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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028章 唾手可得


第028章唾手可得

        翌日早朝前,漣卿在等候處。

        離早朝還有兩三炷香,眾人已經(jīng)在做入朝準(zhǔn)備,吏部的官員在同漣卿一道說起秋調(diào)的事。也以為秋調(diào)一事的緣故,賀之同今日也破格出現(xiàn)在等候處,朝她拱手,“殿下。”

        漣卿輕嗯一聲。

        今日魏相不在,早朝上,徐宗申徐老大人會在早朝上大致說起秋調(diào)進展,因為有一部分難啃的事宜由賀之同接下了,所以賀之同也會在早朝上露臉。

        漣卿正同徐老大人和賀之同說著話,忽然聽到有人詫異的聲音,“信,信良君?”

        這時候信良君忽然出現(xiàn),自帶的氣場和煞氣,讓周圍鴉雀無聲。

        漣卿也跟著轉(zhuǎn)身,正好同信良君四目相視。

        信良君眼中有明顯厭惡和凌冽在,也根本不屑同她招呼,徑直從她身側(cè)走過,似一陣風(fēng)一般。

        旁的朝臣看在眼里,紛紛面面相覷,都不敢開口。信良君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方才與東宮一處時的氣氛又實在太過微妙,好在氣氛最尷尬微妙的時候,早朝的時辰到了,眾人一次列隊入了金殿中。

        早朝上,漣卿的位置在文官一側(cè)之首,信良君的位置在武官一側(cè)之首,兩人就在對側(cè),多少都會有目光交集,朝中上下在早朝前就多少嗅出些不對的意味在,眼下莊嚴肅穆的金殿中更明顯了些。

        天子不在朝中,巧得是今日魏相也告假,之前信良君看東宮的眼神就公然充滿了不屑和不滿,朝中上下都怕信良君會在早朝上當(dāng)眾翻臉,讓東宮難堪,屆時的場面只怕很難收場。

        于是整個早朝過程中,朝中上下都人心惶惶,只盼著今日的早朝早些結(jié)束。人人心中都似有一根緊繃的弦,早朝上的每一個人開口的人,仿佛都走在這根弦上,不知道什么時候這根弦就會繃斷……

        但從始至終,信良君一直都沒發(fā)作,直至早朝結(jié)束。

        信良君算給足了上君顏面,朝臣心中也都松了口氣在。

        這是自天子冊立東宮之后,信良君第一次與東宮同朝,即便勉強相安無事,還是讓朝中眾人心中捏了把汗。

        早朝結(jié)束的時候,腳下的步伐都比往常更快些,怕留下見到東宮與信良君的沖突,屆時如何做都不好,不如置身事外。

        漣卿和信良君因為都在最后一拍,所以兩人反而留到最后。

        今日吏部沒有安排秋調(diào)的事,漣卿不用去政事堂,早朝結(jié)束后,漣卿便例行往天子寢宮去;信良君也是,所以難免碰到一路。

        這條路上的旁人紛紛躲開,漣卿也記得岑遠說過的敬而遠之,所以漣卿盡量同他保持距離,避開他,只與柯度在一處說著話。

        行至長廊轉(zhuǎn)角處,漣卿腰間的玉佩“叮”的一聲落地,然后朝前滾去。

        漣卿意外駐足,柯度快步上前去拾,但見玉佩滾落在信良君腳下,柯度心頭咯噔一聲,不待他伸手,信良君先俯身拾起這枚玉佩,柯度心頭倒吸一口涼氣,“信,信良君……”

        信良君看都沒看他,漣卿自己上前,“信良君……”

        她剛開口,想讓對方把玉佩還給他,信良君打斷,“滾開!”

        這一句明顯是對柯度說的。

        柯度心中雖然怕,但還是遲疑,不敢留東宮同信良君一處。

        “你耳朵聾嗎?”信良君明顯惱意,

        柯度嚇得一哆嗦。

        漣卿溫聲,“退開吧,我同信良君說會兒話,這里是宮中,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

        柯度看了她一眼,見她頷首,柯度退開,但沒敢退太遠。

        信良君握著手中的玉佩上前,聲音里帶著不悅,凌聲道,“漣卿,我勸你最好把背地里的心思收起來,狐貍尾巴也夾緊了,只要天子還在,你就未必能坐得穩(wěn)儲君這個位置。”

        即便有心理準(zhǔn)備,漣卿還是被他一身煞氣正面沖撞上,漣卿攥緊掌心,心頭砰砰跳著,但是語氣盡量平常,“我背地里什么心思?”

