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慕容婉剛穿過來的時候只有兩歲,剛會走路。
關于這一世兩歲前的記憶是沒有的,這一世的記憶,始于鏢局。
不過她堅信,她的記憶絕對不會止于鏢局。
想她慕容婉,一代天驕——
三歲識千字,四歲讀詩經,五歲背唐詩宋詞,六歲熟讀四書五經,七歲熟讀經史子集,八歲精通詩詞歌賦,九歲算術名揚杭州府。
放在哪個世界,這也算是天才的人生起點,別人家的孩子。
但放在鏢局眾人的眼里就是日日悲春傷秋沒個正經營生、不務正業。
“每天晨起讓她練功,就跟要了她命一樣。”
“就是,就是,霹靂鏢局的堂堂千金,呵呵!武功那么廢物!”
諸如此類風涼話,不絕于耳。
慕容婉對此,毫不在意,她私以為,只要她足夠蠢,四肢足夠不發達,就可以逃脫走鏢的命運。
事實證明,那是不可能的。
十二歲那年,她被迫當上了趟子手。
任務是喊鏢。
拿著保溫杯,保溫杯里泡著黃芪和大棗。黃芪補氣、大棗生血。
隨身備著各種利咽開音的藥。
前世她講課,都沒備這么齊。自然,她這作風得到了鏢局眾伙計的另(鄙)眼(視)相看。
她二皮臉,裝眼瞎的能力很強。不養生是不可能的。她靈魂年齡都都奔五了。
趟子手喊鏢是一門技術活,挺費嗓子的。
每次走鏢前,她都慨嘆世事艱難,能量守恒天道好輪回。
前世她被當做嬌花養著,從小爹媽寵著,爺奶寵著。
直到高考選志愿。
她忤逆家人,沒從醫,團寵生涯才斷了。
不過那個時候,她也成年了,往后也經濟獨立了,有能力自己寵自己。
誰想,到了這世,命如草芥,成為鏢局女。
三年前。
她還不過是個十二歲少女。
嘿嘿!中年人說這話微微有些心虛。但三年前她的身體年齡真十二歲。
每次走鏢,一想到前世美好人生,就委屈想哭。
她十二歲的少女啊,自然懶得做情緒管理,想哭就哭了,一走鏢,那眼淚啊,就嘩嘩地流個不停。
鏢師們見慣不怪了。
嘴上那可是毫不留情。
“大小姐,您邊走邊哭吧,這批貨要得急。你別站在鏢局院子里哭半個時辰!咱們先上路,您路上哭……”
少女淚眼汪汪、深深地看著這群大老爺們。
寡不敵眾,只得低服做小。
上路,邊喊鏢,邊哭泣。
思及過往云煙,心下還暗自慨嘆一番世事無常,但生活還得繼續。
“小姐,好了。”給慕容婉梳妝完畢后,白小花心道,終于打發完了這尊大神。
“走,出門!”慕容婉出了閨房。
千呼萬喚之中,慕容大小姐閃亮登場。
眾多鏢師等的花兒都謝了,終于見到了慕容大小姐姍姍來遲的身影。
眾人一陣恭維客套。
慕容婉露出社交性笑容,一陣敷衍。
她自以為給足了面子。
她爹,仍是不滿,在挑刺的路上勇往直前。
看著眼前這個靈魂年齡不定有他大邋里邋遢的江湖男。
慕容婉的笑快繃不住了,她深呼吸一口氣,繼續努力地繃著。
慕震天更不滿了。
棱角分明,線條純粹的臉,橫眉怒目,寫盡慍怒。
“你裝也裝一點,今日好歹是你及笄之禮,又是你第一次作為鏢師行走江湖。
眾多叔叔伯伯給你捧場。
大家都對你寄予厚望,希望你名揚四海、威震江湖,你這孩子。怎么能笑得這么生冷滲人……”
慕震天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慕容婉努力調動臉上僵硬的肌肉,就為了擠出個得體的笑容,還被他這番評價。
得了這么一番評價,她的臉瞬間塌了下來,假笑也掛不住了,索性也懶得在臉上掛笑。
滿臉冷漠。
慕震天瞧她這明顯作態,更是認定她是故意的,加倍絮叨了。
慕容婉聽得耳朵疼,瞅準他話兒間的個空隙,打斷他。
“別廢話了!還走鏢不走鏢么?你說的都是虛的,真刀真槍真實力才是真的!”
