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帝國王儲和她的小俘虜(5)
葉列娜一行人到達r3補給站時, 比預估時間提前了一個卡俄斯時,臟黃色的云層還沒被夜色涂抹去痕跡,荒星依舊維持著白天的灼熱和焦糊。
她們到了。
r3補給站靜靜臥在眾人眼前, 好像一顆黑色的無光的“蛋”,而它密不透光的巢穴則由一種不知名的荒星植物織就——
那半是藤蔓半是嶙峋枝杈的灰綠色植物在生存選擇中放棄了寬大的葉片, 只留下細小的白色硬刺遍布枝干。
它們帶著荒星植物特有的丑陋和神秘, 張牙舞爪地圍在精疲力盡的軍校生們四周。
r3補給站距離最初的訓練營地很遠,甚至超過了任意一次負重越野的最大里程數, 所有人都處于極度饑餓的狀態。
卻沒人冒然沖進補給站搜刮食物, 反而先檢查起了周圍是否存在安全隱患。
“東南方向安全。”
“西南方向安全。”
……
直到確定了周圍環境安全, 一行人仍然未放松警惕,走向補給站正門的幾個新生竟然小心到啟動了外骨骼機甲, 在保持戰斗狀態下一腳踹開了門。
看樣子, 這群初出茅廬的指揮系新兵要比他們想象的更加謹慎。
隱匿在暗處的亞歷山大耐心窺視著“獵物”們的動向, 一直等到r組的全體成員都進入補給站內部,他仍然藏在灰綠色藤蔓織就的黑暗中, 并未離開。
耐心,永遠是伏擊羊群的第一要素。
等待著補給站內好戲上演的亞歷山大隨手折下了一截灰綠色藤蔓在作戰服上擦了擦, 在搓掉了白色硬刺后,他將那丑陋的藤蔓植物一把塞進了嘴里, 嚼得津津有味。
——這種名叫酸角藤的植物是荒星上特有的“小零食”,汁液酸酸甜甜, 被發現可食用的時間早就無法追溯, 可能是某一屆倒霉新生被餓得吃草了,總之, 酸角藤是拉練期間最受老生喜愛的小零食。
說回r3補給站, 果不出亞歷山大所料, 補給站內很快就響起了一陣騷動。
“見鬼!”
“補給食物都去哪兒了?!”
“再找一遍!”
……
新生們屬實沒有料到,補給點內各式各樣的物資都有,唯獨找不出一滴可食用的營養液。
補給站內立刻亂作一團。
丹尼爾煩躁地抬手抓了抓頭發,隨后一腳踹向旁邊置物架,說道:“該死,我早說不該來r3的。”
置物架上可滿是散發著幽藍色熒光的機甲能源替換劑,而那些半透明的能源劑看起來并不經摔。
于是,旁邊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伸腳將丹尼爾絆倒在地,失去重心的丹尼爾不但半點沒碰到置物架,還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試圖尋找罪魁禍首的丹尼爾憤怒轉身,卻只見葉列娜聳聳肩,頗為誠懇道:“抱歉,腳滑。”
就是誠意不是很多的樣子。
丹尼爾伸手指著對方,怒吼道:“你!你什么意思!”
“嗯?”葉列娜歪了歪頭,明明只是單純想表達疑惑,鋒利的五官卻無端讓人覺得是在挑釁。
這或許就是傳說中的,長了一張“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么辦”臉。
果然,丹尼爾被激得口不擇言:“卡勒赫特,你個少教的蟲點心”
見狀,識海中的盜版系統歡快地煽起了風點起了火:“哎哎哎,老大,這家伙罵你呢,我的第三十五行代碼聽了都說罵的臟,換我我都忍不了!”
葉列娜看著正跳得起勁兒的丹尼爾,她一臉冷漠地轉了轉手腕,骨節間響起清脆的喀嚓聲。
系統這倒霉孩子絲毫不注意自身嘴臉:“打他臉!老大,打!”
