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密布，傾盆大雨從天而降，時不時伴隨著雷聲。天一下亮一下暗，如同黑白照，形成強烈的反差。忽地，一道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云劈成兩瓣，又跑下天硬生生把沈府走廊的磚掰成兩塊，黑煙從裂縫中升起。

        娘在身邊發出“嗚嗚”聲，我被嚇得頭暈目眩，爹面上的表情已經僵硬了。

        “滾出來！”刺客首領一刀把木板劈裂，兩塊木板打在我們臉上，一顆小釘子割破了我的臉。不過一會右臉就全成了紅色。

        我打頭陣，第一個出來。方才砍侍女的那把刀此時此刻正架在我脖子上。那是血腥味，很重，我不斷的眨眼睛想控制淚水。

        “走！那老頭和老娘們兒一塊押著走！”

        騎上馬，他們向城門方向疾馳，但我知道他們逃不走，這下我似乎看到了希望。回頭看到爹娘，他們已經被打暈，軟塌塌地趴在馬上一顛一顛。一路上都沒人，馬蹄踩過的地方濺起兩尺高的水花。我被雨淋透了，又冷又害怕。

        前方就是城門了！一排錦衣衛死守城門，我想：這下憑誰也放不走他們了。

        “誰！”一個錦衣衛喊道。

        ……刺客沒答。

        “放行！”一個小兵瞟了一眼戴著金藍色面具的人。

        “什么！放行？他們是刺客啊！”

        “管好你的嘴，他是我們大王！”一人氣勢洶洶道。

        我恍然大悟：原來，真正的錦衣衛被他們殺了，頂替他們的是假冒的！錦衣衛不是很厲害嗎，為何會打輸？他們到底是何人？

        城門打開了，我的希望也徹底沒了……

        “感謝上天，讓我來到這世上活的那么幸福。我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她愛我、護我；我還遇到一個可以為了我放棄重任的人；爹娘也非常愛我……雖然時間很短但還是很快樂。對不起，阿菡……對不起，爹娘……對不起，沈陌……你們不要怪我，我走了……”我的手很自然地落在了身后面具人的刀上，一點一點，靜靜地抽出……

        ……

        “我看誰敢！”

        是……沈陌！

        我找到了救命稻草，餓狼撲食般叫著：“沈陌！救我！”

        任風吹雨打，任視線模糊，任我在敵人手中，我還是看清了他俊俏的模樣，我還是會不顧一切沖上前去！

        “救……我！”哪想，面具人早有準備，順著我拿刀的手提起，反手將其架在我脖子上。

        沈陌看我一眼，悠悠道：“你們逃不掉的，投降吧！”

        “投降吧，看看后方。”另一對錦衣衛趕來。

        “呵，弓箭手準備！”什么，竟然還玩陰的？城墻上站著一排整齊的弓箭手。

        “金陵王，看來這是要決一死戰了？”

        “怪就怪你們太聰明……放！”

        咆哮聲傳遍整個京城，戰爭正式拉開帷幕。金陵王早準備了盾牌，十幾名士兵手舉盾牌圍在一起，上不見雨，下不見光，形成了一面堅不可摧的墻。外面慘叫聲無數，沒有防備的錦衣衛死的死傷的傷，血參合著水流到了我的腳下。箭雨停后，盾牌紛紛移開。外面的錦衣衛大軍竟全軍覆沒！躺在地上的人身上被插滿了孔，箭一點一點刺破他們的皮，穿過他們的肉，破了他們的骨，從反方向穿過……

        “走吧小美人，去看看你信賴的大軍的尸首！”

        我奮力反抗。身子在顫抖，靈魂在顫抖……

        “你給我聽著，”金陵王用手抵著我的腦袋，把我狠狠摁在地上，“你最好還是乖點，不然你的死法跟他一樣！”他指著尸體，羞辱道。

        “那你有本事殺了我呀！你個窩囊廢，就知道用你那賤嘴說，都不敢來點真的！”我陡然邪笑。

        “快動手啊，這么墨跡，像個娘們兒一樣！哈哈哈哈哈哈……我呸！還金陵王，我看是賊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個性，那你就去陪他們吧！”

        他握緊刀，舉至半空，重重落下……

        “喳——”

        金陵王的瞳孔放大，手中的刀一頭扎進血泊中，被雨沖刷走。

        沈……沈陌？

        我癱坐在地上，不敢抬頭直視他的眼睛。

        “沈，沈大人？”我弱弱道。

        他將刀藏在身后，伸出一只比較干凈的手示意拉我起來。

        “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看著這只手，想起了那晚：那是一雙粗大的手，布滿了老繭，不是很白，關節處泛著紅暈。手背上青筋暴起，血管在燈光下十分清晰。他的手凍紫了，有些僵地摟著我……

        我咽下喉嚨里的血腥味，顫顫巍巍遞上左手。他逮住了我的手，有力地拉著，緊緊包裹它。我們一起轉過身，面對金陵王大軍。他們身著鎧甲，張臂拉弓，弓弦在空中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度，這些箭心都向著一個方向——沈陌和我。

        “你去旁邊等著，我去去就來。”他說得胸有成竹。

        “好。”我相信他。

        “放箭——”

        “嗖——”離弦的箭像脫韁的野馬踏著風火輪沖去。

        只見沈陌腳尖踮起，迅速跑上前去，運著輕功點著血河，雙臂展開，“翱翔”在空中。身體前傾，腿繃緊，聚所有的力于刀劍。那繡春刀破開重重障礙，旋轉跳躍著劈開所有的箭，義無反顧向兵們刺去……

        我注視他輕快的身影，眨眼間佇足十米開外。

        “啊……”

        “啊！”

        “啊——”

        慘叫聲不絕于耳，城墻上的面具人一個接一個倒下，一道道飛濺的血從樓上飆出，落在血泊中。一陣廝殺過后，沈陌的白衣被血水浸透，一經雨水沖刷的衣服滴著鮮血，蔓延開。沈大人飛下，繡春刀插進泥地，撐起茍延殘喘的他。

        “死了……”他直勾勾盯著前方正戰斗的錦衣衛，松了一口氣。

        我用冰涼的手正面抱住他，將頭埋在肩上，一言不發，心中的石頭落下。

        “我帶你走……”他的聲音蕩漾在耳邊，語氣是那么溫柔、那么深情款款。

        倏忽間，沈陌的雙瞳放大，透過他的眼睛我看見正后方射來一支箭！

        就要穿過我是身體時，沈陌站起一個翻身擋在我前面。

        “刺啦……”血液翻騰，神經抽搐，他“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

        面前的人消失了，那人再次跪在地上，雙眼無神的看著戰場，滲血的嘴角哆嗦著，歪頭倒下……

        “沈陌！”我痛徹心扉吼著。

        一屁股坐下，雙手觳觫，托住后頸扶他起身，擦去臉上的污漬、雨水，抓起他的手努力捂暖。

        “沈陌……你醒醒……”

        ……

        “傻瓜，我不要你為我做什么，你為什么不聽話啊……”

        ……

        “沈大人，你睜眼看看我！我是思墨啊——”

        ……

        我拼命欲搖醒他。這一次，他真的醒了！

        “沈陌，你、你醒啦……”眼淚與雨水化作疼痛打在他的臉上。

        “死不了……別管我，快走！”他擠出兩個笑容，凝望我的眼睛。

        “我會走，但我也得帶你走！”我果斷道。這一次，我不會丟下任何一個人，尤其是你……

        扛起他的軟綿綿的身體，偷走一匹馬，帶著爹娘遠離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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