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喵?”
都督一臉錯愕,臉上黑線數條,甚至在耳邊出現了滿天鴉啼的幻聽。全/本/小/說/網它不時抬頭打量黑婕,卻在每回觀察完她之后,貓臉上的問號就變得更多個。
“滾遠一點。”黑婕拋了一個軟皮球給它,要它別老跟在她身邊打轉,誰知都督已經發蠢到失神,軟皮球先是正面砸中它本來就扁扁平平的五官,才又彈回黑婕手上。“你在想什么呀?”蠢貓!
“喵喵!”你為什么……看起來神清氣爽的?都督問出心底疑惑,而且臉色紅潤到不行,簡直像一夜之間變得可愛許多。
黑婕皺眉反問:“不然我應該是怎么樣的?”她低頭瞧瞧自己,四肢健全,沒缺手斷腳呀。
“喵……喵喵喵喵。”你,昨天主人沒教訓你嗎?
黑婕甩甩扎在腦后的長馬尾,“教訓我?為什么要教訓我?”
“喵喵!喵喵!”因為我昨天教你的那些事,正常來說應該會讓你被主人好好海扁一頓呀!呀——
都督猛然一個冷顫,發現自己失言,趕快裝出無辜可愛的嘴臉,邊滾邊捉住身旁那只塑膠老鼠,不時還發出很假很假的喵嗚聲——我是貓咪,不要理我,我不要人家抱,我只想自己滾毛線球,不管碗是誰打破的、水是誰打翻的,都是狗做的,不是貓……
“你教我的那些事,會讓我被海扁?”海扁這個名詞她已經學會,也身體力行過了,教她的人是都督,親身當教材讓她練習“海扁”的也是它。
“喵嗚……”
都督只能裝可愛,尤其在它被揪抱起來,鼻眼對上黑婕那雙看起來像是凝著冰霜的藍綠晶眸時,它幾乎要諂媚地恬恬她的臉撒嬌,這招對主人他媽媽可說屢試不爽。
可惜黑婕不是好打發的孟家媽媽。
“說清楚、講明白,嗯?”貓科動物一笑自然就會彎起眼皆,可是眼皆一彎,就有些猙獰。
坦白從寬,抗拒從死。
“喵……喵……”因為……我昨天教你的是……壞事。
“壞事?”會嗎?回想昨天,她實在是想不出來有什么地方不好,除了有些痛之外,能和他那么貼近,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甜膩,她可以感覺到他在她體內的脈動和心跳,那一刻,他完完全全為她所擁有,而她喜歡這種感覺。
都督縮著貓腦袋,硬著頭皮開口,“喵喵……”那是……
它原本是想作弄作弄她,既然它治不了這個暴君,那就讓主人來治,所以它才順水推舟陷害她,主人向來對于動物有“行為上的偏差”可是非常嚴厲,所以它看到黑婕毫發無傷著實錯愕。
“?強、?!”
驚人的名詞——或者該說是動詞——在黑婕耳膜里炸開,她并沒有無知到不懂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涵義,畢竟這兩個字不會太少見,她在研究所里雖然是“白老鼠”,但也曾遇見一位將他們視為“人”的女博士,在他們的人生里,那位女博士占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她教他們寫字讀書,雖然時間總是短暫,但她總會盡其所能地讓他們學習到新知識,即使那些知識仍嫌不足,他們卻珍惜地擱在心里。
所以黑婕記得“”這兩個字的定義,女博士曾經提及,她是怎么說的?讓她想想……
法律上指對人或物施加暴力,達到犯罪目的的暴力行為,稱為“”。
她對他沒有施加暴力,更沒有暴力行為——至少她不覺得自己有。她甚至覺得他那時也頗享受呀,她吻住他滾動的喉結時,還聽到了他的低低粗狺,又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反抗掙扎,或是搖頭搖手叫她住手……
只是,他都沒主動吻她,都是她一廂情愿。說不定他其實想拒絕,只是害怕她發怒,所以才任她宰割?
女博士說,強迫別人就是不對。
他們覺得研究所的實驗強迫了他們,所以令他們深惡痛絕,同理,他會不會也覺得她強迫了他,因而心存怨懟?