丹尼爾依然無知無覺地叫囂著:“怎么,憑你也想跟我動手?”
嘭。
聽著補給站內傳出的乒乒乓乓聲,貓在外面偷聽的亞歷山大搖頭晃腦地嘆了口氣。
在這種饑餓困境下,往年新生出現過動手打一架后擺爛餓了一晚上的情況,以至于亞歷山大很是擔心這次的“小羊羔”們不能及時冷靜下來,進而錯過了彼得為他們準備的大禮包。
不過很快,補給站的門就被重新推開了。
商議過后,指揮系一行人最終打算趁著天色還亮進入密林探探情況,自救總是要比坐以待斃強。
而頂著碩大一個黑眼圈的丹尼爾滿臉不情愿地跟在葉列娜左手邊,流年不利,兩人好巧不巧抽在了同一個小隊,負責搜尋藤蔓林正北方向的可食用動植物。
這邊,葉列娜和丹尼爾前腳剛離開補給站,亞歷山大后腳就跟上了兩人。
與此同時,收到亞歷山大短訊的彼得反手將粒子刀從籠子里抽了回來,隨著液體噴濺的聲音,籠中響起短促且滲人的尖細哭叫。
那似人非人的哭聲很快叫荒星野性難馴的風嚼得粉碎,潰散在林中。
補給站,正北方。
“老大,這里烏漆嘛黑哩,有點哈人吶。”盜版系統不愧是氣氛組的擔當,無論何時何地,就沒有它開啟不了的話題:“風還烏拉烏拉的,我害怕。”
葉列娜目前最大遺憾的就是,卡俄斯為什么能權限萬聯星網,卻權限不了盜版系統和它那張碎嘴。
丹尼爾也低聲嘀咕了一句:“怎么感覺有點冷。”
走在前方的葉列娜誰的話也沒有接,只抬頭看向被交織錯雜的藤條切割成小塊的天空,愈發陰沉的天色昭示著荒星的暗夜將至。
難道真要一無所獲嗎?
逐漸冷卻的風嗚咽著,擾得藤蔓窸窣作響,將本就幽深的密林烘托得更加可怖。
突然,系統在葉列娜識海里發出帶電音的慘叫聲:“啊啊啊,那邊的藤蔓動了!老大,藤蔓動了啊啊!”
荒星風沙大,時常會吹得植物晃動不止,乍看好似有活物經過。
密林現在光照嚴重不足,襯得周圍環境更是鬼氣森森,盜版系統在葉列娜識海中就跟看第一視角恐怖片一樣,難免神經兮兮。
葉列娜沒有廢話,快步上前撥開相互纏繞的灰色藤蔓,果然如料想的那樣,沒有任何活物存在的痕跡,只是荒星不安分的風在晃動藤蔓。
“嗚嗚嗚,救命,哈我一大跳。”知道是自己嚇自己的系統松了口氣,不好意道:“老大,我沒嚇到你吧?”
葉列娜卻猛地抬起頭,神色凝重的掃過四周鬼影搖曳的灰色藤蔓林,對系統說道:“噓,安靜。”
嘩嘩得風聲似乎比之前要急促得多,在一片混亂的大自然交響樂里,葉列娜從中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律動。
——那是極有規律的枝條蠕動聲,卻也極其微弱,細微到連極度專注時才能聽到的自身心跳都可以掩蓋下它的痕跡。
葉列娜倒退一步,順勢伸手用手臂抵著丹尼爾前胸將他往后一推,阻止其繼續前進的腳步。
丹尼爾頗有幾分不滿,嘟囔道:“你干什么?”
