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良志被鄉(xiāng)親們搞得一個頭兩個大，不耐煩地表示農(nóng)科院那里在培育了，別催了，但是老樹就那么幾棵，苗子下來人家基地還要留下六成，剩下的才是給鄉(xiāng)里的。
  誰家想要早點得到樹苗，那就自己報名參加農(nóng)技學習，學好了才能發(fā)放，免得大家一場辛苦給你拿回家折騰死了，自己留不下財是小事兒，壞了國家推廣良種的計劃，那才是大事兒！
  等到回到家里就不住琢磨，推廣良種，在沒見效的時候，放哪個鄉(xiāng)里都是一件很難推動的事情，怎么到了聯(lián)和鄉(xiāng)，就大家搶著要了呢？
  然后周至就又給出了個主意，如果實在是壓不下鄉(xiāng)親們的情緒，還有個修補方案。
  “啥方案？”土良志就問。
  “反正都是果樹嘛，咱們鄉(xiāng)里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基地嗎？”
  “啊對！”土良志一拍大腿：“還有那啥大櫻桃，啊不，車厘子基地！”
  “不過那邊也有同樣的問題，就是果苗不足的問題。”吳仁中現(xiàn)在屬于鄉(xiāng)里管事兒的人才，事無巨細都要參與，因此對那邊基地的情況甚至比周至和土良志都要清楚。
  “那咱們還可以請求外援嘛！”周至說道：“車厘子不同于摩洛哥石榴，現(xiàn)在煙臺那邊已經(jīng)有相當規(guī)模的種植了，咱們還可以從外地搞苗子嘛！”
  “啊這……”土良志有點忐忑：“咱們還沒干過這事兒呢。”
  “這事兒簡單，”周至說道：“換做別人來干，還容易被黑心的種苗商家坑，但是換成土叔你就不一樣了。”
  “我怎么就不一樣了？”
  “您是勞動模范，人民代表啊！”周至說道：“你可以用這個身份聯(lián)系當?shù)卣�府，請他們代為出面�?lián)系優(yōu)良的苗木，作為扶持西部貧困地區(qū)發(fā)展的舉措啊！”
  “土叔你相信我，只要你能跟那邊確定自己不是騙子，對方肯定會樂于配合的。”
  不同地區(qū)之間相互幫扶，尤其是東部發(fā)達地區(qū)對西部不發(fā)達地區(qū)，還是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都能夠作為單位重要政績寫到工作年報當中的。
  何況這邊還并沒有說不給錢，這就是既有面子也有里子，還能夠幫助當?shù)氐姆N苗企業(yè)，何樂而不為？
  周至甚至樂觀的估計，只要土良志出面與那頭聯(lián)系，對面買一送一都有可能，畢竟煙臺不僅僅培育有大櫻桃，人家也是傳統(tǒng)的優(yōu)質(zhì)蘋果品種的首引地區(qū)之一。
  巧了不是，涼山州對鹽源縣，也是推廣蘋果種植的好地方。
  “肘子說的有道理。”吳仁中點頭：“土叔你不用擔心，我們大家都會支持你，大不了，我跟你一起跑趟山東！”
  周至又說道：“其實將來我們自己也要搞苗木銷售的，利用這個機會，正好還可以跟人家那邊的企業(yè)搭上交情，取取經(jīng)。為將來上路打好基礎。”
  “這個的確應該。”土良志這才恍然大悟，周至這是在考慮兩年后鄉(xiāng)集體果園往外出苗的事情了，點頭道：“是得早早學起來！”
  說完卻又從胸口衣袋里掏出厚厚一個清單：“不過在此之前，咱們先把這個年過好！”
