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賜死蘇七
在一條狹窄小巷中，一群衣衫襤樓的平民堆聚在一起。
他們的衣物早已破舊不堪，補(bǔ)丁摞補(bǔ)丁，顏色灰暗，幾乎難以分辨原來的樣式，臉上布滿歲月的滄桑和生活的苦澀。
他們低聲地討論著。
聲音中充滿了無助與困惑，相互訴說著生活的艱難。
話題一直在圍繞著如何生存下去，如何找到一份工作，如何養(yǎng)家糊口。
“你們說，我們這去哪里找工啊？”
“連李財(cái)主家都開始辭長工，你還能去哪找工，去城主府？李財(cái)主已經(jīng)是附近數(shù)一數(shù)二的鄉(xiāng)紳了，他家沒有余糧，別家也不會有的。”
“想什么呢，現(xiàn)在辭人都來不及，還想找工？”
“這日子真就沒法過，”
“憑什么把我辭了，老王那細(xì)胳膊細(xì)腿不能挑不能扛，憑什么留下來？”
“那是因?yàn)槿思依贤跤刑亻L。”
“什么特長？”
“就是特長啊。”
“沒什么好哀嚎的，哪里都餓不死手藝人。”
“不好意思……我表哥十年老手藝人，沒扛過去年冬天。”
“我現(xiàn)在兜比臉還干凈啊。”
“你臉也不干凈。”
“我家揭不開鍋了……每個月都在等工錢買米救命……我現(xiàn)在真不敢回去見他們娘倆。”
“誰說不是呢……好像我家有余糧一樣。”
“不行我們?nèi)グ嶝浶敦洶桑�一個天二十個銅板，雖然累了點(diǎn)，起碼一時半會餓不死。”
“二十？我們月錢好像也就半貫，五百文吧，哥還有路子么？帶我一個。”
“算我一個。”
“要不了這么多人吧……實(shí)在不行優(yōu)先選我吧，我家里還有八十老母和三歲孩童，我只要十九個銅板。”
“我只要十八個！”
“十七！”
“十五！”
“十三，不能少了！”
“十三？瘋了？卸貨可不是輕松的活計(jì)，可不是喝點(diǎn)米湯能堅(jiān)持下去的，要錢不要命了？”
“少活幾年也比餓死強(qiáng)。”
“你們這樣壓價，最后損失的還不是自己？明明可以拿二十個板。”
“我們也是身不由己啊，不壓價，我們不做有的是別的做，只能壓價來搶位置。”
“確實(shí)有別人做了，別想了，卸貨的價格現(xiàn)在四個板一天。”
“誰這么沒腦子啊，四個板還不夠一天飯錢！”
“別人可比你有腦子，全是一堆落舉的書生。”
“書生？卸貨？他們是沒事做了？”
“不然呢？那他們啥也不會，還能做什么？繼續(xù)在家備舉一年？有那個糧么？”
“沒事，我一個人肯定比三個書生扛的多，我要十三個銅板不難吧？”
“別想了……人家那些書生是臨城來到，前幾天沐浴過蘇先生降下的‘靈雨’，我親眼看見一個瘦猴書生，扛起一匹馬，你力氣還真不一定比人家大。”
“那我們什么工都做不了，難道等死？”
生存的環(huán)境被外力排擠，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對未來的迷茫和無奈。
一種名為絕望的情緒在空氣中滋生。
仿佛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小巷的地面坑坑洼洼，破舊的房屋在黃昏的余暉下顯得更加破敗。
“那咱們，也去沐浴一下那個什么勞資‘靈雨’不行？”
“我們郡守治理的還不錯，蘇先生暫時是不會來的，他一般只會去最亂，最讓人活不下去的地方。”
“那咱們湊一湊錢，請他來啊！”
“他拯救流民成千上萬，從未開口要過一個銅板，咱們這種俗人拿銅臭玷污人家，真不怕被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咱們這用不了多久也活不下去了啊！”
“不是，你這個人，都告訴你不可能了，怎么就這么死腦筋？你以為這種‘靈雨’是沒有代價的？我一個堂哥是梧桐教眾，前幾天他還來信給我吹噓，一場雨這要讓蘇先生折壽三百年！”
“那蘇先生是千年妖怪不成？一場‘靈雨’豈不就是人沒了？”
“所以說我堂哥來給我吹噓啊，聽說一場‘靈雨’之后，蘇先生直接倒地不起，是他們梧桐教的人，自愿三年五年的湊了三百年的壽命，這才讓蘇先生保住了命。”
“那咱們也湊個三百年請他來降下‘靈雨’唄？”
“不是，你是屬牛的這么倔強(qiáng)？你以為是貨物？擱這明碼標(biāo)價？”
那人思考了片刻，咬了咬牙：“那我就再找些流民，我們湊六百年！三百年為我們下一場雨，多出來的三百年，就算我們‘孝敬’蘇先生的，讓他拿去給有需要的地方，即遂了他的心愿，我們也不至于傷筋動骨。”
“行得通么……我還是覺得不靠譜……”