        “你心知肚明。”信良君壓低了聲音,“別拿什么失憶做文章,漣卿,我告訴你,我不是天子,也不是上君,但我記得清楚,當(dāng)初挑選儲君的時候,你在所有人里是最急功近利的一個,雖然我不知道天子為什么選你,但你既然坐了這個位置,就小心坐穩(wěn)了,還是剛才的話,你要是背地里做任何事情,我一定不放過你。”

        急功近利……

        漣卿想起卓妍早前說的話。

        ——你當(dāng)時還同我說,你不想當(dāng)儲君,天子一定不會把儲君之位給急功近利的人,所以覲見天子的時候,別人都在想方設(shè)法圍著在天子跟前謙虛,恭敬,誠懇,謹慎,你張口便叫了一聲姑母,特意讓天子覺得你別有用心,盡快出局。

        漣卿似是有些將信良君的話對上了。

        “早前的事我不記得了,聽不懂信良君在說什么。”漣卿淡聲。

        信良君壓著心頭怒意,“我管你聽不聽懂,漣卿,你記著,你要是真在背后動手腳,我一定讓你后悔做這個東宮。”

        信良君說完,掌心用力。

        漣卿驚訝目光中,他將那枚玉佩捏碎。

        漣卿沒說話了。

        “我會一直盯著你,不信你試試看!”信良君湊近,“在我這里,捏死你,同捏死一只螞蟻沒什么區(qū)別!”

        一個軍中統(tǒng)帥的壓力全然不隱藏的時候,漣卿攥緊掌心,0額頭還是嚇出了冷汗,這種煞氣和威壓讓人無從遁形,信良君也沒動彈,繼續(xù)怒目看她。

        漣卿屏息。

        這正是這個時候,身后的一聲傳來,“殿下!”

        漣卿聽出是賀之同的聲音。

        信良君也抬眸看向正快步上前的賀之同,信良君眼中的煞氣賀之同看在眼里,還是上線,“微臣見過殿下,信良君。”

        不待旁人開口,賀之同繼續(xù)道,“殿下,秋調(diào)一事,徐老大人還有未盡之處,讓下官來尋殿下,不知殿下眼下是否方便,容微臣單獨稟明?”

        賀之同說完,躬身拱手。

        信良君狠狠看了漣卿一眼,而后轉(zhuǎn)身,似一陣風(fēng)般。

        等信良君走遠,漣卿與賀之同才都松了一口氣,不止?jié)i卿,就連賀之同額頭都滲出了冷汗。

        對方是信良君……

        漣卿看他,“你怎么來了?”

        賀之同嘆道,“今日隨徐老大人一道早朝,就見信良君對殿下不善。剛才下朝,見殿下同信良君一處,怕起沖突,就尾隨了過來……徐老大人沒有話要捎給殿下,秋調(diào)之事是下官胡謅的。”

        他是見機行事,不得已而已。

        漣卿輕聲,“你不是怕他嗎?”

        賀之同奈何,“也不能視而不見,信良君真不是吃素的,否則羌亞那么難啃的骨頭,也不會讓信良君去……既然殿下無事,微臣先行一步。”

        賀之同再次朝她拱手,而后轉(zhuǎn)身。

        “賀之同。”漣卿喚住。

        賀之同轉(zhuǎn)身,“殿下有何吩咐。”

        漣卿溫聲,“多謝了。”

        賀之同瞪圓了眼睛,詫異看了她一眼,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經(jīng)過中間這一出的插曲,信良君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差不多先到天子寢殿了。天子跟前,信良君不會輕易造次。

