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038章 耀眼
第038章耀眼
夜幕降下, 周圍都漆黑不見天日。
信良君一身戎裝,只身一人,副將在很遠處,沒有上前, 也看不到這處是誰。
而定遠侯身披斗篷, 身后近處跟著的侍衛,臉上一道傷疤, 鷹目銳利, 手中握著火把, 替定遠侯照亮。
信良君瞥了他一眼, 而后看向定遠侯,面若冰山, “我同定遠侯算不上熟絡, 大可不必直呼我名字。”
定遠侯也看向他,臉色由方才的略有期盼和驚喜, 慢慢平靜下來,只剩一雙深邃幽遠的眼睛好似將他看穿。
他沒有怒意,但也沉聲, “那信良君想讓老夫如何稱呼?”
信良君移開目光, “定遠侯有話就直說吧,我有要務在,不便離開太久, 定遠侯應當也不想讓人看見我們在一處, 既然你我都有不便, 長話短說吧。”
信良君語氣都是疏遠,定遠侯身后的刀疤侍衛已經有些蘊意,定遠侯卻輕嘆, “老夫就是許久沒見過信良君了,正好入京,先來看看信良君。”
“那定遠侯看過了,可以回京了,敘舊更不必了。”信良君言罷轉身。
“信良君。”定遠侯出聲,黝黑夜色中,手中的火把映出目光如炬,也是梟雄之姿,“天子久病,適時取之。”
信良君原本只是駐足,沒有轉身的,眼下,皺眉轉身,凌目看他,“你試試。”
定遠侯身后的侍衛握緊火把,因為對方的冒犯,明顯怒意,定遠侯伸手,他才斂了怒意。
信良君又看了定遠侯一眼,而后轉身,什么都沒再說。
宮中,歲之快步上前到洛遠安身側。
洛遠安還是在清凈苑中看書,身側并無旁人,洛遠安一面看書,一面淡聲問起,“沒沖突嗎?”
歲之輕聲,“一直沒有。”
洛遠安目光凝在書頁上某處,沒有再移開,腦海里都在想信良君的事。
不應當……
他是有些不信,信良君會不與東宮沖突,但這話出自歲之之口,不太有疑義。
“摩擦都沒有?”他又問了聲。
歲之如實道,“聽鳴山那邊的消息,信良君一直對東宮敬而遠之,幾乎都不怎么照面,也離得遠,所以基本沒有摩擦。”
洛遠安很少這般皺眉。
他不是不信,是根本不信。
去鳴山之前,東宮還在宮中同信良君遇上過,也沖突過,也被信良君嚇得不輕。
不應該,才這么短的時間,就去了趟鳴山……
“定遠侯呢?”洛遠安又問起另一處。
歲之應道,“定遠侯原本該今日入京的,但聽說一路水土不服,請了大夫來看,所以路上耽誤了,暫時還未入京,怕是要明日。”
洛遠安噤聲稍許,而后才道,“我知道了。”
歲之拱手退開。
洛遠安緩緩放下手中書冊,老狐貍要入京了……
翌日晨間,陳修遠洗漱更衣完,陳壁已經在外閣間中等候了。
“主上。”陳壁拱手。
陳修遠低聲,“昨晚誰來了?”
陳壁瞪圓了眼,“沒人來。”
陳修遠握筷子的手頓了頓,抬眸看他,沒人來?
陳壁點頭,“從昨晚到眼下,沒有來鳴山書院。”
陳壁的話倒是讓陳修遠意外,但陳壁也知道,他再意外,也不會意外到哪里去。
果真,陳修遠繼續伸筷子夾菜,好像在說,沒來就算了。
陳壁頭疼。
陳修遠卻問起,“信良君嗯?”
陳壁應道,“回書院了,聽人說,在書院中憋壞了,去前山中轉了轉,散了散心就回來了。”
陳修遠繼續平靜開口,“什么時候的事?”