“試試唄，你去找你堂哥幫我們傳達(dá)一下意思，就算蘇先生不同意，我們也沒什么損失不是？萬一成了呢？”
“好吧……我只能說你們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
然后，蘇七得到這個消息后，竟然真的扭轉(zhuǎn)自己已經(jīng)設(shè)定好的行動軌跡，強(qiáng)行因?yàn)椤�六百年壽命’來到一座并不算還算繁華的城市，降下一場‘靈雨’。
蘇七這一行為，一時間讓他的‘名聲’跌落谷底。
因?yàn)椋�就如蘇七所說過。
領(lǐng)袖的光環(huán)是不能破滅的，他必須是無害且有益的，不管他做了多少好事，一旦做出觸及他們自身的利益的壞事，有些人就會變一副嘴臉。
原本蘇七所計(jì)劃前往的郡城內(nèi)，更是罵聲一片。
他成了豬狗不如，狼心狗肺之輩。
他成了還千百流民‘枉死’的劊子手，為了壽命不擇手段之徒。
這一次，沒有人再出來替蘇七說話。
因?yàn)椋�他們也害怕，蘇七之后也會多次因?yàn)檫@種事情改變他的行動軌跡，必須要有人來當(dāng)這個‘惡人’，敲打掉這種不正的苗頭。
而，蘇七本人，似乎完全不在意。
他繼續(xù)堅(jiān)定不移的來到那座對他滿是謾罵的城市。
在路邊，一名男子突然從路邊撿起一顆石子，狠狠地向蘇七砸去。
“滾出去！這里不歡迎你！”
蘇七并沒有偏頭躲閃，任由石子砸在額頭上，鮮血立刻從傷口處流淌下來,染紅了他的臉頰。
他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恐懼或疼痛，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
他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任由鮮血流淌。
“諸位，我知道你們現(xiàn)在心里對我充滿了怨恨。”
“我只能對你們說一聲抱歉。”
“因?yàn)椋�我蘇七從來就沒打算拯救所有人。”
“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我根本就救不了所有人。”
“我只能選擇避重就輕，選擇能救最多人的路。”
“這條路注定是孤獨(dú)的，我不需要被人理解。”
“我確實(shí)因?yàn)橛腥烁冻觥�六百年壽命’而臨時改變了道路，因?yàn)椋�這‘六百年壽命’能讓我救更多的人。”
“就是在場的諸位，一場靈雨需要消耗三百年壽命，只是最低的要求，實(shí)際上消耗越多，效果也會越好。”
“這六百年，我不敢貪墨，本打算分毫不少的給予在場的諸位，但是……你們不歡迎，那我只好去其他地方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臉上的憤怒全部消失不見。
“不是，不是，‘蘇先生’我們好像是被小人蠱惑了！誤會了您啊！”
“對啊，聽信了小人的‘讒言’，蘇先生怎么可能會做出對不起大家的事呢？”
“怪我！識人不清，都怪你，和我說蘇先生的壞話！剛剛竟然還惡意傷害‘蘇先生’！”
方才，朝蘇七丟石子的那個男人，瞬間成了眾矢之的。
大家紛紛將矛頭對準(zhǔn)了他。
“就是他，這個小人，天天在城里蠱惑我們大家。”
“是啊，蘇先生都是我們識人不清，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走啊！”
“蘇先生，你的傷沒事吧，要不要我們給你喊個大夫？”
確實(shí)啊……
蘇七來晚了又怎么樣？
因?yàn)樗麃硗砹怂懒藥装賯�人又怎么樣？
死的又不是他們。
三百年的靈雨就能讓人脫胎換骨，更何況六百年？
蘇七雖然是來晚了，可實(shí)際上對他們沒有造成多大的損失。
反而眼下，他們將是得利者啊！
有意見的人？
不好意思，有意見的都死了。
尸體要怎么說話。
哪怕有人因?yàn)榧覍俚乃劳龀錆M憤憤之情，也很快就淹沒在一聲聲不要錢的贊美中。
蘇七看著被推出的男子，笑的無比燦爛：“我想，他應(yīng)該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大家千萬不要怪他。”
“這點(diǎn)小傷沒什么大礙的，最多只會影響一兩成的效率，找大夫太浪費(fèi)時間了，我沒那么金貴。”
只會影響一兩成？
你聽聽，這說的是什么話啊？
六百年的效果就因?yàn)楸皇�頭砸了一下就削減成四百八十年？