黑婕眼里閃過一絲驚恐,想到他厭惡她的模樣,她就覺得心底有塊角落在崩塌,呼呼吹進了刺骨的寒風,讓她禁不住渾身輕顫哆嗦。
“你為什么不說清楚!”黑婕立刻遷怒都督,千錯萬錯全是它的錯。“是你叫我這樣做的,你不是說這叫‘’嗎?既然是愛,為什么又變成?!你這個人……不,你這只貓怎么這么不負責任?!說出來的話全是個屁嗎?!”她抓著它左右搖晃,彷佛要將它滿腦子的貓腦漿糊全給搖散。
“喵——喵——”
“別以為道歉我就會原諒你!”她-斷它的求饒。
“喵嗚嗚嗚嗚……”
“什么叫做‘反正他已經變成你的了’?!我真是瞎了眼才相信你這只蠢貓的提議,你滿腦子大便和剩菜剩飯,我竟然還蠢到按部就班照你的方法去做,一定是我之前偷吃了老板喂你的貓干糧,被你的白癡給傳染,我居然了他……”
天,她真想喀噠一聲扭斷它的脖子,將這種誤人子弟的廢物從世界上鏟除。另一方面她又暗自慶幸——據說研究所的人本來是打算將她和貓的基因結合改造,讓她變成貓女,后來是因為貓基因的培養皿被研究生打翻才作罷,否則她就要跟這只蠢貓變成親戚了,她從沒有任何一刻如此感激自己是豹。
“喵喵……”
黑婕冷冷瞇起雙眼,“只求結果不問手段?!好,很好,我現在讓你挑個死法,你是要被煎成貓排還是燉成藥膳,不然前幾天他炒的宮保雞丁也非常好吃,我想試試宮保貓丁的滋味,或是黑胡椒貓柳。”煎煮炒炸她都不挑嘴的,只要能下肚,她都樂意嘗試。
“喵嗚嗚、喵喵、喵喵嗚……”
“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面對都督的哭求,她冷硬地搖頭,明擺著有錯必罰的鐵腕作風,同時決定好晚餐的菜單。“再見了,貓肉燴飯——我們今晚飯桌上見。”她會一口一口吃得干干凈凈,不會浪費它任何一處鮮美脂肪。
“喵喵!”
驚叫聲引來了孟恩愷,讓本來在小診所的他進到寵物店的范圍。
“你要吃燴飯?”他只聽到大略。
黑婕抿著唇,點點頭,她要吃它!
“巷口有一家海鮮燴飯很不錯,你如果想吃,晚餐我就去買兩個回來——”
他的話,被她推抵到他鼻尖前的都督給打斷,它怯兮兮地喵嗚,而她眼光堅決,孟恩愷實在不想去猜測她這般舉動所代表的意義,因為她表現得太明顯了。
“你要拿它入菜?”
她點頭幅度加劇,都督則是使勁搖頭,眼角的淚水紛紛墜落。
“又吵架了?”他笑嘆。
“沒吵架,是它做錯事了。”黑婕咕噥。
“它做錯事你罵罵它就好,它又不是不懂你說的話。”
“這件事不可原諒!”不是隨便罵個兩、三句就可以跟它算了的!
一只貓能做出什么天大的錯事,搶銀行還是擄人勒索?孟恩愷笑忖。
“它又抓壞了什么?”他只能想到這種雞毛蒜皮事。
“它……它出了一個餿主意。”
“噢?是什么?”
他望向她,好笑地發現黑婕竟然緩緩漲紅了臉頰,長睫壓得低低的,擋住了晶燦星眸,臉上表情有些嗔怨,雙手不住擰捏都督的肥腰,疼得它喵喵叫。
“是它害我昨天對你做出……不好的事。”她實在沒勇氣在他面前說出“”二字,更不敢看他的臉,生怕看到他有任何的厭惡。
“這樣呀……”
她聽到孟恩愷狀似沉吟的發語詞,他對于“不好的事”這四個字沒有反駁,就表示——他同意她這種說法?他也認為昨天那樣是不好的事?
難道……
覺得昨天很幸福的人,只有她?
享受到親昵的,也只有她?
對此眷戀不已的,還是只有她?