“沒多久。”陳壁想了想,“好像就夠一趟上下山的時間,可能真的是去散心去了。”
“不會。”陳修遠輕聲篤定。
陳壁看他。
他伸手端著碗,優雅而從容,“他有事想隱瞞,而且見他的人也很聰明,已經連夜回京了。”
陳壁:“……”
陳壁反應過來,“我明白了,那我讓人去打聽昨晚至今晨抵京的人。”
“打聽不到的。”陳修遠淡聲。
陳壁沒明白。
陳修遠看他,“如果這個人都謹慎到連夜回京了,又怎么會輕易讓你查到他的行蹤?旁人一定不知道他來鳴山了。”
陳壁輕嘶一聲,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就是要找昨晚那個時間之前就已經入京,但在那個時間段卻沒有在京中露面的人。”
陳壁陷入思緒,“但馬上就是天子生辰宴,來京中的人數不勝數,真要找,無異于大海撈針啊……”
陳壁感嘆。
“所以才說,這個謹慎。”陳修遠輕聲。
等陳修遠放下碗筷,才繼續道,“信良君性情急躁,這兩日他在鳴山書院見到世家子弟時,根本沒有顧忌過,昨晚這一趟如此謹慎小心,更說明,來人的身份不簡單。”
陳壁看他。
他撐手起身,悠悠道,“他不想見,但又不能像無視這些世家子弟一樣,無視這個人;所以去了一趟,就匆匆折回——說明這個人在朝中一定很有威望,而且,同他的關系不會近,或者說看起來不近。你按照這個去找,昨晚在京中沒露面的,也有可能,是今日才抵京的人里……”
“我知道了!”陳壁會意,“我這就讓人去。”
等陳壁離開,陳修遠才垂眸。
信良君的立場很重要,弄清他背后還有誰在,或是想左右他的立場更重要。
信良君在京中的角色舉足輕重,因為他不屬于任何一派,所以洛遠安同他親厚,也不會有人忌憚。
陳修遠端起水杯輕抿一口,無論是寒光寺,還是東宮行刺,沒有哪一條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大魚要慢慢浮出水面了……
他希望,同信良君無關。
漣卿一直有早起的習慣,用了早膳,離今日國子監學生的探討還有些時候。
漣卿在苑中的涼亭中翻著書冊。
京中夏日炎炎,但鳴山中卻多了幾分清爽,尤其是晨間的時候。
有清風蟲鳴,也有晨曦微露,是一日中最舒服的時候,能在苑中的涼亭內看書,聽著山間的蟲鳴鳥啼,鼻息間都是雨后的清新,是一種享受。
殿下在涼亭中看書,近處是瓶子在伺候,大監遠遠看著東宮,柯度就在大監一側。
“我好像覺得殿下氣色好多了,整個人都圓潤了些。”大監是想說殿下早前太瘦了,而且怏怏沒有精神。
柯度應道,“殿下早前時常夢魘,夜里睡不好,后來沒做噩夢了,何嬤嬤也來了東宮,將東宮照顧得細致。有何嬤嬤在,殿下不像早前那樣,忙起來的時候就有一頓沒一頓的,也不糊弄。日常的起居,作息,”
“那是好事。”大監感嘆。
言辭間,有值守的禁軍入內,“大監,柯度公公,國子監的學生來了苑外,說昨日同殿下談起過糧倉建制的事,幾人回去越談越興奮,成了一分簡短冊子,想在今日別處討論前,同殿下詳細說起。”
禁軍將冊子遞上,柯度接過,大監朝柯度道,“去問問殿下吧。”
“是。”柯度去到涼亭處,同漣卿提起。
漣卿放下手中書冊,接過柯度遞過來的冊子,眸間微訝,權且不論是否可行,但這洋洋灑灑的一冊子,富含熱忱,才能連夜做完,而且工工整整謄寫了一遍……
見這樣的人,至少遠比見劉凝予之流要有意義得多。
“請他們進來吧。”漣卿溫聲。
柯度照做,很快,三個學生入了苑中,朝她拱手,“見過殿下。”
漣卿逐次看去,“郭白徹,馮宇西,趙逐亮?”
三人都愣住,殿下記得?
漣卿輕聲道,“我記得你們三人。”
……
遠處,大監看著東宮同國子監學生一處,不由欣慰笑了笑。
自從太傅來了京中之后,殿下的確是慢慢有東宮的氣度模樣了。無論是昨晚同太傅一處說起朝事時的從容不迫,還是眼下同學生在一處時的淡然沉穩,都與早前不一樣了。
大監遠遠看著。
晚些時候,陳壁來了苑中。
見漣卿在涼亭中與學生說話,陳壁拱手,漣卿微微頷首。陳壁就在涼亭外,同瓶子在一處。
大監問起,“這不是太傅身邊的侍衛嗎?”
