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元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依然是一副溫和的笑容。

但現在在白少平眼里看起來，這個笑容卻越看越不安，有些忐忑的道：“村長，我不懂您的意思。”

“不，你懂，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事情緊急，你借浮霄救古末，我十分感謝，但既然是借的東西，就應該要還，有借有還，再借不難，以后你如果還有需要用到浮霄的地方，可以再來村里找我借。”

白少平心里猶豫了起來，古元的話沒有任何毛病，但是無論是出于私心，還是出于大義，白少平都有些舍不得浮霄這個好用的玄相。

思索片刻，白少平露出了無奈的苦笑。“村長，不是晚輩不還，而是我的玄相只能刻錄，卻不能剝離。”

這個白少平還真是沒有撒謊，他早就研究過天錄，相當于一本書有很多空白的頁，每一頁都可以復制一個新的玄相，但是每一頁都是撕不掉的，上面刻錄的玄相也擦不掉，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

古元沒有接話，看著白少平，嘴角淡淡的笑容逐漸消失。

“如果不能剝離的話，那只能請你抹靈了。”

！！！

白少平心里竟然少見的慌了一下，抹靈，這個詞對于白少平來說是十分陌生的，開穴這么長時間以來，他腦海里就沒有想過自己會有抹靈的那一天，因為抹靈，對于很多村里人來說，就意味著在潛靈界死去了。

白少平微微皺眉，沉聲道：“村長，我并沒有違反潛靈守則，刻錄浮霄也完全是為了救人，而且我一向遵守村里的規矩，不漏火，不惹事，更不會用浮霄去做一些傷天害理，為非作歹的惡行，抹靈是不是有些過了？”

“你昨晚催動浮霄攻擊他人，這不違反潛靈守則嗎？你遵守規矩，那么三年前為何會進竹獄？你不惹事不為非作歹，那蘇牧現在綁著繃帶的左臂是自己摔傷的嗎？”

古元語氣平淡的致命三連問，把白少平給問的愣住了，良久，白少平的嘴角才浮現出一縷苦笑。

“那不是我。”

“那是誰？”古元反問道。

白少平沉默了，眼神中有些無奈和落寞。

這個場景他似曾相識，當初入竹獄的時候，這種無力反駁的感覺，讓他沉寂難受了很久，想通道理，理清是非，容易，但毫無波瀾，徹底釋懷，卻太難。

現在再次感受到第二人格給自己帶來的麻煩，心中的苦痛卻沒有減少半分。

但難受歸難受，該擔當的白少平還是會擔當。

古元見白少平不說話，便繼續道：“古末和蘇牧都說過，你的天損，是擁有一個暴虐的第二人格，你的主人格或許沒什么問題，可是你能保證你的第二人格不再出現嗎？

昨晚你能用浮霄攻擊蘇牧，明晚就能用浮霄去傷害白丁，那最后這個惡名，總歸有一部分是要落在茅田村頭上的，不是我愛惜羽翼，而是茅田村的名聲不能出事，你明白嗎？”

古元這一番話，還真是合情合理，正正當當，白少平差點就要忍不住答應他了。

因為茅田村在潛靈界的地位，就相當于白丁界的幼兒園和學前班，如果幼兒園和學前班里的工作人員里出現了違法犯罪，作奸犯科的人，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白少平也聽說過，白丁界還就真出過這么一攤子事，很出名的三色幼兒園事件，當時就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不僅是社會動蕩，更嚴重的是人心不穩，失去了安全感，失去了對整個社會基本良知和公理的信任。

但是實際上，不管是白少平還是其他人，是一定不會答應抹靈的，古元也不可能真的硬逼著白少平去抹靈，就算鬧到桐子坳去，大不了也就是再進竹獄。

更何況，白少平可是無念者，讓他抹靈，后果可就嚴重了。

思來想去，白少平十分正經的回應道：“村長，您說的十分合乎情理，我也完全理解，茅田村如果在村里壞了名聲，會有多么嚴重。昨晚的事和進竹獄的事，我也不否認不狡辯，的確是我第二人格的問題。

但我想跟您說的是，您或許只看到了壞的一面，我雖然入獄三年，但卻是在獲得浮霄之前，獲得浮霄之后，我曾用它制住了一個太平道的成員，獲取了重要的成員信息，佑華司還給我發了獎勵，這一點您可以去問宋司長，是他親自確認的。

惡名會落到茅田村頭上，可美名也一樣會落到茅田村頭上，我的第二人格雖然暴虐，但他出現的條件卻極為苛刻，所以很少見，絕大部分的時間，我，都是我，我可以用浮霄去做善事，去行正途，去為茅田村帶來更多正面的影響，豈不是雙贏？”

聽完白少平這段話，古元又恢復了剛剛和藹平和的淺笑。

“你覺得茅田村的名聲，有必要再去宣傳或者改善嗎？”

“行善事，不一定是為了好名聲，也是為了結善緣，您說呢村長？”

這回輪到古元沉默了，微笑看著白少平。

白少平見古元不說話了，便接著道：“而且三星凌日之后，村里已經不太平，大家若都固步自封，互不交流合作，像以前一樣，將玄相信息作為個人私密小心翼翼的隱藏保護起來，各自為戰，豈不如同像海水上的一根根枯木？

等海嘯來臨時，沒有人能獨善其身，只有將一根根枯木都擰緊起來，變成一艘堅固的木船，才能乘風破浪，直掛云帆！”

白少平這段話倒真是發自肺腑的，九星凌日不知還有多久，讓村里人盡早拋開成見，團結起來，很有必要。

“沒想到你能有這樣的見解，白少平，說得好。”古元欣賞的看了白少平一眼，“不過，你還是忽略了一點，我憑什么能相信你呢？就算你是主人格，就不會有貪念，不會有嗔念了嗎？”

白少平點點頭，誠懇道：“嗯嗯，人無完人，總會有做錯事的時候，路遙方知馬力，日久才見人心，我沒有那么多時間來讓您相信我，但我想給您看一個東西。”

古元輕聲問道：“什么東西？”

白少平從兜里拿出了一個物體，置于掌心。

古元看到那個物體，臉上的表情第一次有了比較大的變化，吃驚中帶著不可置信和一絲感慨。

白少平掌心上，靜靜放著一塊綠色的竹牌，正是竹月桐臨走前塞給白少平的那塊有竹蓋山印記的竹牌。

“現在，您可以相信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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