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慕容婉起了。白小花拿著盥洗盆進來,“今日你可是睡得飽了。”
慕容婉再次伸了個懶腰,一雙眸子宛若剛睡醒的小鹿,懵懵懂懂。“小花,我有個喜訊要告訴你。”
白小花抬眸,顯然是有幾分猶疑。慕容婉也不賣關子。白小花瞧著慕容婉亮閃閃的眼睛,便覺得定然是個大好事。
“虞修然紀子墨沒有死。”
白小花聲音顫抖地問道。
“小姐,你說的是真的?”
慕容婉點了點頭,將昨日白玖期深夜來訪的事情,跟白小花說了。來這以后,慕容婉還發現,這群江湖人,妥妥得一群老六,就喜歡在別人睡覺的時候突然襲擊。
白小花輕蹙眉頭,“她沒騙你?”
慕容婉道:“理應是沒有必要騙我的。大費周章過來騙我,有何用處?”
白小花:“你好歹也是蒙古阿巴嘎部老郡王的嫡女,霹靂鏢局的大小姐,騙你還是有幾分用處。”
慕容婉笑道,“總歸我信她說的是真的。”
“旁的事,到來那一刻再憂心吧。”
“我最是討厭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話。”
白小花聽后,點了點頭,深以為然,“確實,有么有遠慮,眼下都會有憂愁,除非是老天選中的錦鯉,不給她安排半點磋磨……不過人活在世,我不信有這樣的人。”
聽著白小花上道的解釋,慕容婉也很是同意,深深地點了點頭。
“你說的很對,人類擔心的事情百分之八十不會發生,若特么真發生了,不得扛?”
“不過若是先做了打算,可以防范于未然,也不能太絕對。”
她倆這邊歪歪樓,慕容婉就開始細致地洗漱了。
白小花慨嘆。
“倒是許久沒見同你這般貧嘴了,自來京,你是日日郁郁寡歡。先前得了那些消息,你狀態更是差勁。”
慕容婉細致地梳妝。
“說來,我倒是覺得你合該是個大家小姐,瞧瞧你自小在鏢局的一應梳妝,事事精致。”
慕容婉笑道,“若是出生便在這和親王府,同在江湖混了一陣子,再過來,心境不同了。”
“也是,如今,你這梳洗步驟著實是減了不少。”
“我自來這,認識了各家官夫人、格格家的丫鬟,聽她們說著,你確實是好侍奉多了。”
白小花跟慕容婉說話,若是落在外人耳朵里,定然會說她沒大沒小沒規沒矩。不過誰讓她是慕容婉的丫鬟呢。
秋天一眨眼便過去了。霹靂鏢局那處也來了信,虞修然、紀子墨確實是被點蒼派救下來了。
白玖期并未說謊。只是他倆傷勢甚重,便在點蒼派修養。且還學了些點蒼派的功夫。這個時節,清緬戰爭頻繁,點蒼派地理環境特殊,虞修然和紀子墨便在點蒼派待一段時日,幫著點蒼門人一道守護點蒼派。為了報恩,兩人也答應了。
虞修然和紀子墨死訊傳來的時候。虞修然的父親悲慟欲絕。紀家也是秉承死要見人活要見尸的信念,派了專人去云南。知道倆人被點蒼派救了,紀家和霹靂鏢局都送了不少謝禮。李莫愁還親自登門道謝。
白玖期會碧海潮生曲這事兒,慕容婉已經寫信告訴李莫愁了。聽聞她倆還用樂器比了一場。
冬天來了。清緬邊境還戰火紛飛。入了冬,和親王福晉又給她送了不少炭火。是從西山窯爐中剛取出來的銀絲炭。這炭燒起來沒有煤煙,整個屋子都飄著松樹味。
暖爐還用的去年。外面飄雪。屋里頭熱乎著。今日天氣大好,雪花四散,卻也不大冷。在京城待了這么久。慕容婉慢慢地也習慣了,雖說心里頭仍時不時會想起鏢局的日子。
乾隆三十三年。過了年,她在和親王府待了沒多久。一月份的時候,太后娘娘害了傷風,跟和親王福晉討要慕容婉入宮作伴。
慕容婉入宮三日。嵐月嬤嬤就跟同慕容婉一道入宮的沈嬤嬤道,“太后娘娘瞧見了我們家容婉格格,第一日,那臉色便是紅潤了不好。”
沈嬤嬤笑著附和她。慕容婉正給太后娘娘揉頭。害了風,太后頭疼得緊。揉了一刻鐘,慕容婉松了會兒。
太后睜開眼,“你這丫頭,這幾年,竟是費時間伺候我們這些老骨頭了。”
聽到她這話,慕容婉一臉正經真心道。
“這也是阿婉的福氣。”
慕震天定然是不用她侍奉的。前世她的父母身子康健,又都是學醫的,更是不用她侍奉。
有時候覺得天道真的是個很詭異的東西。你瞧,她伺候人的活兒也沒少干。先前照顧久臥病床的索諾木喇布坦。如今又侍奉太后娘娘。
太后搖頭,“話如何能這般說,你同我老婆子非親非故。”