柯度笑道,“哦,是,陳侍衛細致,這幾日太傅在忙,陳侍衛就在殿下這處,有事就同太傅知會一聲,也能替殿下解圍。”
大監轉眸看向涼亭中,也差不多到時辰了。
涼亭中,郭白徹,馮宇西,趙逐亮也紛紛起身,因為離得遠,聽不真切,但隱約能聽到三人口中斷斷續續,大致是說殿下能聽他們說這些,榮幸,也激動,然后是殿下提了句明日論道,好好表現。
瓶子去送。
也有鳴山書院的管事小吏來了苑中請大監,“崔祭酒請大監商議明日論道之事。”
大監是替天子來的,有些安排理應知會大監一聲,大監也會安排東宮這處。
大監離開,陳壁和柯度也正好陪著漣卿一道去翠園。
“太傅今晨早些時候就去見傅司業了。”陳壁同漣卿說起,漣卿應好。
從苑中去翠園路上,‘偶遇’了不少人,大多都是朝東宮見禮。
譬如劉凝予,這次見到東宮也都遠遠行禮,沒敢輕易上前;倒是昨日見過的宜安郡王之子莫平東,借著說話的緣由,一直同漣卿一道,“昨日聽他們說殿下在翠園聽了許久賦稅,糧倉和國庫探討之事,今日應當是古冊典籍,我也很有興趣,正好與殿下一道。”
“不用了吧。”漣卿婉拒。
莫平東鍥而不舍,“殿下有所不知,今日會有不少大儒和學者前來,不才正好對古冊典籍有所見解,在殿下身側,或許能替殿下想上一二……”
陳壁朝柯度挑眉。
柯度悄聲道,“宜安郡王之子,莫平東。”
陳壁朝他使了使顏色,柯度會意。
“世子,等等!”陳壁忽然爆發一聲充滿遲疑,驚嚇和慌亂的聲音。
莫平東原本有些惱,他正同東宮說著話呢,轉身時卻被陳壁目光嚇住,“怎,怎么了?”
陳壁看著他先前后背的方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殿下,先走吧,要遲了。”柯度適時開口,漣卿心底澄澈,“世子,稍后見。”
“誒!誒……”莫平東正想說著什么,陳壁一腳上前,擋在他越東宮之間,他動,他也動,他挪,他也挪,眼看著東宮走遠,莫平東有些惱意,“你!”
陳壁一臉盡量平靜得模樣看他,艱難道,“世子,真別動。”
這次,莫平東是僵住了,“什,什么”
陳壁開始胡謅,“山中的蜘蛛,有些大,顏色鮮艷,應當帶毒。”
莫平東鄭愕個人臉色都變了,想趕緊出聲,又怕出聲激怒身后的東西,便也顧不了那么多,顫聲道,“那,快,快弄下去……”
陳壁深吸一口氣,僵持道,“急,急不得,世子,那個蜘蛛,它,它就在你脖子后,別動了,怕會……”
莫平東都不是臉色變了,是整個臉都煞白了,毫無血色。
陳壁慢慢往后移過去,“別動,世子別動。”
莫平東怎么都不敢動了。
陳壁忍住笑意,一面繼續挪動著,一面從地上拾起一小節樹枝,“誒,怎么回事,剛才還在,哎呀,世子,該不是鉆到你衣領中去了吧。”
他剛說完,莫平東頭皮一陣發麻。
但因為沒什么感覺,還勉強雙腿打著顫,能站穩。
陳壁拿樹枝朝他衣領后的脖子處一扔,然后驚呼,“鉆,攥緊衣領里去了。”
“啊!!!!!”
