之處燈火通明，盡顯繁華。

        林葉上一次看花燈還是在初中，近幾年年味越來越淡，街上張燈結彩得越來越少，大家也都不愛出門走動，逢年過節，大街上反而冷清不少。

        龍巖山莊的花燈裝飾精致，上面繪制了不少精美的圖畫，也有一些做成了花卉的模樣放置在草坪上。走馬燈設置了底座，放置在路邊，燈面上貼著用剪紙做的騎馬武將或民俗風情，既烘托了古樸的氣氛，有提供了游客賞玩的機會。

        林葉一路走一路拍，將拍到的照片傳到家里的群。他邊走邊打字：“逛燈會，開心！”

        林爸林媽連發兩個大拇指。

        林葉抱著手機傻樂，突然他想起來：“你是不是還沒有進群啊？”

        徐知瀾湊近看林葉的手機，群名寫著“相親相愛一家人”，他說：“沒有。”

        林葉點擊手機：“那我把你拉進去。”

        剛拉完林葉倏地頓住，把徐知瀾拉進去，不就是承認他們是一家人了嗎？可他們的關系還……算了，拉都拉了，到時候需要再把他踢出去吧。

        林爸林媽在群里放鞭炮歡迎徐知瀾進群，林葉也發了個歡迎的表情包。

        徐知瀾簡單地回了個害羞的微笑。

        林爸林媽催他們好好玩別老看手機，林葉發了個吐舌的表情包后，就按掉手機認真逛花燈了。

        游園有專門的路線，路上人還挺多的，林葉被推擠著走了兩步，徐知瀾突然伸手攔住林葉的腰，將他往小路內側帶，他自己擋在林葉后面，低頭湊到林葉耳邊說：“走路的時候注意腳下，石子路容易摔跤。”

        林葉耳郭一熱，趕忙讓開來。雖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花燈上，但兩人貼得緊，難免不會引起別人的誤會，這里人多，不好太明目張膽。他急聲說：“我知道了。”

        徐知瀾探出的手收了回來，亦步亦趨地跟在林葉身后，此路段人多，兩人也只顧著走路，連花燈都沒來得及認真看。

        這段路的盡頭一個人工湖，名為龍巖湖，湖面上也做了很多荷花形狀的花燈，把湖面裝點得十分亮堂。

        徐知瀾和林葉沿著湖面走了一圈，沿途還見到一群小鴨子，林葉追著它們拍了段視頻，發到群里給大家笑笑。徐知瀾伸手抓著林葉的胳膊，以防他栽到湖里去。

        拍完視頻，徐知瀾帶著林葉到湖邊的長凳坐下，眼前是開闊的湖面，頭上是疏星點點的夜空，晚風輕柔，帶著早春的潮氣，讓人心情舒暢。

        林葉倚靠著椅背，伸直雙腿舒服地呼出一口氣：“好舒服啊！我已經很久沒有這么悠閑地散步了。自從開始畫漫畫，我的時間幾乎都給了創作，連陪爸媽的是時間都快被擠壓干凈了。”

        徐知瀾正想著要說什么來安慰他，林葉卻說：“不過我不覺得可惜，至少我現在所作的犧牲和努力是有回報的，這已經讓我很開心了！”

        徐知瀾笑了笑，他完全沒有必要擔心林葉的心態，這人的適應能力和接受能力超出他的想象，在自洽這方面，林葉是個天才！

        “你應該和我不一樣吧，畢竟你經常出差，常常能看看外面的世界。”林葉轉頭看向徐知瀾。

        徐知瀾盯著湖面，目光平靜柔和，雙手交握放在身前，說：“其實差不多，一個地方趕去另一個地方，還沒了解就得離開了，沒有看到什么。”

        徐知瀾之前覺得攝影師就應該滿世界采風，看看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品嘗不同地方的美食，自由享樂。但現實往往很殘酷，先前他為生活奔波，從一個攝影棚跑到另一個攝影棚，干著攝影師的話拿著助理的錢，公司壓榨，老板苛待，活得生不如死。后來火了，卻又奔波在各個藝人工作室之間，確實滿天飛，但也失去了游玩的心情，只想趕緊完成工作回家睡大覺。

