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如今蜀大最熱門院系的院長，麥明東今天晚上特意沒有加班，就是等著寶貝孫女和周至上門。

結果一直沒來，麥明東還不敢給自己孫女打電話，只敢給周至發短信，得到的答復總是快了快了。

一直等到了九點過，門口才響起了門鈴的聲音。

開門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婦女，穿著樸素，模樣倒是很周正，見到麥小苗就露出笑臉：“小苗，回來了？”

麥小苗輕輕地“嗯”了一聲。

周至從麥小苗的情緒里一下就感覺了出來，這可能就是麥小苗不愿意回院士樓的原因。

“小苗回來了？吃飯了沒有？劉媽給你們準備了飯菜，沒吃的話趕緊過來吃點。”麥明東的聲音從樓梯上傳出來，剛剛肯定是在書房忙活。

“哦，正好，我就覺得哪里沒對，原來是沒吃晚飯！”周至一邊換上劉媽遞過來的鞋一邊答應著：“蔣院長不地道，飯都沒管我們一頓！”

說完也有對劉媽表示感謝：“謝謝劉媽。”

“謝謝劉媽。”麥小苗也跟著周至，低著頭說了一句。

劉媽臉上露出了欣慰驚喜的神色：“周同學是吧？老聽……快進來快進來，你們先隨便坐會兒，去茶幾那兒吃點水果，我去把飯菜給你們熱一下，很快的。”

這時候麥明東已經快步走下來了，身上穿著舒服的厚睡袍，這位和辜老的生活習慣不一樣，是個出了名的夜貓子：“怎么回來得這么晚？”

“爺爺，我們回來了。”麥小苗學著周至每次回糧站的時候跟老赤日打招呼的樣，跟麥明東也打了聲招呼。

雖然時間有點不對，應該在見面時小輩兒先問候的，不過不妨礙麥明東高興：“誒誒，小苗坐，肘子你也坐，今天跑了一天也挺辛苦的哈？”

“還好。”麥小苗點點頭：“肘子他拉的東西多，我們就先去了歷史系那邊，怎么蜀大的歷史系還有法師？”

“法師？”麥明東愣了一下：“哦，那是旦增，在我們學校負責的是藏學研究，課程包括了藏族史，藏族佛教史，藏族地區經濟社會發展史等等。他還兼任著蜀中藏語佛學院的院長，那地方是培養那什么……那什么……”

“禪然巴和智然巴。”周至見麥明東說不出來，便接口道“然巴是然降巴的簡寫，意思是博學高明之士。‘禪’和‘智’，是初級和中級的意思。相當于我們學歷的學士和碩士。”

“那博士呢？他們叫什么？”麥小苗很好奇。

“叫拓然巴。”周至說道：“這些都是以前跟旦增大師閑聊天時聽來的，不過蜀中的藏語佛學院好像現在還沒有培養拓然巴的資質。他們的要求甚至比蜀大中文系的博士資格更難。”

“這和尚也不好當是吧？”麥小苗問道：“就是你老掛著嘴邊的那句話……”

“條條蛇兒都咬人。”麥明東說道。

“爺爺你也知道？”麥小苗笑得咯咯的：“你是不是也常聽肘子這樣說？”
麥明東說道：“其實博士資格對你們來說一點都不難，所以任何事情還是得看是誰干。好像辜老是按照專家的研究課題來要求你的，是吧肘子？”

“嗯，是一個大課題，中古音推擬。”周至趕緊給麥明東介紹自己的文科研究課題：“第一步是采集全國方言拼音譜系，利用信息技術手段分析出目前中國地方語言當中存在的聲母和韻母，構建出一張最完整的聲韻母表，并將之與《集韻》中的反切標注式字音進行擬構推導，最終得到目前為止最科學，最權威的中古漢字發音。”

“現在我們已經有了一點成果了，利用小智的功能，對已經采集到的音頻信息進行了聲韻切分與聲部韻部歸納，還有聲調的總結，這套語音分析算法程序目前已經在用了，還挺有意思的。”麥小苗說到自己的工作倒是挺順溜的。

“這是碩士該干的活嗎？”麥明東都有些無語了：“這怕不是碩導該干的啊？”

這時候劉媽過來了：“小苗，周同學，飯菜好了，你們趕緊先吃飯吧。”

劉媽的飯菜在周至這樣的老饕看來，都做得相當不錯，重新加熱后軟榻的青椒肉絲不論，如家常的蘿卜排骨湯，板栗紅燒肉，都做得還是地道。

板栗的道地北三南三，但是并不包括蜀中，由于現在交通上的不便利，導致板栗在蜀地還是只有靠近南板栗產區的黔中和滇中的地方才有。

也就是涼山和蠻州部份縣產這個，因此蜀中人很少用板栗來燒紅燒肉。

“這道菜肘子也做給我吃過。”麥小苗有些驚訝道：“沒想到劉媽你也會。”

這還是麥小苗第一次這么和劉媽正式的交流，劉媽笑道：“這是家鄉菜，我來蜀中還沒見到，這些栗子還是你上次寄回來的，比我們那里的栗子要大，沒那么甜，我往里邊加了點糖，吃著還不錯？”

“咦？我……”麥小苗剛想說“我沒往家里寄過東西”，卻被周至輕輕的碰了碰腳，然后就聽周至問道：“劉媽的家鄉在哪里啊？”

“我是魯省的，費縣，你知道不？”

“我太知道了，沂蒙山老區啊。”周至笑道：“我們學書法繞不開的顏體，顏真卿就是你們費縣的大名人。”

“還有一位，孔門七十二賢之一，還是二十四孝故事里的人物，閔子騫，也是你們費縣的。”

“是嗎？顏真卿我知道，這個閔子騫，卻是我當地人都沒聽說過呢。”

“閔子騫的故事啊……他少年喪母，父親娶了繼母。繼母偏愛自己親生的兩個，經常虐待閔子騫，閔子騫卻并不告知父親，避免影響父母間關系。”

“一年冬天，繼母給自己的孩子做棉襖，也假裝給子騫棉襖，但衣服里邊填的其實是蘆葦。一日父親坐車帶他們兄弟三個外出，讓閔子騫在前邊掌鞭趕車，閔子騫因寒冷饑餓無法馭車，馬車滑入路旁的水溝內。”

“父親非常生氣，說：‘你這個孩子真沒出息，穿得這么厚還打哆嗦！看你弟弟，棉襖比你的薄，也沒像你凍得那個樣子。’喝斥后還鞭打他，結果抽破衣服露出了蘆花。父親再捏捏另兩個兒子的棉衣，心里明白了，父親知道自己冤枉了閔子騫，而后大罵妻子不賢惠，決定休妻。”

“閔子騫長跪于父親面前，為繼母求情說‘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單。’意思是有母親在，只有我一人受凍；要是母親離開的話，兩個弟弟都要和我一起承受沒有母愛的孤單痛苦了。父親便不再休妻，而繼母也倍受感動，痛改前非。”

“哼！要換成我就離家出走，自己過，讓他們誰也找不到！”麥小苗表示很看不起閔子騫。(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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