  彝族年，彝語稱做“庫史”，一般都在每年十一月中旬的馬日或者猴日進行，傳統(tǒng)一般持續(xù)是七天，現(xiàn)在國家法定給的是三天。
  今年剛好遇到周末，因此連起來是五天，這就要比往年熱鬧。
  在聯(lián)和鄉(xiāng)，今年當然就會更熱鬧，因為家家戶戶都多了不少收入。反正就周至所知，土子日這幾天賣羊都賣瘋了，自家黑山羊能賣的都賣完之后，還拖著吳仁中跑去九口鄉(xiāng)和美姑城里搞了兩趟，這才基本滿足了鄉(xiāng)里今年家家戶戶殺羊的需求。
  糧站不用殺羊，吉列阿比直接殺豬，之前就殺了一口兩百來斤的大肥豬，現(xiàn)在又根據(jù)周至的要求多養(yǎng)了一個多月，大肥豬們已經(jīng)突破了兩百五十斤，再不殺真要奔三百斤去了。
  吉列阿比準備趁這個好機會把肥豬們都解決了，騰出地方來養(yǎng)小豬。
  彝族年的來歷，也有個傳說：說是很久以前，有個叫俄布科散的彝族小伙子很尊重孝敬母親，但他的母親不知什么原因，終年愁眉苦臉，悶悶不樂。
  為了讓母親快樂起來，俄布科散絞盡腦汁，使出了渾身的解數(shù)，但都無濟于事。
  一年秋收后，俄布科散宰雞殺羊，敬奉祖靈，邀請左鄰右舍和親朋好友們串門聚會，大伙兒在鍋莊旁開懷談笑，終于使心情抑郁的母親露出了笑臉，俄布科散多年的夙愿終于實現(xiàn)了。
  為了紀念這個難忘的日子，每年秋收結(jié)束后，他都會舉辦同樣的活動。于是就形成了這個彝人追思先祖、緬懷先人的重要傳統(tǒng)節(jié)日。
  這個故事在周至這里就很有認同感，這不就是漢家“斑衣娛親”典故的翻版嗎？
  斑衣娛親是說春秋楚國隱士老萊子七十歲的時候父母還健在，見到老萊子頭上生出白發(fā)而郁悶不樂，于是老萊子穿著嬰兒的五色彩衣，像小兒那般拿著雛鳥逗弄，引來父母開心發(fā)笑的故事。

  這個故事對后世影響很大，詩歌、戲曲、畫像磚石上，到處都有這個題材，甚至好些皇帝都曾命人將自己畫成老萊子這般，在畫里孝敬自己的母親一把，也算是早期另類的COSPLAY了。
  彝族年最大的一個儀式，就是敬祭祖靈和敬請祖先回家過年的儀式。
  這個儀式叫“覺龍幾”，前代的翻譯家將之譯為“換年祭”或“迎祖儀”，倒也是差不多做到了信雅達。
  儀式一般由男性家長或者德高望重之輩主持，參加者為家中全體成員。其核心內(nèi)容是迎接祖先與兒孫團聚，表達子孫的孝敬，并祈求祖先賜福，共同過一個歡樂祥和的彝年節(jié)。
  聯(lián)和鄉(xiāng)窮得太久了，好些家庭里的先輩過世得早，現(xiàn)在的兒孫都不曉得該如何主持儀式，好些家中連供奉祖先的靈牌“瑪都”都損壞了。
  今年日子不一樣，大家都撣塵除穢，穿上新裝，讓堂屋里煥然一新，然后都來請老畢摩為他們重新畫上“瑪都”。
  所以老赤日這些時間也是忙得一塌糊涂，每天一早就要出門。
  獻祭品的內(nèi)容在各地、各家有所不同，除了大多數(shù)殺羊的，也有殺豬祭的，有殺雞祭獻的，還有用豆腐、壇子肉等祭祀的。因此老赤日每晚上帶回來的東西都不一樣，跟在一邊的黑龍都肚子溜圓，一回家就躺在門檻前面，不帶吃晚飯的了。
  周至有時候也會跟著去，錄下老赤日在火塘邊上帶著一家人手捧雞肉、豬肉和酒水等祭品，面向“瑪都”念誦祭辭，然后將祭品敬獻祖靈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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