黑婕感到喉頭有東西梗住了她的發言本能,像是有人拿麻繩纏繞住她的脖子,一寸寸收緊,不但綁住她的聲帶,更勒死她的呼吸。
她將都督塞給他,連多看他一眼也沒有,右手撫扣在自己的項頸間,一步步往二樓走,前幾步還能維持平穩的步伐,后幾步她驀然變身為豹,用此生最快的速度竄奔上樓,猶如身后有什么恐怖怪物在追趕著她。
階梯上散落一地的衣物。
孟恩愷沒浪費太多的時間在發呆上,他噙著笑起身,將都督放在他剛坐熱的椅子上,大掌柔弄它潔白的軟毛,在它耳邊留下一句笑語,便不慌不忙追隨她的腳步而去。
“喵。”終于聽到一句有良心的話了。
老實說,我喜歡你教壞她。
追上了樓,他瞧見變成獵豹的黑婕趴伏在墻角,像是面壁思過,也像是將頭埋進上里的鴕鳥,只用婰部見人。
她先出聲制止他的靠近。
“不要理我。”她只是受了太大的打擊,需要冷靜一下。
“好好的為什么突然心情變壞?”他手里收拾著她散落一地的衣物,沒理會她的疏遠,挨著她面墻而坐。不會是因為他不讓她吃都督吧?
“你是不是覺得昨天……很不舒服?”她悶悶的聲音傳來,其中好像有委屈,又像在發脾氣。
“還好。”豈止還好,根本是極度歡愉了。
“你不喜歡。”她說得篤定,直接替他下結論。
他不喜歡,可是她不一樣,她喜歡呀!為什么他與她沒有共識?!不是同時同地同樣做“那件事”嗎?為什么彼此的想法有落差?!
難道因為是“”,所以只有使強的一方得到快樂,被強的那一方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委屈滿腹嗎?
“我沒有不喜歡。”否則他也不會回味無窮了。“比較不喜歡的人應該是你吧?畢竟有些不舒服。”他拍拍她的腦袋,低笑地問。
他不是女人,無法具體了解那種痛究竟到達什么程度,只是昨天他可以感覺到她的痛——透過她尖利的爪子,她有多疼,劃花他背脊的爪痕就有多深。
從豹顏上看不出任何臉紅反應,但她的眼神已經足夠彌補這些不足,閃閃躲躲又禁不住偷瞟,一接觸到他的黑眸,她又故作鎮定的移開視線。
“我才沒有不喜歡……”黑婕覺得他好像在調侃她,可是語氣很溫柔,好像要逼出她手足無措的反應,故意想看她滿臉通紅。
“喔?你喜歡?”
他的表情一點也不邪佞,聲音也那么正派,可是聽在她耳里,她就是覺得好像有人正擰紅她的臉,讓她的臉頰又熱又紅……也可能是因為他貼得好近,說話時若有似無地朝著她的臉頰呵氣,簡直是火上添油……
她覺得好熱!可是又阻止不了自己將身軀挪向他,像只貪蜜的蜂。
她本能的變回人,右手勾下他的脖子,用自己還有些氣嘟嘟的唇覆蓋住他唇間的輕笑,可是為了懲罰他,她只是那么平貼著而不采取任何進一步的動作,到了后來,她卻發現這是在處罰她自己!
她不滿足!
黑婕自喉間發出挫敗的聲吟,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想要更深更繾綣的吻,而不是這種和恬盤子一樣的輕吻。
想強行撬開他的牙關長驅直入,但“”二字又立刻劈進她的意識,阻止她重蹈覆轍,也讓她的挫折感更重。
“你為什么不主動親我?!”她控訴著,并沒有拉開兩人唇瓣的距離,是不想,也是舍不得。
“你要我吻你嗎?”
當然!她猛點頭,卻忘了兩人的距離恁般貼近,腦袋一頷,兩人額心相撞,聲音響亮,自然也感受到疼痛,但是兩個人都笑了,他柔柔她發紅的額,她也呼呼他的。
“那么,我不負責后果噢。”
看著他的笑靨,她還處在片刻癡迷,也許是方才那么一撞,讓她撞昏了頭,她怎么覺得……他好像笑得有些壞……
“后果?什么后——”
未出口的“果”字被她咽回自己的喉頭,或許也是被他嘗入他的嘴里,他的動作來得太快,快到讓她無法置信那是出自于平日總推著鏡框淺笑的孟恩愷,她以為他被動,現在卻發覺他是只伏狩的豹,不輕舉妄動,擁有絕對的耐心等候最佳時機,一旦行動就絕不失手。
一個不單純的吻,讓兩人直接滾躺在地毯上迸出火花,不同于昨夜,他采取完全主動,各種她所不曾見識過的“把戲”都派上用場,讓她又是驚呼又是好奇,原來也可以這樣“玩”呀?
唔,他的嘴……還可以那樣呀?!