……
不遠處,漣卿和柯度聽到宜安郡王世子的尖叫聲,還有跑路聲。
柯度忍不住笑開。
漣卿轉眸,陳壁正好攆上,一本正經道,“好了。”
漣卿忽然想,陳壁同岑遠在一處,好像真沒什么搞不定的事。
漣卿莞爾。
今日是國子監論道之前最后一日自由討論,因為明日就是論道,所以今日的鳴山書院已經齊聚了不少國中的大儒,學者,所以今日算是明日論道的預熱,話題就不再是單一的朝廷,而是更傾向于民生,甚至是流派,典籍等等。
今日的翠園人滿為患,里三層外三層,也確實有禁軍到房頂上去值守了,怕出意外。
明日的景象,只會比今日更熱鬧,今日也算是守衛的演練。
郭維一刻都不敢大意。
信良君也親自在翠園中盯著,人多,就怕處亂子;就算沒有亂子,擠壓,踩踏,也容易生事。
再加上還有各地來的諸侯,世家,封疆大吏的家中子弟,整個翠園用摩肩接踵,水泄不通來形容都不為過。
漣卿到翠園的時候,基本已經是這幅模樣了。
東宮至,翠園中漸漸安靜下來。
漣卿在東宮的主位上落座,整個場中,她一眼見到的人是宋佑嘉,宋佑嘉遠處一個勁兒朝她招手。因為個頭不算高,所以一直在跳,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張大儒轉頭看他,宋佑嘉才安靜下來,不出聲了。
崔平周朝漣卿請示,漣卿頷首,翠園中的這一輪探討也算正式拉開帷幕。
這次來了國中不少大儒和學者,所以起調就很高,是張大儒先賦詩一首,然后翠園中的國子監學生們根據賦詩,各抒己見,不限內容。
看似不限內容,實則才是最難的。
越天馬行空的,越不敢在大儒和學者前造次;但因為在場的人很多,又大有百花齊放之勢。
即興對詩,典籍論證,又帶了幾分風雅之意,同早兩日的探討全然不同,也是到了另一種境界。
漣卿聽過在場幾個學生的發言,早前沒有太多印象的,今日卻很好,大抵就是越強則強。而大儒、學者和國子監官員的點評,也似談笑鴻儒之間。
漣卿安靜聽著,目光也尋到岑遠。
他是太傅,所以同大儒,學者,以及國子監官員在一處,雖然離得遠,但一襲風華,很難不引人注目,在一群大儒之中,既沒有黯然失色,反而耀眼奪目。
討論時,漣卿也聽到私下議論聲。
“那就是名士岑遠?早前不怎么露面,近乎沒人見過,聽說喜歡寄情山水,但又博古通今,學富五車,精通朝野之事,今日一眼,果真是名士之姿,也不知道學問如何?”
“能做太傅,天子和朝中自然有考量,定然是厲害的。今日這種場合,太傅又是初次露面,怕是要有大儒點他的。”
漣卿一面聽著,一面偷偷看向岑遠處。
是偷偷看,不好一直明目張膽得看。
又正好有人提到羅老大人早前的政見,岑遠是羅老大人的關門弟子,所以有大儒將話題引到了岑遠這處,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岑遠身上。
漣卿也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看他……
這樣的人,溫文爾雅,翩翩如玉,光是看模樣就很難讓人移目;而在翠園這樣的地方,從早前的低調,到而后的應對自如時,三言兩語,言簡意賅,未壓旁人風頭,卻謙遜溫雅,讓人印象深刻。
就算同在場的大儒一處,也絲毫不遜于其中。
宋佑嘉全程笑得合不攏嘴,這可是他六叔啊!他六叔……
但宋佑嘉還沒來得及繼續細想,就有人提問到了東宮這處。
這樣的自由討論,原本也會邀約。
方才太傅已經開口,東宮是太傅的學生,緊接在太傅之后,學生同老師之間有差距也是應當的,反倒好下臺階。
故而,有人提問到東宮這處時,翠園當中沒有人意外,但當聽聞問起的是《臨沂手記》的時候,翠園當中頓時議論紛紛,如炸開了鍋沸騰一般。
先勿說東宮是女子,就算是國子監中的學生都未必有多少通讀過這本《臨沂手記》的。
這是幾百年前,蒼月國中宴相晚年的手記,因為寫于臨沂,所以叫《臨沂手記》。
這本手記涵蓋游記,風土人情,也有各處的政治,經濟,民風,還有各國博弈,是宴相晚年的集大成之作,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歷朝歷代臨近諸國官員通讀之作。
但年代太久了,太偏了……