        原以為能看到很多，其實什么也沒看見。

        林葉嘆了聲：“各行有各行的苦啊！我當時想畫漫畫我媽還不同意，覺得這工作沒保障，吃上頓沒下頓。但架不住我倔啊，磨著磨著我媽就沒辦法了。她做了一輩子老師，處理過很多問題學生，唯一處理不了我。你知道為什么嗎？”

        徐知瀾配合地問：“為什么？”

        林葉嘿嘿一笑：“她下不去手。”

        林媽是學校里的鐵娘子，教起學生十分硬手腕，給批評批評，該叫家長叫家長，有些時候連家長都給教育了，說他們這么放縱下去，孩子遲早毀在他們手里。又因為教的確實好，家長們也只能受著批評，還有不少沖著林媽來的，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被□□好。

        但對林葉，林媽始終下不了狠心，自己的孩子什么德行她太清楚了，打吧舍不得，罵吧不頂用。她不止一次表示林葉是老天爺派來克她的。但說歸說，該支持的時候他們二老比誰都上頭，這可能就是母親吧。

        這些感受徐知瀾沒法體會到，他的家庭氛圍注定不會有如此溫情的事情發生，所以他只是笑。

        林葉感覺心臟跳得厲害，明明沒說什么肉麻的話，好似話家常是同親密的人才說一樣。

        “今天飯桌上的事，抱歉。我應該提前和你說一聲的。”

        “我接受。”

        接受就代表這件事確實傷害到他，但也表示他不想再追究任何責任。

        徐知瀾明白林葉的意思，他不是一個很喜歡解釋和述衷腸的人，但他覺得有些話或許應該講明白。他側過身正對著林葉，說：“林葉，我和你結婚不是見色起意，也不是一時興起，我是考慮了很久很久才做出的決定。可能我的誠意你感受不到，因為當時我不知道要怎樣做才能讓你同意，所以我使了點手段，我很抱歉。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甚至反感我，離婚的念頭應該一直在你的腦海中，在領證那天，我們做過約定，只要你提我不會拒絕……所以你可以告訴我，你打算什么時候提離婚嗎？算是給我一個心理準備。”

        這是徐知瀾第一次坦誠，也是他第一次將心里的想法說出來，他不知道林葉會怎么回答，那天的醉話是不是只是醉話，他想知道，很想很想知道。、

        林葉被徐知瀾的剖白嚇了一跳，他知道徐知瀾是認真的，但聽他親口說出來還是受到了沖擊。他喉結滾動一下，說：“我、我現在沒有要離婚的想法。”

        徐知瀾眼神一亮：“你說什么？”

        林葉突然害羞起來，他攥緊袖子，努力克制住發抖的聲音：“我說，我現在沒有離婚的想法，我們沒準能試一試。”

        這個結果給了徐知瀾無限的驚喜，那天醉話是實話，近日的親近是林葉卸下防備的標志，他在試著和徐知瀾做夫妻。

        “其實我沒有那么討厭你，自打李夢瀟的事情過去后，我對你的那一點點反感早就消失不見了。但我、我……”林葉突然打磕巴。

        徐知瀾傾身湊近些，問：“什么？”

        “我拉不下臉你知道吧！”林葉突然提高聲量，周圍有人看了過來，他趕忙低下頭壓著聲音說，“我、我總不能承認是因為聽信八卦才討厭你的吧，這樣顯得我很沒有主見的好不好！”

        徐知瀾真的要被他可愛死了，他又把頭低下幾分，鼻尖快要挨到林葉的了，他柔聲說：“那我也要向你坦白，我不是因為喜歡男人才和你結婚的，在和你結婚之前我只交過女朋友。”

        林葉呆住了：“什么？”

        徐知瀾一字一句：“因為你是林葉我才要和你結婚。”

        林葉癟嘴，眼淚都要冒出來，這句話的分量有多重旁人或許感受不到，但林葉已經被壓得喘不過氣了。

        徐知瀾看他要哭了，還以為是因為自己騙了他生氣的，頓時有些慌亂。

        “對不起，我不是要瞞著你，因為我當時怕說了你就不同意和我結婚了。你放心，我不會再交女朋友，男朋友也不會有，你——”

        林葉撲到徐知瀾懷里，啞聲說：“我知道。”

        他們之間還有太多問題沒解決，但至少在此刻，他們愿意把話說出來，這就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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