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日報》是民間出了名的小報。一月一刊行，每刊必定要上報官府。報紙也要官府管轄，免得夾雜一些“反清復明”的外敵思想文化入侵。

        清朝的報紙分為兩類，一類是官報，一類是民報。

        自漢起，各郡便在都城設置辦事處，稱為“邸”，負責負責搜集朝廷各種信息傳給太守，信息寫在竹簡、布帛上，被稱為“邸報”。宋朝的民報興起，但屬于非法經營，清朝民間報紙可以依法經營。

        這一日，慕容婉剛帶著慕約約做完該溜子回家，走到家門口——

        就見一身著馬鬃繡深衣，全身遮蔽，頭上挽著雙螺髻，背著深色包袱，穿著黑底重瓣蓮花靴，站在鏢局門口，仰頭看著他們鏢局的大牌子。

        瞧著背影，便是曼妙。

        慕容婉已經不是第一次買個東西回來，就能在門口遇見個“新人”，每逢遇見“客人”她都懶得招呼，恨不得將人看作隱形，就那么旁若無人地進鏢局。倒也不是社恐，單純是懶得社交，社著交著定然會出新問題，出現新問題就要解決問題。她女兒跟她截然不同，多少是有點社交牛逼癥了。

        這不——

        一聲清脆的聲音打破了眼下氣氛。

        慕約約詢問道，“不知姑娘有何貴干。”

        約約一開口，慕容婉就下意識撫額。

        稚嫩的童音傳入華月詩的耳朵里，華月詩轉頭。慕容婉錯過眼神，沒跟眼前這位姑娘目光交接，視線落在了這姑娘腰間的折枝花香囊上。

        慕約約瞪著她那雙黑溜溜的美目細細打量著眼前這位姑娘，她的臉可真白，下巴尖尖的。

        面對此情此景，慕容婉興致缺缺，她老了，兩輩子的年齡加一起都要入土的人了，不是一見個新人就滿是好奇的孩童了。

        華月詩先友好地跟慕約約打了招呼，又起身對著慕容婉作揖，“在下乃《江湖日報》新任編纂。”

        慕容婉敷衍著回揖，“在下慕容婉，專職養娃。”

        華月詩：“久仰大名，家中長輩曾有幸采訪過霹靂鏢局……”

        慕容婉看著華月詩的嘴巴動，思緒早就飛到了九霄云外了。華月詩說的家中長輩應該是她的姨母朱丹如。早年前，曾是《江湖日報》上一任編纂。再說這個《江湖日報》也是詭異，名字叫《日報》卻是一月一刊行。

        慕約約一副小大人模樣，率先開口，“呀，華編纂，快請進。”

        華月詩看了看一旁的慕容婉，見她目光呆滯，等了半晌不見對方說話，就跟著慕約約走進鏢局。

        慕約約將人請了進去，慕容婉內心拼命呼號想要攔下慕約約此舉，但面不改色地任由她將人請進去。

        當初李莫愁威震江湖的時候，《江湖日報》曾經來采訪過她們，她年少的時候還想在他們報紙上刊登廣告，但被無情慘拒，求爺爺告奶奶才得了一小塊版面，擠在犄角旮旯里。

        李莫愁成為榜單top1的時候，《江湖日報》一個季度來一趟采訪李莫愁，后來她入了京，聽說更有甚者還一個月來一趟。逢年過節都給鏢局送禮。

        ……

        慕容婉是佩服李莫愁的，生生把乙方做成甲方。

        “關外的大雪，紛紛揚揚，只見一少女……”

        慕容婉原以為華月詩入鏢局是要“深入敵后”搜集新聞素材的。未曾想，她竟然是個說書人。

        李奈渠過了年一直練武，便是酷暑也沒停歇，眼下下了秋風，他反倒跟慕約約一起坐在石梯上聽華月詩講故事。

        華月詩的故事講得確實好，便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兒到了她口中，也引人入勝，更何況她行過萬里路、見多識廣，既有強悍的講故事能力，又有塑造故事的真實素材。

        便是慕容婉和李莫愁也歡喜陪著兩小只聽。

        鏢局大講堂這塊地兒都快變成飯館說書的地兒了。

        中場休息的時候，鏢局的婆子準備給華月詩添水，被李莫愁接了過去器皿，走到華月詩面前，給她添了水。神色如常，壓低聲音問道，“你來這兒，是為了講故事的？”

        華月詩倒了杯茶，剛添了水，有些燙。

        “不是啊，我是為了采訪而來的。”

        李莫愁深深地看了她幾眼，瞧她也沒有繼續說的意思，添完了水就走了。

        一連聽了好幾場說書，慕容婉的新鮮勁兒很快就過去了，李奈渠也繼續聞雞起舞了。鏢局的伙計一茬出鏢，一茬回來的聽兩耳朵。

        捧場的常客只留下慕約約。華月詩秋日來的鏢局，眼下都到了冬日，也不見她正兒八經采訪。

        天空飄了星星點點的雪花，華月詩也不說書了。

        南方的冬雪終究比不上北方的酣暢，霧霧蒙蒙的，看著總有幾分小家子氣。

        慕約約自打聽了華月詩講北方的故事，講關外的故事，她心底里對江湖的向往之情再次被掀了起來。

        慕容婉夏日樂得在“冰”屋子里，冬日自然是歡喜在“火”屋子里。

        熏爐中的沉香火“呲呲”地燒著，細小的聲音在寂靜的屋子里還顯得挺清晰。

        屏風后頭，慕容婉和李莫愁圍坐桌子前，被火熏著有些困倦，慕容婉從京城回來后，倆人一日三餐四季，都歡喜湊一起吃吃喝喝，聊聊說說。

        月上夜空，到了晚上要睡覺的時候，慕容婉才懶洋洋地去了慕約約的閨房。

        取出先前放在慕約約床上放的湯婆子，摘下她身上鎏金雙蜂團花紋銀香囊，絲絲縷縷的清香從銀球鏤空縫隙透出來，取下來時，慕容婉摸了摸這迷你小火爐還溫著。

        拾掇完女兒，慕容婉眼睛都睜不開了，準備早早回去睡覺。

        “娘親，你今晚陪著約約睡吧。”

        慕容婉：“行。”

        正好她也懶得動彈，伺候這個小祖宗睡了，直接宿她這，正合她意。

        永璂倒是一陣好等，等了一個多時辰也不見自家夫人蹤影。后來常福稟報，她同約約早已見了周公，心里一陣好氣，怨也罷氣也罷，空房還得獨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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