“你是我閨女!孝順呢?孝順呢!”他壓低聲音,仍能聽出語氣不善。
倆人聲音不大不小。
眾伙計是聽得見的,他們低著頭,拿腳趾摳地。
鏢局眾伙計,對于他們父女倆之間的矛盾,甭管看法多迥異、產生的情緒有多復雜不同,心底還是不約而同地升起同一種難以言表的尷尬。
慕容婉將視線從她爹身上移開,掃了一眼即將同行的鏢頭、鏢師、趟子手。
一一掃過,對視后,又看了一眼一旁的鏢車鏢旗。
淡淡道,“走吧。”
慕容婉這般不給面子。
慕震天最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閉嘴,站一邊去,沒教養。”
慕震天平日還是很寵她的,只是江湖漢子說話直白。
另外,他確實看不上慕容婉不好好練武、不將心思用在如何好好打理鏢局上。
一天到晚竟玩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慕震天調整心態,不再將注意力放在慕容婉身上。
他開始鼓舞士氣,繼續說著,在慕容婉來之前就在給眾伙計們打雞血的話。
她站在慕震天身后,百無聊賴得等了半天,他廢話終于說完了。
慕容婉是不喝雞湯、不吃畫大餅的,尤其是在她對這些湯餅絲毫不感興趣的前提下。
鏢局眾人則同她不同,個個豪情萬丈,臉上寫滿了酬籌壯志,一副馬上要名垂武俠史的模樣。
盼望著,盼望著,蝴蝶穿花,太陽四射。
沐浴著清晨的陽光。
慕容婉終于是迎來了她人生的第一次。
正式以鏢師身份走鏢。
同行的大鏢頭,是有著豐富押鏢經驗的云納云總鏢頭。趟子手申安,鏢師虞修然、紀子墨,還有打醬油的小五。
云大鏢頭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云納如今也步入花甲,也算看著慕容婉長大的。
他身材瘦得很,卻不失纖長精干,一雙眸子如鷹隼般銳利。
即使眼下他已是接近隱退狀態了,但江湖上,仍有他的傳說。
說夸張點,說他的名聲婦孺皆知也是可以的。
雜役小五,開水燒得那叫個一絕。
他為何執著于燒開水,在此道上精益求精?
得益于小五的好基友——趟子手阿海。
小五從阿海那處得知,每個從零開始的鏢行新人,都得從燒開水開始,所以苦練燒開水本領。
至于虞修然、紀子墨不單是鏢局年輕一輩中出色的鏢師,便是放眼整個江湖,那也是佼佼者。
申安,作為趟子手,熟讀全國地圖、喊鏢探路、各地風土民情、氣候特點,都了然于心,是趟子手中的絕對佼佼者。
全國各地江湖,都有來挖他的。
今日二月初三,正是驚蟄日。
和風熏柳,花香醉人,九九江南風淞南,融融翠也起春耕,黃鸝婉轉,春雷始鳴。
慕容婉、小五趕鏢車。
申安在前開路。
虞修然和紀子墨一前一后守著貨物。
云納斷后。
優哉游哉,一行人不過半日就出了錢塘。
馬上的云納漫看層林遍野,眸子盈盈清閑,底色卻隱藏著一抹尖銳。
“春雷響,萬物生,一切蟄伏的夸姣即將復蘇。”
云納望著春色,狀若有感而發,眼神卻輕飄飄地瞟了一眼慕容婉。
慕容婉壓根沒注意到他這個諱莫如深的眼神。
小五倒是滿眼都是興奮和好奇,云總鏢頭每次露出這個表情,說出的話定然有深意。
云納作為經驗豐富的鏢頭,在業內也算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總是喜歡說些似是而非、隱含深意的藏鋒話兒。
但是云納大鏢頭有個臭毛病,總喜歡將道理哲思掩蓋在晦澀的語言之中。
小五和阿海等年輕一輩,都樂得去想想、體悟一番他話中深意,覺了悟了總是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但大多數時候,礙于文學素養太低、見識尚淺,他們根本聽不懂他寓于情景之中的話兒,究竟是啥意思。
慕家大小姐則不同。
任憑他說再多,她死活不多費半點腦子去思考。
慕容婉也算云納大俠在做青年一代的人生導師之途的滑鐵盧。
慕容婉興致缺缺地同小五一道坐在馬車趕著馬,她眼睛半睡不醒,手上松松垮垮地拿著馬韁。小五手中拿著鞭子,控制著馬的走向。
這次押送的貨物并不精貴、此次押鏢難度系數不大。
但這好歹是霹靂鏢局大小姐第一次走鏢。
大掌柜的自然是精心準備著,貨物不貴、難度系數低,但在人員派遣上,絕對的頂級配置。
就連小五,也算有一技之長——開水燒得好,跑路跑得快,在不給團隊添麻煩的前提下,還有所作用。
到了晚上,慕容婉將斗笠扔到一旁。
她這個斗笠帶著黑紗,她研究過,是她買到的所有斗笠中防曬系數最高的。
鏢車停了一會兒,眾人作休整、輪崗值夜。
中午日頭挺大的,為了防曬,慕容婉把自己的臉捂得嚴嚴實實的。
虞修然白日還挖苦她,“你捂得這么嚴實,是怕自己技術太差,丟鏢局的臉么?”
