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鈴蘭有兩個女兒，一個叫宋玉簪，一個叫宋風信。

        一個清冷安靜，一個活潑好動。

        這兩個女兒除了說話沒頭沒尾與她像之外，其余地方都與祁仲桐更像一些。

        尤其是樣貌。

        兩個女兒都格外精致好看，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彎彎的眉毛，怎么看怎么像祁仲桐。

        祁仲桐對他這兩個女兒寵愛有加，一向喜歡簡單安靜的他在長昆殿的庭院之中堆滿了小孩所玩的玩具，新奇的，搞怪的，俯拾皆是，長昆殿堆不下了他便往椒寧宮堆，宋圓這只貓也愛躺在那新扎的秋千上在春日之時慢悠悠地曬太陽。

        “母親，母親，”宋玉簪舉著一只不知從哪里翻出來的紙鳶沖進她的椒寧宮中，“今日花朝節，我們出宮去放風箏吧。”

        給她捏著腰的手掌微微用了些力氣，她被痛的驚醒，從案幾上抬起頭來看著面前小小的女娃娃回道：“放不動了，母親腰酸。”

        宋玉簪舉起食指點在自己的鼻尖上，嘴里念念有詞：“我有辦法，您晚上不和父君住在一處就不會腰疼了。”

        宋鈴蘭側頭看了一臉無辜的祁仲桐一眼問道：“你都教了你女兒些什么？”

        “這哪是臣教的，這明明是玉簪自己觀察得來的。”

        宋玉簪聽見夸贊她的話便驕傲地笑了起來，拖著那只紙鳶上了臺階走到他們的面前，歪著頭說道：“父君，你以后晚上不要欺負母親了，連潮叔叔教了我棍法，以后再讓我發現你欺負母親，我絕不輕饒你。”

        祁仲桐聞言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揉了揉玉簪額前的頭發說道：“我怎么會欺負你的母親呢？明明是她欺負我好不好，你母親的棍法可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厲害。”

        宋鈴蘭：我沒有，你別亂說。

        可小小的宋玉簪卻對這話起了興趣，捧著臉說道：“那父君會棍法嗎？”

        祁仲桐：……

        宋鈴蘭：……

        “妹妹呢？”宋鈴蘭不著痕跡地抹開話題，“今日既然是花朝節出宮玩玩也不錯。”

        “妹妹在看書。”

        “看書？她學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在看書。”

        “那我們一起去找她。”宋鈴蘭揉著腰站起身來，祁仲桐下意識地牽住了她的手，宋玉簪舉著風箏走在前面，一路歡呼雀躍。

        到了書閣中，宋鈴蘭看見在靠近窗欞的地方正站著她的二女兒，宋風信。

        她看書看得認真，連他們進來都沒有發現。

        “妹妹，我們一起出去放紙鳶吧。”宋玉簪舉著紙鳶沖進她的面前，將那一份恬靜寂寥打破。宋風信顯然被她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手里捧著的一本《尚書》落了地，揚起一片塵埃。

        “見過母上，父君。”她先致禮再俯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書，撣了撣上面的塵埃后才回道，“正好，我也正想出去玩玩。”

        宋風信才六歲，怎么已經老成穩妥得像一個及笈之人。

        宋鈴蘭柔柔笑著，看著她的二女兒向她走來，緩慢卻堅定地牽住了她的手。

        宋風信，真的很像祁仲桐，連一顰一笑，一個小動作都與她的父親如出一轍。

        出了宮后宋玉簪便忙不迭地在各個小販之中來回跑著，而宋風信卻牢牢牽著宋鈴蘭的手。

        “我們的小風信公主喜歡什么？”

        宋風信的眸子清澈稚嫩，看向道路上的眾生蕓蕓后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宋鈴蘭低頭，宋風信在她低頭后踮起腳尖在她耳邊用稚嫩的童聲說道：“想要書，很多很多書。”

        “看那么多書干什么？”

        “長大一點可以為母親分憂，再大一點可以為姐姐分憂，再大一點的話可以為自己分憂。”

        宋鈴蘭笑了笑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鬢角說道：“我的女兒只需要快快樂樂地活著，不用給任何人分憂。”

        宋風信看向她的眼里有些不解，再要詢問的時候卻傳來宋玉簪的驚呼。

        “快看快看——，紙鳶飛起來了。”

        宋鈴蘭側頭望過去，看見祁仲桐正牽著軸線奔跑，將那寫著海晏河清的紙鳶送上青云，紙鳶上承載著宋玉簪摘來的花瓣，那些花瓣被風一吹便落下，落成滿天花雨，抖落一身芬芳。

        宋鈴蘭握了握自己女兒的手問道：“開心嗎？”

        “開心。”

        只是那風箏的軸線不太穩固，飛得高了些便斷掉了。

        宋玉簪看著那逐漸飛遠的紙鳶后知后覺地閉上眼睛做出一個祈禱的手勢放置胸前，宋風信見狀也學著她的模樣開始許愿。

        祁仲桐的雙眸緊緊地鎖在宋鈴蘭的身上，輕聲問了句：“要去撿嗎？”

        “不撿了，”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你給我們一人扎一個。”

        “好。”

        當日，他們在外面的酒樓里用晚膳，宋玉簪玩的有些累了，軟軟的一團依偎在祁仲桐的懷里睡覺，小小的嘴唇嘟起，囈語道：“母親，以后讓妹妹當皇上。”

        宋風信抬起眼睫，澄澈的目光看向宋鈴蘭：“母親，我不當皇上，我以后會好好輔佐姐姐的。”

        宋鈴蘭給她碗里夾了一個大雞腿子：“想那么遠干嘛呢？兩個小人兒給母親快快樂樂，恣意盎然地活著就好。”

        在他們雅間的背后坐著一個烏發微卷的男子，他的座位邊放著一個寫著“海晏河清”的紙鳶，他靜默地撫摸上那只紙鳶，將一枚寫著“紫藤年鑄”的銅幣放在上面。

        然后飲下一杯清茶。

        起身。

        離開。

        樓外，恰好月明，照拂著一座熱鬧的洛陽城。

        街道上，絲竹之聲不斷奏響。

        他跨坐上馬，臨行前往樓上望了望，然后驅馬離開這座熱鬧的洛陽城。

        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應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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