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照片。”杰西成一揮手，一個小弟不知道從那里冒了出來，將一摞照片交給了周至。
  周至越看越是心驚，這四棟房子都是徽派里邊的經典，無論磚石結構還是木作構建，無一不是精品。
  拍攝者為了加強賣點，對其中精致細膩的斗拱，垂花柱頭，礎石，門頭獅子這些雕裝細膩的地方，還都拍了特寫。
  雖然現在這些建筑可能還沒有定級成為不可移動文物，但是周至用后世的標準來衡量，不出十年，絕對不會低于二級保護的標準。
  “杰西哥，這是誰給你出的主意？這些東西如何出境？”
  “這不是中國古建的神奇之處嗎？”杰西成興奮地手舞足蹈：“它們就好像是樂高一樣，都是由榫卯結構搭建而成的，可以分拆成部件，用集裝箱就可以運往港島。”
  “我說的不是運輸方式。”周至不耐煩地擺擺手：“我的意思是，你確定把這些東西運到國外去，不會觸犯我國的相關法令法規？”
  “啊？”杰西成有些疑惑了：“買家跟我說，他能夠保證出境的啊，而且這是得到了當地政府審核認可的。”
  “是嗎？”周至感覺有點嚴重：“這是徽州哪里啊？”
  “好像是說叫一個屯溪的地方。”
  “不著急，等我打個電話問問。”周至起身向里間走：“李老二什么時候來？”
  “還不知道，他是大忙人。”杰西成說道，周至的態度讓他現在有點慶幸自己還沒下手了：“你給誰打電話？”
  周至當然是給王老打電話，詢問起這個叫屯溪的徽派建筑的情況。
  不一會兒周至就撓著頭皮走了出來，神色全是古怪。
  杰西成問道：“你給誰打電話？”
  “我給王老打的電話，他是故宮和國博的顧問，也是全國文物保護協會的成員。”
  “他怎么說，那些建筑可以買賣嗎？”
  “呃……他說屯溪目前除了戴震故居屬于不可移動文物，不允許買賣之外，其余的古建筑都沒有定級，如果房屋的擁有者愿意出售的話，國家還真管不著。”
  杰西成松了口氣：“你這臭小子，嚇了我一大跳！填支票！”
  周至無奈掏出支票本，這是港中銀簽發的本子，如今周至的海外資產隨著科技股的牛市開啟連接翻滾，都無需動用股份，僅利用自身存量，為一些金融機構提供租借擔保，做一些衍生品杠桿調節交易，就已經賺得盆滿缽滿。
  而且這還僅僅是開局，接下來的大牛市會一直持續，持續到互聯網泡沫的第一次破滅。
  而現在還只是信息科技類股票的初部抬頭，離納斯達克互聯網股票的狂飆還差著一兩年呢。
  “周生，你剛剛說的那個戴震是誰？”杰西成一邊興致勃勃地看著周至簽支票，一邊問道。
  “戴震啊，乾隆朝的奇人，一輩子科舉沒考上進士，但是憑借自己的學識成了翰林院修撰的人。他既是數學家，又是水利專家，還是理學家，文字學家，典章學家。”
  “繼承他典章學的是任大椿；繼承他算學的是孔廣森；繼承他小學的是王念孫和段玉裁，最后這兩位的訓詁學又開啟了我現在學習這一門大學問。”
  “各行各業都有祖師爺，比如你這個古建筑，工人們要拜魯班；比如廚師，拜伊尹；我這個專業的話，差不多就都得拜他了。”
  “那應該拜，就跟我們拜洪熙官一樣！”
  “咦，你們不是該拜管仲嗎？”
  “管仲？為什么？”
  “算了這個不重要。”周至又叮囑道：“你最好還是打聽清楚一點，這幾棟建筑最好是清三代以后的建筑，不然以后追溯起來麻煩，也得不到輿論的支持。”
  “至于現在嘛……”周至將支票交給杰西成，然后無奈地說道：“我只能感謝你為保留中國古代建筑做出的貢獻。”
  雖然周至沒有什么精神潔癖，但是內心里還是充滿了無力感。
  哪怕他是穿越者，即便他理解并且了解這些建筑的重要性，可是他依舊沒有能力改變這一世的現狀。
  人是社會的人，而社會是一個龐大的體系，周至想要改變古建流失這個現狀，就必須從上到下扭轉這個龐大的體系的觀念和做法。
  就算將來有了影響力，也最多只能呼吁和提案，或者加強宣傳，集合起一大批有識之士，將這樣的風氣慢慢地扭轉過來。
  在現階段，他不認為自己有那么大的能量，如果強行干預，那就只能是得罪從上到下一系列的人，效果肯定適得其反。
  能夠倡議成立蜀大博物館，成立三峽文保基金，先把自己影響所及的一畝三分地做好，已經是他目前可以做到的極限。
  在不違法不違禁的情況下，人家屯溪戴家村的村干部要帶領群眾脫貧致富，要對古老村落加以現代化改造，要把“舊貌換新顏”作為政績亮點，你跳出來說不行，要保留，人家村干部認識你周至是誰？！
  他們最多只會以商量的口氣跟你說：“要不賣給周先生你也是一樣的，不過價錢還是那個價錢，一分不能少！”

  這就叫殘酷的現實。
  杰西成對周至很有好感，雖然說都是五百萬，但是從人民幣變成了港元，這兩成利還是周至主動讓給他的，讓他感覺周至這個朋友可交：“我那十個院子你都不去看看？”
  “也不差在這一天，咱們這樣是不是也省了中介費？”周至笑道：“不過怎么過戶，到時候還得問問馬爺他們。”
  可惜今天馬爺他們都不在，這里一圈兒的都是劇組成員，周至就認識杰西成和路思怡，別的基本都不大認識。
  杰西成跟他介紹，他也嗯嗯啊啊，過后完全不太記得。
  見周至有些無聊，杰西成和路思怡又帶著他去看片場布景。
  周至的故事里，男主角杰克就是個“學者型文物大盜”，表面上是億萬富豪收藏家的繼承人，同時還是港大教授，底下的身份其實還是專門黑吃黑的家伙，然后把搶來的好東西都堆放在首都的一個四合院兒里。
  德綿堂的結構布局和陳設，倒是非常的符合這個角色的身份。
  “聽說你在蜀都的宅子也不錯？”杰西成一面介紹著為了拍攝對這里的改動，一面跟周至打聽：“思怡扮演的愛斯敏，是港島拍賣行的首席拍賣師……”
  “我知道，李老二厚顏無恥要求的，按照婉秋姐的背景打造的人物。”周至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然后還得是戀愛腦，一看到杰克就一見鐘情走不動道那種，這是這部片子最大的不合邏輯，純YY！”
  路思怡就抿嘴笑：“現實里其實是反過來的，李二少追婉秋姐多年，港島誰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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