對待丹尼爾,葉列娜可就沒有那么多耐心,她只冷漠吐出兩個字:“閉嘴。”
說罷,葉列娜再次轉身環顧四周,試圖從此起彼伏的藤蔓摩挲聲中抓住什么。
“大驚小怪。”丹尼爾看著葉列娜草木皆兵的慎重模樣,不禁發出一聲嗤笑,但也沒再行動。
風聲愈發急促的撞向灰藤,以兩人為圓心,環繞在四周的植被逐漸染上了一層不祥的陰霾。
嗡嗡——
伴隨著微弱的振動聲,一同而至的還有一縷若有若無的腐臭腥味,葉列娜瞬間轉頭看向右側藤蔓叢,同時扭開手里照明用的熒光球扔向藤蔓根部,而識海中的系統緊張地連大氣也不敢出。
啟動后的照明球輕緩地滾進植被的間隙中,逐漸增強的冷調白光將嚴絲合縫的黑暗撐開了一角。
“你在發什么瘋……”前一秒還在喋喋不休抱怨葉列娜的丹尼爾突然像被掐住了脖頸的鴨子,他渾身僵硬地看著那角失去黑暗庇護的藤蔓叢,半個音節也吐不出來。
冷白的光源上懸著一枚巨型灰色復眼,組成復眼的則是數以億計的圓形小眼面,它們擁有著金屬般的質地,每一只類似鏡面的小眼均映著兩人僵在原地的身影。
復眼,蟲族特有感知器官,而同復眼一起被照亮的還有那垂滴著黑色粘液的口器。
在借助照明球看清蟲子的瞬間,葉列娜十分冷靜地向空中發射了求援信號,甚至還能抽空去思考丹尼爾表現還可以,至少穩住了沒有失聲尖叫。
可是下一秒,一聲短促而尖銳的慘叫在她身旁響起,面無人色的丹尼爾一邊尖叫一邊伸手推向正在開啟外骨骼機甲的葉列娜,試圖以將同伴推向蟲口的方式確保自己能安全逃離。
在分不清是哪種蟲子的前提下,直接逃跑而任由后背交給蟲族是最愚蠢的行為,沒有之一,而背叛同伴則是另一種愚蠢。
就在丹尼爾手即將碰上葉列娜肩膀時,葉列娜一個回旋側踢正中丹尼爾胸腹部,毫不留情的將他踢飛出去。
同時,隨著葉列娜身形凌空回正,被啟動的外骨骼機甲眨眼間覆蓋住了她的全身,武器槽中的高頻震蕩粒子刀也被順勢拔出。
而隱藏在藤蔓叢中的蟲子似乎再無法忍受活物血肉的誘惑,它挪動著靠近頭部的三對細長絨足朝葉列娜沖去。
被視作獵物的葉列娜不退反進撲向蟲子右側,散發著弱光的粒子刀在她手里劃出一道漂亮的光線,一氣呵成揮向看起來最脆弱的肉足,伴隨著清脆的碰撞,被粒子刀重擊的肉質絨足卻分毫未損,甚至發出金屬撞擊聲。
感覺受到挑釁的蟲子抬起它的一對前足朝沖著葉列娜砸去,沒有細絨包裹的足尖錐子一般的尖銳,其上遍布著駭人的倒刺。
試探過后,葉列娜一擊即分,側滾躲開揮舞過來的腥臭蟲足,緊接著飛快起身暴退數步,直到拉開與足夠距離,葉列娜終于看清了蟲子完整的外貌——
血紅的口器像裂開的鉗子一般嵌在復眼下方,類似蛇信的觸角在空中扭動,泛著金屬光澤的頭部則連接起相對狹長的尾腹,它兩側拖曳著四只半透明的振翅,前翅相較大,其上縱橫交錯著黑紅的橫脈,后翅呈菱形。
這果真是一種既龐大又惡心的造物,輕易便能喚醒人類最原始的恐懼。
識海中,嚇到直打嗝的系統一邊低聲咒罵著丹尼爾是個大壞種,一邊飛速檢索它從星網上盜版復刻的蟲族數據庫。
“老大,查到了,是單目差翅紅口蜓!”