眾人自然不能接受這種結(jié)果，他們極力勸阻，但是蘇七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謝謝各位的好意，我蘇七心領(lǐng)了，但是我真的沒有太多時間了……我還要趕往下一個地方，所以開始吧。”
最終，大家也拗不過蘇七，畢竟施展的手段在蘇七身上，他執(zhí)意如此，他們再怎么不樂意也改變不了什么。
片刻后……
天空被撕裂，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雷霆著咆哮在云層間穿梭。
與此同時，雨點(diǎn)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撞擊在地面發(fā)出急促而密集的聲響，濺起一片片水花。
很快就匯成涓涓細(xì)流，沿著街道蜿蜒而去。
盡管雷聲令人恐懼，眾人卻都在洗禮中得到了新生。
雨滴讓人感到冰冷，但它們也帶來了生機(jī)與活力。
不一樣了……
即便短暫的洗禮，他們明顯能感受到自己身體帶來的改變。
無比的輕松，就連呼吸間都充滿了力量。
他們有些人也聽說過，其他郡城都是微風(fēng)細(xì)雨，可到了他們這里，竟是狂風(fēng)暴雨！
肯定是六百年！肯定是效果比其他郡城的要好上一倍！
唯一讓他們覺得美中不足的就是……
效果，被削弱了兩成。
無數(shù)怨恨的眼神轉(zhuǎn)移到丟石子的男子身上……
都怪他……
一顆石子，害了他們整個郡城啊！
“抱歉……高估了自己，沒想到傷勢影響了我氣機(jī)牽引，效果削弱了三成……”
蘇七說出了壓塌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要走了，大家有緣再見，不過我估計(jì)……我很久都不會再來這個郡城了，還有那個人，雖然他害大家損失了三成的效果，可他不是有意的啊，千萬不要為難他，只是三成而已，沒必要的，你們已經(jīng)比其他郡城效果好上不少了。”
丟出石子的男子一臉驚恐的看著，他感覺蘇七臉上的笑容，無比丑惡。
他句句說著不要，實(shí)則句句是在把他往死里逼啊！
蘇七走了。
回頭間，他丟石頭男子露出諷刺的譏笑，好似嘲諷他的不自量力。
而就在人們確認(rèn)蘇七離開后。所有人，通通將那個男子圍住。
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甚至短時間內(nèi)想死都是一種奢侈。
因?yàn)椋�他損害了大家的‘利益’啊！
……
君子報(bào)仇十年不晚？
不好意思，十年太晚，從今天起，蘇七只爭朝夕。
他就是天下大勢，順者昌，逆者亡！
他不允許有質(zhì)疑他的人存在。
這一天，蘇七將質(zhì)疑他的聲音直接鎮(zhèn)壓。
他依舊是‘無害’的領(lǐng)袖，他雖然會改變計(jì)繞路去‘收取壽命’，可他會原封不動的將收取的‘壽命’回饋給所有人了啊！
贈壽命者，提前享受了‘靈雨’，被耽誤者收下了‘封口費(fèi)’。
所有人，都贏麻了。
所以？
誰虧了？
死者？
要不大家有請死者發(fā)言？
蘇七？
抱歉，其實(shí)一場靈雨消耗的并不算大，若要換算壽命的話，應(yīng)該是27年左右。
而且，他從來沒有‘加大劑量’，只是把風(fēng)聲，雷聲，雨點(diǎn)弄得更加哄人了。
可人們就是相信自己聽見的，自己看見的。
當(dāng)再也無人質(zhì)疑蘇七‘高價降雨’后，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他們一雨難求……
想要出價提前‘降雨’的人太多了，蘇七根本就忙不過來。
一千年？兩千年？
不，現(xiàn)在沒有五千年，根本就‘請’不到蘇七。
聽著很多，實(shí)際上也就是五百個人一人湊個十年……相比起一個郡城的數(shù)量，算不得太大的數(shù)字。
可這個數(shù)字一旦匯聚在一人身上呢？
終于……
看不見底下的‘朝堂’，終于對蘇七的所作所為‘忍無可忍’。
因?yàn)椋�人們口中提起‘蘇先生’滿是恭敬與贊美，提起‘朝堂’是唾罵與不屑。
這就是作為與不作為的差距。
天子覺得，蘇七有些‘功高震主’了。
于是，他大手一揮，發(fā)下詔書。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賜死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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