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053章 敬上君
第053章敬上君
今日晚宴上天子的狀態讓整個殿中都錯愕不已。
人人心中都有各自的猜測, 或好或壞,但都覺得眼下的場景有些讓人琢磨不透,又都不敢貿然出聲。
除卻目光紛紛看向殿上的天子,便是天子身側的上君, 但上君就似有意收斂的表情, 根本看不端倪。
繼而是東宮這處。
在天子出現前, 殿中的焦點無疑是東宮。
這次各地的諸侯,世家, 封疆大吏入京,其中不少都是沖著東宮的婚事來的, 也帶了家中的子弟入宮,目的不言而喻。但等天子出現在殿中起, 這風向好似變了……
殿中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天子這處, 不知道天子的虛實, 所以拿捏不住當下的情景。
但有一條,東宮今日的妝容是特意避諱了天子的, 那就是說, 東宮入宮前,也沒料得天子今日出現在晚宴上會是這幅面容。
能在天子生辰宴上露面的官吏沒有誰平庸, 再加上外地赴京的諸侯, 世家和封疆大吏,殿中都不是泛泛之輩。
這樣的場合, 沒有人會輕易出聲,竊竊私語, 甚至連面面相覷都不會有。只有譬如劉凝予這樣的子弟,會詫異問起,天子不是病了嗎?永昌侯狠狠瞪他一眼, 他就不敢再說話了。
上君也看向天子。
天子端起酒杯,朝著殿中開口,“朕久病一場,朝中諸事繁瑣,多賴各位愛卿傾力,才讓江山社稷得保,西秦國中安定,這一杯,朕先敬諸位愛卿,主位辛苦了。”
天子舉杯,殿中都紛紛起身舉杯,除卻上君,就連殿上的漣卿也都跟著起身,舉杯,面朝天子,齊呼,“吾皇萬歲。”
而后相繼掩袖飲盡,再向天子拱手鞠躬,之后再落座。
殿中沒人看錯,天子是飲酒了。
這杯酒是天子自己飲的,不是上君代飲的。
如果天子在病中,用藥是不能飲酒的,殿中的疑云更多了幾分,難不成天子的病是真的全然好了?
殿中,岑遠的眉頭攏得更深。
也不由將余光瞥向斜對面的信良君處。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子這處,沒人留意信良君,除了他。
只見信良君眉頭緊皺,握緊的手有些打抖,信良君是自己一人一座,旁人的心思都在天子這處,沒人察覺信良君如此。
岑遠更加確定了早前心中的念頭,天子的今晚的舉動也在信良君意料之外,所以信良君才會這幅模樣。
那信良君今晚恐怕很難再留意旁的事情。
岑遠心中越發沒底,但也越發冷靜下來,趁這個時間縷清思路。
他早前以為今日晚宴都在天子掌握中,即便有變故,也都是口舌之爭,朝中風云詭變而已,無非是時間拉長,牛鬼蛇神出來鬧一場,天子能有辦法解決。
但眼下越發覺得不是如此。
天子要的不是解決今晚,而是一勞永逸?
他想起今日漣卿一直在天子身側,天子應該會交待她些事情,但他沒有機會同漣卿單獨問起。
他早前只覺只是今日宮宴不會太平,會延長,會出岔子,但眼下,另一種念頭越發濃郁——今晚會出事,天翻地覆。
岑遠心中駭然,不由握緊杯盞,也抬眸看向漣卿。
但漣卿的目光落在天子身上,沒看他,他有些坐立不安。
之前在寒光寺,包括后來在東宮遇刺,或是他單獨去見信良君都沒有眼下這種擔憂。
眼下越漸濃烈……
生辰宴原本是上君在負責,太監也在等上君指令,但天子忽然看向大監,大監微訝,但還是會意,天子的意思,是宮宴正式開始。
大監高聲,“宮宴開始,歌舞助興。”
大監言罷,殿外候場的舞姬就已經入內,樂工也早在大殿中就位,大監吩咐完,就有禮部的司樂官接手。很快,大殿之中歌舞起,早前的氛圍似是一掃而去,取而代之的都是喜慶,隆重和祥和。
天子是女子,今日是天子的生辰宴,禮部挑選的歌舞是《盛世安康曲》,贊美的是國泰民安,體現的是女子優美。
歌舞開始之后,就可以隨意飲酒說話,不壓過歌舞就可。
漣卿目光也才重新看回殿中,岑遠正同宋佑嘉在一道說話,不知說什么,但宋佑嘉一臉詫異模樣,岑遠繼續同宋佑嘉說著話,兩人都沒留意到漣卿的目光。
別處也是,三三兩兩說著話,也有舉杯互敬的,慢慢恢復了早前宮宴的氛圍。
漣卿收回目光,正好見到卓妍朝她舉杯,她也舉杯,輕抿一口。
卓逸看了她一眼,沒出聲。
漣卿知曉他慣來清冷話少,遂頷首致意。
等漣卿重新看向天子,因為離得近,旁人未必能看清,但她看清了,天子看向殿中長袖歌舞的目光認真,入神,甚至帶著追憶和向往,還有羨慕在,復雜幾許。
—— 為君者,總有取舍,也要有犧牲,即便你眼下還未遇到,也不懂,但日后總有一日會懂。
—— 誰都不是準備好了,才去這個位置上的,世事逼人。天子比東宮更難做。
漣卿錯愕。
……
殿中,平日里最好酒的信良君一口未飲,從方才起就一直看著上君沒出聲,沒飲酒,沒動彈,甚至眼前的歌舞都未移目。
信良君一側是卓逸,卓逸也是個不怎么愛說話的,最多只是和卓妍說兩句,所以信良君這處并不容易被看出。
卓妍身側,是定遠侯同褚辨梁褚將軍說著話,再往左,是商姚君同楓將軍說話。對側,魏相同永昌侯寒暄,宜安郡王與姜家家主在賞析歌舞……
盛宴里,歌舞升平,只有信良君像一個局外人,也掌心攥緊。
漣卿想起岑遠早前提醒過,今日的宮宴不短,要她趁著間隙多用些東西,她想起來就吃了幾口,腹中果真沒餓得那么難受。
整個殿中,除了安靜看歌舞的,飲酒,說話的,大抵也只有漣卿在認真得用著席案上的點心,又不顯得突兀。
“六叔?”宋佑嘉又喚了聲,“你好像一直心不在焉的?”