晚上不走鏢,她想拿水洗臉。
小花不在身邊,還得自己動手。
“小姐兒啊,我們押鏢的不能洗臉啊!”
小五見她拿出盆來,驚恐地睜大眼,連忙阻止。
慕容婉執拗,“我不,我就要洗!”
小五百般無奈。
虞修然:“慕容婉,你別作了,這么多人,就你作!”
虞修然一貫看不上她、喜歡找她事兒。
慕容婉懶得搭理她,正準備倒水,手腕就被虞修然掐住了。
“你的課都白上了么?”
“鏢師的三會一不是什么?”
慕容婉瞪了他一眼,默不作聲,懶得搭理他。
見慕容婉不說話。
虞修然眉頭一挑、抿了抿嘴,“小五你說。”
小五慨嘆,為何炮灰總是他。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婉,逼不得已說道。
“會搭爐灶、會修鞋、會理發、不洗臉。”
“為什么不洗臉?”虞修然繼續發問。
“在走鏢過程中,洗臉和到家是一個意思,鏢們行話說該洗臉了等同于該到家了,不吉利。
再者,不洗臉可以保護臉皮子。
我們鏢師風里來雨里去,常年在戶外過活,冬天寒風凜冽,夏天日頭曬死個人,春秋風沙撲面。
用土堿洗臉,凌風一吹,臉那就跟刀子割了一般、生疼。”
小五答道。
“我不用土堿,我還帶雪花膏。”慕容婉杠道。
“慕容婉,你是故意的么?裝不懂么,顧左右而言其他?”
這邊爭執如火如荼,云納過來了。
“阿婉,不得胡鬧!”
慕容婉撅著嘴,“你先讓他放手。”
云納看了一眼虞修然,虞修然放開了慕容婉。
她的手腕是真細,真不像是走鏢的,虞修然在心底慨嘆,他想法很單純,沒有別的意思。
紀子墨的目光定在慕容婉的手腕上,纖細白皙的手腕被虞修然握得都泛了紅。不由得心底對虞修然的作為升起了怨氣,面上卻仍是溫潤如玉、面不改色。
“阿婉,鏢局行辛苦,但也是江湖行,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云納耐心講到。
“我不。”慕容婉一如既往執拗。
“既然準備做鏢師,就要……”
慕容婉這堆破話從小聽到到,早就聽得耳朵生繭子了,現在一聽就煩,煩中還帶著些許委屈。
直接打斷云納接下來要教育她的話。
“我從來沒有準備做鏢師,是你們逼著我做鏢師的,我就想躺平,混吃等死,再不濟,寫個詩詞,……”
“你寫的那堆破東西,有什么用。”
見她屢教不改,云納怒了。
“李清照,沒有用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你們為什么偏要逼我做鏢師、繼承鏢局?”
“寫個詩詞,她還會干嗎?”
“她還是金石學家。”
“研究那些鐘鼎彝器銘文款識,碑銘墓志的石刻文字,于切實的生活,有何作用?”
……
憤怒情緒之下,話兒越說越跑題,爭執之火越燃越烈。
慕容婉性子嬌氣,嘴巴也不饒人,以一敵百,舌戰群儒,額,群鏢。
云納這個老頭自然是說不過她的。
一怒之下,狠狠地甩了袖子,憤恨離去。
瞧著他氣得更厲害。
慕容婉沒心沒肺噗嗤一笑。
申安看著這個大小姐,搖了搖頭,心里慨嘆,孺子不可教。
他這動作正巧被慕容婉看到了,慕容婉剜了他一眼,順帶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虞修然、云納都被她氣成河豚,抱著著鏢物,一早躲進帳篷里了。
紀子墨在不遠處,篝火旁,用眼睛余光偷偷看慕容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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