        大監(jiān)領(lǐng)漣卿入內(nèi)的時候,信良君正在天子跟前說話。

        “姑母。”漣卿上前。

        漣韻輕嗯一聲。

        信良君看向漣卿的目光里依舊沒有善意,但天子在,多少收斂。

        “今日沒有秋調(diào)的事?”漣韻問起。

        漣卿應(yīng)聲,“嗯,初案已經(jīng)定下,吏部的人已經(jīng)分頭準(zhǔn)備,往后,大約都是兩到三日會碰頭一次,今日不用去政事堂,明日會在政事堂看秋調(diào)調(diào)整的復(fù)稿進展。上次的時候,老師也在,說沒有太大的問題。”

        漣韻點頭,“那就好。”

        “阿卿,來。”漣韻示意她上前坐。

        漣卿從善如流。

        漣卿在龍塌邊落座,信良君站在稍遠處,漣韻看向她,“朕正好有事要同你說,再隔幾日就是國子監(jiān)論道,屆時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生,國中大儒都會齊聚京中。這次聽崔祭酒說,還是會放在京郊鳴山書院。朕是想明日秋調(diào)之事一過,你先安心準(zhǔn)備國子監(jiān)論道之事,可以先去鳴山書院,多同這一批論道的學(xué)生一處,可在學(xué)生心中樹立威望,也能提前在國子監(jiān)中多走動,熟悉論道議程,免得當(dāng)日慌亂,再者,就是提前看看其中的好苗子,在論道時多提點。”

        “漣卿明白了。”

        漣韻欣慰點頭,又道,“太傅的傷勢若是大致恢復(fù),能夠舟車勞頓,最好讓太傅同你一道,他是羅老大人的關(guān)門弟子,也是國中名士,有他在,國子監(jiān)的這幫學(xué)生更好拿捏。”

        用的拿捏這個詞語,漣卿應(yīng)是。

        但凡同漣卿相關(guān)的,信良君都一臉不耐煩的模樣,卻又聽天子喚他,“蘭亭。”

        “陛下。”

        “這一趟鳴山書院的國子監(jiān)論道,你同阿卿一道去。”

        天子說完,不僅漣卿愣住,信良君也一臉不解。

        兩人都明顯不愿意。

        “朝中素有你們二人不合的傳聞在,這一趟你們一道去鳴山書院,傳聞能不攻自破。朕能吃下一枚定心丸,朝中也能吃下一枚定心丸。”

        漣卿余光看向信良君,盡管信良君一臉奈何,但在天子跟前,也沒出旁的聲音。

        漣卿心中唏噓,若是信良君同去,只怕在國子監(jiān)論道的時候會拆她的臺……

        思緒間,又聽天子的聲音,“阿卿,你先回去吧,我同蘭亭說會兒話。”

        漣卿離開時,還聽到屏風(fēng)后是信良君的聲音,“阿姐,你換個人。”

        信良君在天子跟前,全然是另一種態(tài)度。

        漣卿沒出聲,等出了寢殿,又忍不住輕嘆,信良君讓這一趟鳴山書院之行變得復(fù)雜了。

        等出了天子寢殿,一路往宮外,漣卿都沒說話,一直在想剛才的事。

        柯度跟在她身后,沒有出聲打擾。

        走出不久,有宮女上前,“殿下,陛下有事,還請殿下回寢殿一趟。”

        漣卿認得,是天子寢殿伺候的宮女,“好。”

        天子很少如此,但在病榻上,又囑咐了她明日起就不用來寢殿,專心應(yīng)給國子監(jiān)論道一事,應(yīng)當(dāng)是還有旁的事情要當(dāng)面囑咐。

        漣卿跟隨宮女一道,柯度也在身后。

        途徑長廊某處拐角時,領(lǐng)路的宮女和漣卿先行,柯度卻被人攔下。

        柯度眸間微詫,漣卿也轉(zhuǎn)身,見柯度被攔在一側(cè),轉(zhuǎn)眸看向身側(cè)的宮女時,正好見到另一道身影。

        上君?