宋佑嘉離他最近,就在同一張席案上,有人是不是心不在焉,自然是最清楚地就是他。
宋佑嘉問起,岑遠這次也沒避諱,而是借著殿中歌舞聲,朝他問起,“佑嘉,殿中你同誰最熟悉?”
“嗯?”宋佑嘉正吃著水果呢,忽然被岑遠這么一問,宋佑嘉明顯愣住。
岑遠索性換了個問法,“你爹同今日殿中誰最熟悉?”
“好多。”宋佑嘉一面嚼著水果一面漫不經心應道,而后,又感嘆,“六叔,你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
岑遠沒搭理他,繼續問道,“那這些人里,誰是最穩當的,最好,是不站任何黨派,置身事外的?”
宋佑嘉是真沒想到他會這么問,連嗆了兩聲,臉都有些漲紅,而后才應道,“大抵,該是郭伯伯吧。”
他以為岑遠只是隨便問問,結果他話音剛落,岑遠繼續道,“佑嘉你聽好,稍候如果有事,我叫你離開的時候,你就去你郭伯伯那里。”
宋佑嘉這次連嚼都不嚼了,驚異看他,“六,六叔,你要干嘛?”
岑遠看了看他,原本是不想同他說起的,但又忽然想,稍候如果生亂,佑嘉原本就年幼,容易慌張而手足無措,興許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聽話,今日不太平。”岑遠叮囑。
宋佑嘉臉色都變了。
岑遠看他,平靜道,“你看看周圍,能猜到今晚不太平的人不少,誰像你這樣的臉色?你怕旁人注意不到你嗎?”
宋佑嘉趕緊正襟危坐。
岑遠繼續道,“泰然處之,不然,棒打出頭鳥。”
宋佑嘉果然不敢再東張西望。
岑遠這才收回思緒。
也正好第一曲歌舞結束,殿中陸續安靜下來,這一曲結束,殿中眾人又紛紛將目光投向殿上的天子。
雖然離得遠,未必能看清天子的神色,但天子盛裝且精神出現在此處,其實旁的猜測再多也沒多少意義,誰都了不得后來會如何。
譬如眼下,只見殿上,天子又端起酒杯,是又要祝酒的意思。
殿中也效仿,端起酒杯,看向天子。
漣韻卻是目光逐一掃過殿下,而后,落在身側的洛遠安身上。
洛遠安攥緊指尖,平靜看她。
他已經許久沒見她這幅神色和模樣,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第二杯,敬上君。”這句話從天子口中說出,洛遠安眸間好似墜入深淵谷底。
他從晨間起就一直在絢芳園見百官,晌午都未曾回過寢殿,所以當他在殿外等候天子龍攆的時候,從見到漣韻的第一刻起,洛遠安就沒說過話。
眼下亦是。
她連他都瞞了。
那就應當不止一件……
他看著她,旁人離得遠,看不出他神色有異,或是他眸間的黯沉,但漣韻繼續道,“朕久病,一直臥床不起,這段時日,是上君在照顧,諸事替朕考量,這一杯,是朕敬上君的,宮中之事瑣碎,上君費心了。”
她說完,殿中齊聲,“敬上君。”
洛遠安看著她,眸間血絲布滿,也通紅,但就這么一直看她。
殿下紛紛掩袖飲酒,洛遠安的嗓音低沉而嘶啞,“別喝了。”
也輕到只有她才能聽見的聲音。
洛遠安的目光中,天子掩袖飲盡。
他心底驟然一緊,似千鈞重擔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也端起杯盞,仰首飲盡,每一滴都似澆在心底,灼得生疼。
漣卿看向大監,大監會意,朝著遠處的司樂官頷首。
很快,殿中的樂曲聲再起,又有舞姬入了殿中,第二輪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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