單目差翅紅口蜓,中型食肉蟲族,飛行速度較快,危險等級是b-。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葉列娜眼前的紅口蜓前翅無法平放煽動,后翅則是半死不活的嗡嗡震顫著,應該是喪失了飛行能力,僅能依靠三對類似長矛的蟲足移動。
系統話音剛落,揮舞著足矛的紅口蜓再次朝葉列娜撲去。
盡管失去飛行能力的紅口蜓在移動時會稍顯笨拙,但憑借著它令人戰栗的丑陋形象,依舊能對普通人類造成不小的精神威懾,除了葉列娜。
她身手矯健的閃躲開紅口蜓新一輪進攻,趁著龐然大物笨拙轉身的空隙,攀上蟲背,一刀橫劈向紅口蜓頭腹交接處,那握著粒子刀的手可要比躲在一旁看熱鬧的彼得和亞歷山大二人想象中穩得多。
只可惜一聲金石相撞的巨響過后,粒子刀被紅口蜓背部“軟肉”輕易彈開,葉列娜瞬息間又接連劈下兩刀,每一擊都重復擊打在上次落刀的位置,直到第三刀劈下,紅口蜓突然發狂的抬起兩對足矛,試圖甩下背上的可惡人類。
也正是這第三刀,讓葉列娜自己察覺到了細微的手感差異,她無意識的挑起唇角,好像在說——
她找到了,它的弱點。
驟然吃痛的紅口蜓狂躁地晃動著身軀,即將失去平衡的葉列娜只好踩著蟲尾借力一蹬,側身向后躍去,她在地上連滾兩圈,最后借助插進地下的粒子刀才穩住身形。
同一時間,系統著急忙慌道:“老大,單目差翅紅口蜓全身高度硬化,除非能在同一個位置造成多次且連續的擊打,否則粒子刀很難破開它的外骨骼。”
這無疑是跟她剛才的試驗結果一致。
葉列娜握著右手的粒子刀轉了一圈手腕,微亮的刀身在空中拖曳出一個漂亮圓形殘影,隨后,她猛地沖向面前的巨大蟲子,眼中戰意盎然。
另一邊,不知什么時候偷摸爬起身跑路的丹尼爾啟動機甲就開始狂奔,可是慌不擇路的他并沒有發現自己逃錯了方向,路線早已偏離r3補給站。
風聲自耳邊呼嘯而過,即使覆蓋全身的外骨骼機甲也不能給丹尼爾帶去片刻安全,直面蟲子的一瞬間就如同直面死亡,什么榮耀感,什么理想信念,統統消亡在了無法克制的恐懼與成倍增長的求生欲中。
直到他跑到雙腿發麻,將葉列娜和紅口蜓遠遠甩在身后,丹尼爾才從那溺水般的窒息感中掙扎出來,可是還沒等松口氣,近處藤蔓的異響就撥動了還處在脆弱狀態的神經。
他哆嗦著扭開一個照明球攥在手心,借助手中的光源,丹尼爾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他清楚看到一個碩大而詭異的蟲頭正在快速靠近他,好消息是這只蟲子有一對復眼,壞消息是,這只蟲子是一雙而非一只復眼,他是遇上了一只新蟲子。
這個兩腿發軟的慫包甚至連求援信號都來不及發射,就兩眼一翻,當場暈死過去,但凡他再多堅持兩秒,就會發現移動的蟲頭下面是一雙被外骨骼機甲覆蓋的人類雙腿,簡單來說,這只不過是一具被人扛著走的蟲族尸體而已。
由于扛著的巨型“戰利品”對視野很不友好,循著光源而來的金發女生只好解除頭部的機甲外覆,露出一張令r組全體組員都陌生的臉來。
她并不是r組的人,卻也不像是chi的高年級軍校生。
終于重新找到活人蹤跡的金發女生表情略顯興奮,她快步跑向丹尼爾的照明球,卻沒找見半個人影,正納悶,金發女生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她好像,把什么東西踩碎了。
隨著類似樹枝折斷的脆響,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劃破了整個r3補給站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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