        漣卿臉色一變。

        假傳天子口諭,他……

        漣卿明顯意外,但這處是長廊,頂多是眼下,很快也會有禁軍巡邏到此處。

        柯度被旁的內(nèi)侍官攔在一側(cè),此處是宮中,沒聽到東宮聲音,他不敢輕舉妄動。

        長廊另一頭,洛遠安緩步朝漣卿走近。

        漣卿低頭,“上君,我以為是陛下傳召。”

        早前遇到這樣的時候,她都會抬出天子,但凡同天子相關(guān),上君都會收斂。

        但這次,洛遠安繼續(xù)上前,“陛下同信良君在一處,是我要見你。”

        他語氣平靜泰然,像是沒有發(fā)生過寒光寺時候的事情一般。

        這也是寒光寺之后,她第一次單獨見他。

        “上君……”漣卿退后。

        洛遠安繼續(xù)上前,“我知道,上次寒光寺的事情嚇到你了,現(xiàn)在還怕我嗎?”

        漣卿沒吱聲,一面退后,一面低頭,余光環(huán)顧四周。

        “別退了,周圍都是我的人。”他的聲音溫和儒雅,卻讓人不寒而栗。

        漣卿也所幸直接看向四周,這么久了,都沒有禁軍經(jīng)過,是特意挑了這處,不會有人來。

        漣卿心中發(fā)麻。

        洛遠安見停下腳步,溫聲道,“是,寒光寺的事是我魯莽了,那這次換種方式和你談。”

        漣卿蹙眉。

        他唇畔笑意,“你是很聰明謹慎,我早前是說太聰明了不是好事,那這次,我收回之前的話,你繼續(xù)做你的聰明東宮,也不是不可以……”

        漣卿不知他忽然提起這句是何意,但他步步逼近,她身后沒路可退了。

        他湊近,壓低了聲音,“既然這么聰明,就應(yīng)該好好想想,你回京數(shù)月,為什么一直風(fēng)平浪靜。”

        漣卿微怔。

        他繼續(xù),“你是不記得早前的事了,但我可以告訴你,淮陽郡王府都護不住你,是我在護你,不然你以為你怎么到的京中,你到了京中之后,這么多世家,這么多雙眼睛盯著,你哪來得太平無虞?”

        漣卿錯愕。

        他湊更近,“真以為東宮這么好做?這些背后的蛇鼠螻蟻,你見過多少?要我說給你聽嗎?”

        漣卿眸間輕顫。

        他緩緩起身,繼續(xù)平靜道,“信良君自邊關(guān)拔冗,我不穩(wěn)住他,誰穩(wěn)得住?你真以為他全聽天子的?天子也全然信賴他?這么天真,怎么做東宮?日后怎么坐得穩(wěn)皇位?”

        漣卿咬唇,“上君,有些話不該同我說。”

        洛遠安輕笑,“我能同你說的,就有同你說的把握,信良君眼下與你只是口舌之爭,旁的風(fēng)平浪靜,不如你猜猜,還能風(fēng)平浪靜多久?”

        漣卿皺眉看他。

        他再次湊近,輕聲道,“我知道你聰明,既然你聰明,不想做菟絲花,那聰明有聰明的做法。你我可以合作,你會需要我,我也需要你,互取所需,我也會繼續(xù)護著你,這朝中和京中,只有我能替你掃清障礙。否則,信良君這處只是開始,還有第二個,第三個信良君,你以為誰還能護著你?岑遠?他就是一個名士而已,用你沽名釣譽,對你來說能有多少用處?不要被他一幅長相迷惑了,不值當(dāng)。”

        他看得出她眸間厭惡,也輕嗤一聲,“不用急,我有耐性,你好好考慮清楚了,我們要做,就做一條船上的人,漣卿,我喜歡你的性子,喜歡你那時候同我一道看書,說話,我是想護著你,但如果你想不清楚,就試試看,如果我不管你,朝中誰能護得住你?儲君之位哪里這么好做?你背后還有靠山嗎?”

        漣卿心中惡寒。

        “你知道我要什么,我等你……”他笑了笑,微微斂聲,“最遲到生辰宴的時候,來找我,你我要在一條船上,就該拿出誠意,你不是一慣聰明嗎?那就用聰明人的做法。”

        漣卿看他。

        他輕聲,“好好想想,還有什么,比唾手可得的皇位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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