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沒有領略過高處風景的凡人，又豈會……
春去秋來。
時光匆匆流逝六個月。
這六個月內發生許多改變。
就連蘇虎跑都放棄了每日挑選一個‘幸運兒’擊殺。
因為從一開始的憤恨不安，到后面人們也逐漸冷靜下來。
十幾萬的人口基數，每天死一個人，多么渺小的概率？
說難聽些，每天因為開山操作不當而死去的人都有七八個。
就算在外面，被野獸咬死，被馬車撞死，可能都比這個概率要高一些，更別說茫茫一片被活活餓死的災民。
總不能那么倒霉落在自己頭上吧？就算真落在自己頭上。
那也就捏著鼻子認了，沒什么好說的。
糧食到現在都沒有削減的跡象，可好過之前頂著漫天飛雪賭命。
這樣的工作，無論去哪里都是找不到著的。
蘇七上個月就又開始趕人的跡象。
他告訴這些開山工，如果心里還有割舍不下的東西，帶著這幾個月的收入離開這里才是最好的。
因為，不知道哪天，可能就丟了性命。
今天是他，明天是你，后天可能就是所有人。
然而……聽勸的只有極少極少的一部分，大約寥寥四百多人。
這些人，也是梧桐教最早的信徒，只是忍不住豐厚的‘工錢’才來當了開山工。
對于蘇七的話，他們還是愿意信上一信的。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但是，更多的人，不但不領情，還到處散播謠言，一時謠言四起，說‘朝堂’快要發不起糧食了，‘圣人’要開始趕人咯。
他們對蘇七的勸告不但不領情，還嗤之以鼻。
對此，蘇七也只是笑了笑，沒有去計較。
只是他每隔七天，就會趕一次人，不過都收效見微。
說來是否有些可笑？
當初一堆人來這里只是想撐住一個月，拿命給家人換一點糧食，但是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撐住一個月就能出去過日子。
如今卻一個個賴著不肯走了，你趕他，他還要和你急。
而且，規模愈發龐大隱隱有接近三十萬的趨勢，甚至這個崗位還成了‘香餑餑’。
不走一點關系，一般人還擠不進來。
……
這天，蘇沐雪發現蘇七的表現有些反常。
他按理來說應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裝作一副‘親民’的樣子，與百姓一起他的‘開山’大業。
而今天，蘇七卻換了一身裝扮。
那身干勁樸素的衣服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墨色綢緞長袍，袍擺隨風輕揚。
“你穿成這樣，大晚上的是準備去哪？”
蘇沐雪向他投來詢問的目光。
“好像，和你沒關系吧？”
雖然，嘴上這么說著，蘇七還是給出了解釋。
“在這里呆膩了，出去換換心情，需要經過你同意？關你什么事？”
蘇沐雪被懟的啞口無言，她只是見蘇七今天穿扮不同往日，下意識詢問一聲，沒想到換來這樣的回復。
不過……確實好像和她沒啥關系。
只是有些不服氣的：“你的‘圣人’，裝不下去了？”
蘇七很認真的點了點頭：“確實裝不下去了，我好累啊……”
他眼神有些迷離，想起當初在江夏那個雪夜中的一句：“驚鴻哥，你不會知道我現在有多難的……我真的有些累了……但是我不敢休息……我有些怕了，但是有些事……只有我能做了。”
是的，不會有人知道他現在有多難的。
更難得是……
當初梧桐好歹還有個傾訴對象。
他，蘇七，沒有。
蘇七直接甩門離開了。
他踏出門檻的一刻，像是偽裝的野獸卸掉了身上的枷鎖。
他的眼神有些冷了。
從懷中摸出兩支刀，他的手指在刀身上輕柔地撫摸，最終點在模糊字跡的地方。
“我不欠你什么了。”
蘇七閉上眼，而后又睜開眼。
一支驟然亮現的刀，劃破空氣，直愣愣插在蘇沐雪面前。
“我走了。”
蘇沐雪聽著毫無頭緒的話語，看著意味不明的舉動。
“什么時候回來？這里你不打算管了？你一走只怕有些人又要中飽私囊了，我能盯著么？”
“隨你吧，這種事管不過來的，我在也一樣，只是從明面上的變成暗地里的罷了，而且，沒米了，不夠換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
“莫名其妙……”
哪有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回來的……
……
夜幕之中，群星閃耀。
蘇七獨自一人踏上了夜晚的登山之路。
不然呢？
難道還要大張旗鼓，昭告天下，自己要去屠‘仙’？
大擺宴席三天三夜，在眾人依依不舍的送別下，一腳踩進蘇虎跑已經準備萬全的防御中？
告訴蘇虎跑，我要來殺你了，快搞點防御手段啊！
就這樣上路吧。
敗了，不過是陰溝里多上一具尸體。
要是能活下來……
呵……活下來再說。
蘇七的步伐逐漸開始堅定，與夜色融為一體。
月光灑在山路上，漫天群星銀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的前行之路。
夜風輕拂，吹動著他的衣袂，伴隨著他前行的節奏。
山路崎嶇，周圍一片寂靜，只有蟲鳴和樹葉的沙沙聲在耳邊回響。
真正踏出這一步，蘇七反而沒有什么多余的念頭。
內心平靜如水。
或許，只有這一刻，他才是真正為自己活著。
……
而山頂之上，蘇虎跑遺世獨立，眺望著山下的凡人世界。
他身姿挺拔，如松如柏，仿佛與這片天地同呼吸。
他的眼神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穿世間的虛幻，直指人心。
山下的凡人世界，腐敗卻喧囂。
忙碌的形形色色的人，在塵世中追逐著名利與欲望。
一切都顯得如此微小而脆弱，與山頂的寧靜和遼闊形成鮮明對比。
“你們啊，仍在苦海中沉浮,為了一點點欲望和虛榮而奔波勞碌。”
他看的有些興意闌珊了，這些平凡的靈魂，有些千篇一律了。
他早就看膩了。
“那他們不追求欲望與虛榮奔波勞碌，還能追求什么？追求你媽？”
蘇虎跑先是一愣，放聲大笑：“當然是追求超脫與永生，沒有領略過高處風景的凡人，又豈會……”
蘇虎跑笑著笑著，又是一愣。
這仙山之上，誰敢這么與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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