眾人目光紛紛投向東宮,這兩日東宮在國子監學生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很好,也沒人真想在這處為難東宮,但這句問出,勿說東宮,很多人都下不來臺。
頓時,翠園中又安靜了,崔平周也一頭冷汗冒起,沒料得這處,正想著是否要替東宮解圍,卻見一側,太傅神色平靜,并無太多波瀾。
漣卿也不知道為什么,就像腦海中早前就有印象一般,待得園中嘩然過后,她大方開口,信手拈來,“宴書臣宴相的《臨沂手記》成書于宴相晚年,宴相歷經過兩朝變革,他的政見在前后有明顯改變,這是一本集大成之作……”
忽然間,翠園中鴉雀無聲。
不僅是國子監中的學生,就連一側列席的大儒和學者都詫異看她。
這次是臨時提問,不可能透露,而且是張口就道,沒有思考時間,也全然不像背誦……
早前一直以為東宮為閨閣女子,所知甚少,日后登基,恐怕也是朝中官員一力庇護,但眼下,在翠園中都是男子,她的聲音娓娓道來,不需高昂,卻擲地有聲。
不急不緩,徐徐道來,是心中有成竹,所以不會被當下鴉雀無聲的場景左右。
很多人都愣住看她。
劉凝予眼睛都直了,想起昨晚東宮與太傅在一處說起糧倉改制和糧馬道改道一事時,好像就是如此。
崔祭酒和傅司業眸間都是詫異,從來不在朝中說話,也輕易不會開口的東宮,忽然開口,確實驚訝到了眾人。
姜家原本就是有名的書香門第,旁人聽得是熱鬧,他卻聽得仔細。
褚石曉環臂,認真打量著眼前的東宮,早前他聽到的東宮,仿佛和眼下聽到的判若兩人。
信良君沒有移開目光,一直皺眉看著她。
旁人更是屏住呼吸,像是怕錯過了東宮口中旁的話。
只有岑遠低著頭,耳畔是她的聲音,腦海里都是早前。
—— 我們家小祖宗,沒別的什么愛好,就喜歡就看書,什么書都看,博覽群書,要不怎么懟人這么厲害?
漣恒的話還似歷歷在目,他也想起問過她,“永建(漣恒字)說你喜歡看書,為什么喜歡看書?”
她慢悠悠道,“因為有趣的人不多,但有趣的書多,看書比看人有趣。”
他輕笑,“有意思。”
她看他。
他看了看她手中的書,“《臨沂手記》,你在看宴書臣的書?他的書很早了……”
他那時起就覺得她特別。
她溫聲道,“早也無妨,宴書臣的書,自成一派,我看了他許多書。讀書是與前人的交流,雖然前人已經作古,但依然可以神交,多好。”
他笑開。
……
他收起思緒,她還在說起宴書臣的《臨沂手記》,他一點都不意外。
他能教授她功課,原本就是因為她好學,也好奇,看過的書冊很多,許多事情一點就通,也很快就會融會貫通。
她原本就不輸給這里的任何一個人。
而再看當下,就算她是女子,卻也是這里最矚目,最耀眼的一個。
明明今日是論道的預演,但誰都沒想到真正未曾顯山露水的人是東宮。
與他而言,卻無可非議是她!
翠園當中一直很安靜,從最初的錯愕驚訝,到越漸認真聽著,宋佑嘉都聽得瞠目結舌。
這……
早兩日參與探討過的國子監中學生和官吏,都不由想起自己在東宮面前滔滔不絕時,東宮一直都耐性聽著,親和,也有贊許;但真正到了今日,才知曉東宮是低調謙遜,大有東宮氣度。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一直到她說完,翠園中許多人都未反應過來,還是寂靜一片。
但很快,就有國子監的學生帶頭稱妙。
緊接著,叫好的人越來越多。
并非阿諛奉承,今日在翠園中,也無需阿諛奉承。
近在眼前的就是大儒和學者,也都聽得清楚,東宮口中并非只有這本《臨沂手記》,而是由這本手記,一連帶出了八九本古籍,旁征博引,絲絲入扣,讀書之事,從來都不是臨時抱佛腳。
東宮,應當是個極其好學,且極有學識和天賦的人,還是這個年紀……
這些都是大儒,學者,和國子監的學生心中所想。
但也有朝中官吏敏銳得捕捉到了更重要的端倪 —— 東宮在朝中的威望,應當要從這里開始了,從國子監的學生處,國中的大儒,學者處,從國子監論道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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