好神奇……
她是個努力上進的好學生,而他是有教無類的好老師。
翻滾翻滾……無論什么動作,他都和她貼得好緊,該說他與她都不曾分開,他試圖逼出她體力的極致,粉紅色澤染遍她全身,她的唇被他吻得徹底,他取悅她、膜拜她、品嘗她,她想學習他做過的事,卻遭他制止,鉗握住一雙皓腕釘在她的頭頂上方,完全由他“服侍”她。
黑婕氣喘吁吁,臉蛋潮緋,太多太多的歡愉在她粉頰上駐留痕跡,這樣的還未停止,他仍在她的體內掀起驚濤駭浪。
“事實上……你是個偽君子吧?”
她的疑問取代了嬌吟,破碎的肯定聽起來有些曖昧,畢竟她抑止不住混雜在句子里的喘息。
他的發梢汗濕微亂,嗓音比平時更加低啞,同樣有著笑意,其中更有某種介于臨界點的嘶吼。
“偽君子?我不喜歡這個形容詞,我從不說我是君子。”他比較喜歡“佞臣”這個字眼。
既然從不自詡,又何來虛偽?
她急喘,接納了他的一切,他有力的臂膀稍稍松懈,上頭少不了她賞給他的五爪指痕,那是激情的證據。
她吻吻他布滿細汗的鼻梁,彼此陷入短暫的靜默,兩人都在等候氣息平復。
“我外表給人的感覺像君子,不代表我是君子;就像我身為獸醫,不代表我喜歡小動物,我也從沒說過。”他開口,平息紊亂的速度略勝一籌,她還躺在他身下喘呀喘的,他的說話方式卻已經和平常沒兩樣。“一切都是大家先入為主的觀念,不能怪我騙人。”他只是從不糾正大家的看法而已。
“你不喜歡小動物,為什么還選了一個成天要與動物為伍的工作?”
“不,我選了一個可以光明正大‘處置’它們的工作。”舉凡打針、塞藥、剃毛這些“暴行”,他都可以做得理直氣壯,最后還能得到飼主的感激道謝及金錢打賞,他實在想不出還有哪個工作可以這么贊的。
黑婕撩開自己被濕汗黏貼在皮膚上的長發,這種黏膩的感覺她不喜歡。“好像今天才認識你一樣……這是不是受騙的感覺呀?”
“是你被自己的眼睛給蒙騙了。”他沒什么好內疚的,他沒撒過謊。
“長腿小姐也以為你是好人嗎?”還是瞎了狗眼的只有她一個?
“我想是的。”他看她一直擺不平她的長發,干脆肋她一臂之力,輕輕將它們全挽在自己掌心。“不過你不是今天才認識我,我一直沒改變什么,是因為不熟悉我,才會誤以為我是個好好先生——恭喜你,現在你認識我了。”他伸舌吮去她白細上珍珠般的汗水。
“只有我認識你嗎?長腿小姐不認識?都督虎子阿布都不認識?那些上門來調戲你的女人都不認識?”她撐起身,逼近他。
又是都督亂教她用詞遣字了,“調戲”用在這里很奇怪。“應該都不認識。”
黑婕滿意地笑,俏顏染上亮眼的美麗,看得出來她對這個答案有多高興,臉上完全藏不住情緒。
“你不要讓她們有機會認識你噢,更不準讓她們在你身上烙印子,那是我的特權。”不然她會發火的,她一發火,他就有幸看到一只豹在翻桌子砸店的奇景。
這么**呀?
她的確是那種只要下命令就非得要人遵守的性子,他不驚訝從她口中聽到這么獨占性的語氣,他知道或許對她而言,他的存在是很特殊的,在她狹隘的成長世界里,他的出現像是一塊巨巖擲入湖心,激起的不會只是區區漣漪。
真正讓他吃驚的是自己竟然甜孜孜地回應她,沒有遲疑,也不覺得別扭,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也像他早就在心里立過這樣的誓言。
“遵命,我的女王。”
黑婕給了他獎賞,這一次,要換她主動,復習老師五分鐘前上過的“課”,多多練習就會有進步——
砰!
房門猛然打開,喇叭鎖撞上墻壁又彈回來的巨響,震駭了地毯上交疊的雨人。
“阿愷呀,媽打了好多通電話回來,怎么都沒人接呀?只有都督在那里喵呀喵的,它又聽不懂人話,你快下來幫媽提行李,還有兩大箱——”嘰嘰喳喳的連珠炮在抬頭看見活春宮的剎那,梗在喉頭。
結束黃山十二日游的孟家媽媽,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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