慕容婉是個挺神奇的姑娘,便是太后,在她跟前說話,都真誠不少。按理說,太后哪里會說出這話。畢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慕容婉眉眼含笑,“有時候伺候人也是一種福氣。”
這話說的,有幾分令人費解。慕容婉的性子從不是任人拿捏的。若是落在旁人耳朵里,少不得覺得她這是統治者的精神控制之語。誰人歡喜做累死累活當牛做馬的營生。尤其還是個出身頂頂好的蒙古郡王的女兒。
太后確是深思了片刻。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嵐月嬤嬤的身上。嵐月嬤嬤站在一側,面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老婆子我聽不懂你的話了。”
瞧著跟前的姑娘,合該嫣然動人,卻是一副隱士高人的做派,再細細一瞧,又落在人間煙火處。
慕容婉眸光綻綻,“若是阿婉身子弱,那便自出生就是雙親的累贅了,索性阿婉身子強壯,照看了自己還能照看別人。”
慕容婉說到此處,想到一句話,子欲養而親不待……還有諸多諸如此類令人惋惜的例子。她盡力讓自己一片赤誠,若是遇見的是壞人,大不了魚死網破。索性這一路,遇見的都是赤誠的人。起碼待她赤誠。
京城都曉得,未來的十二福晉,很得和親王福晉和太后娘娘的心。有不少酸言酸語。也有不少人好奇,想要認識這位姑娘。
慕容婉在宮中住了半個月。這一年的元旦也是在宮中度過的。宮里的長輩都曉得她跟永璂的關系,總歡喜拿他倆打趣。
慕容婉總是故作嬌羞。內心毫無波瀾。羞赧這個表情當真是極其好用的,可以不用耗費心神同眾位長輩交涉。且太后娘娘向著她,也沒人做得太過。
覬覦儲君位置的妃嬪,瞧出十二阿哥無心政務。同行事荒唐的和親王以及幾個做編纂的文官走得親近。
和親王雖然不缺錢也被乾隆皇帝寵著,但是他這一脈手頭上是半點權利也沒有的。負責編纂的文官更是不用說,手頭上半點權利也沒有。
有些妃嬪也不是不懷疑,永璂是不是扮豬吃老虎。上一次梅花糕事件,眾人也瞧出來些美目,眼下都是按兵不動,誰也不作那出頭鳥,誰也不干打草驚蛇的事兒。個個嘴都跟抹上蜂蜜一般甜著呢,眾位宮妃早晨請完安。
太后睡了個回籠覺。起來,就把慕容婉尋了過來。慕容婉坐在她膝下。
鈕祜祿氏摸著她的秀發,“哀家自十三歲嫁給先帝,那時先帝還是雍王。哀家身份低,只是藩邸的格格。康熙五十年生下皇帝。”
慕容婉抬眸,顯然有些不懂這個老人家的意思。太后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且聽著。”
慕容婉皺了皺眉頭,有些疑惑。她看得出來,太后是想跟她敘述她這一生。
太后趣笑,“哀家年青的時候,定然是想不到頤養天年承歡膝下的會是你這么個毫不相干的蒙古格格。”
眼尾露出一抹蕭瑟。
“你既拿我當祖母侍奉,我便是要拿你當嫡親的孫女待著。”
慕容婉聽到老太太這話,鼻尖一酸。她搖了搖頭,正準備開口,被太后娘娘打斷了。
“你且聽著,莫要打斷,便當做哀家想尋個人說個話兒吧。”
慕容婉不再作聲,順了她的意思,安靜地聽著她講述她的一生。
聽完后心里頭說不出滋味。鈕祜祿氏的原生家庭、早期經歷、人生理念,跌宕的人生閱歷,同她大相徑庭、截然不同。她們是頂不同的人。
她算上前世的歲數,這位老太太也比她年紀大二十歲。她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往日她都是打扮得隆重,眼下,只作了清淺梳妝。太后娘娘,保養得宜,臉上也寫滿了歲月的痕跡。
鈕祜祿氏一生只有乾隆皇帝一子,一生謹小慎微步步為營走到太后這個位置。
乾隆皇帝孝順她,但終歸是皇帝。皇家的感情總是帶著幾分政治色彩的。鈕祜祿氏愛皇帝,卻也會被皇帝忌憚幾分外戚勢力。她本以為這一生,到死,也便如此了。
若是沒有見得慕容婉,想來,也沒什么遺憾。只是見了她,這風干了的心好像被露水滋潤了一般。
慕容婉起身,抱了抱她。毛絨絨的頭放在她肩膀上,雙手環住這個老人。沒有厚重吉服襯托下,鈕祜祿有幾分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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