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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A+結局B


  結局A

  雪已經下了四天了,依舊飄飄揚揚地下著。/Www。qb5。com/

  靜安王妃帶著阮若弱坐了馬車進宮去,車廂里兩個人都靜默不語。寶馬香車在厚厚積雪上徐徐駕過,有輕微的吱呀聲。

  靜安王妃細細的打量著阮若弱,她不明白兒子為什么會這樣癡迷于這個小家碧玉。雖然她也有幾分顏色,卻算不上傾國傾城。到底是哪里好了?讓他這樣動心動情,豁出性命也要和她在一起。一念至此,不由想起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李略。昨天暈倒在雪地里后,一直到現在都沒清醒。冰冷的身子焐暖過來后,馬上就發起燒來,燒得人事不省。眼圈發著烏,臉頰和嘴唇泛著不健康的潮紅。幾個太醫來來回回地診脈開方,煎了濃濃的湯藥喂下去,燒卻始終不退。昏睡的也極不安穩,一直咳嗽,時不時地說著胡話。不是喊阮若弱的名字,就是不停的念叨著“請皇上收回成命”。靜安王夫婦又是心疼又是著急,一宿沒合眼。

  阮若弱亦是不眠不休衣不解帶地在床前守了他一夜。用濕帕子不停地在他額頭敷著,以此降溫。她和李略雙雙昏迷后,被一起接進了靜安王府。她只不過是一時急痛攻心暈過去的,自然醒轉過來后沒什么大恙。而李略,在雪地里凍得太久了。一場大病是無論如何避免不了。

  天亮以后,宮里傳來皇上的旨意,宣阮若弱進宮面圣。她聽得心中一震,情知這是背水一戰了。

  說老實話,她不敢去。她不習慣見皇帝,她只是普通人,跟大人物打交道沒經驗,也不想有那個伴君如伴虎的經驗。皇帝都是喜怒無常的性子,史書上管這美其名曰“圣意莫測”。縱然能在他跟前做出三千個好,但只要出一個差錯,就或許會被切掉大好頭顱。只是她不得不去,圣命不可違固然是一方面的因素。李略能為著愛情這樣勇敢,她若是臨陣退縮,簡直太對不住他如此用情至深。好吧,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大不了腦袋不要了給你。

  冒著風雪進宮面圣,惡劣的天氣,讓阮若弱油然而生一種林沖風雪夜上梁山的感受來。逼得,都是被逼得。有得太平日子衣食無憂的過,誰會想落草為寇去造反?阮若弱只想和李略談一場甜甜蜜蜜的戀愛,鬧得這么轟轟烈烈,也出乎她的意料。李略比她想像中更勇敢,他不肯認命,不管是天命還是圣命。事實再一次證明了,在愛情上,古人比今人更勇敢。所以才說得出“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的大膽告白來,才會說得出“要分離除非天做了地,要分離除非東做了西”這樣的堅定誓言來,河可挽,石可轉,這一個“情”字,卻難驅遣。

  阮若弱正胡思亂想著,靜安王妃緩緩開口道:“阮姑娘,說句實話吧,我真是看不出你哪里好?讓略兒肯這樣掏心掏肺的對你。”

  阮若弱答得極簡單。“王妃,有句俗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情人眼里出西施。古今中外,那些對情有獨鐘的詮釋,再沒有一句比得上這句那么精辟又形象的。祝英臺就真得那么好?梁山伯得不到她竟抑郁而終。林黛玉人都說她小性兒,賈寶玉還偏就喜歡,為此撇了那個人人稱道的薛寶釵——那可是個放之四海皆準的賢妻良母式的典型人物。然而,任何人或事的值與不值,全在乎當事人的認知感受。旁人的意見,終究只是旁人的。

  靜安王妃啞然。半響才又言道:“阮姑娘,雖然我和王爺都不是很喜歡你,但是略兒這樣……我們做父母的,也只有愛屋及烏了。”

  父母終究還是向兒子妥協與讓步了,阮若弱只覺得身上的沉重壓力略減了減。只是皇帝那里……想一想都頭痛,她要怎么去應付他呢?

  大明宮,長生殿。

  阮若弱獨自被內侍引進了殿內,進到偏殿的西暖閣。外面的飛雪連綿,這暖閣卻溫暖勝春日。空氣中輕輕淡淡的流動著花香和檀香,那是從燃著香料的博山爐和數盆蘭花里飄散出來的,四周一片寂靜。皇帝身著明黃絲織龍紋長袍,沒有戴皇冠,正倚在便榻看書。

  這開元盛世的一代明主,據史書記載,說他極富膽識與魄力。精通治國方略,深知用人乃治國根本,很善于發現和任用人才。當然這是早年,晚年就不行了。李隆基年紀大了以后,剛愎自用比李世民還要厲害許多。貪圖享樂,不理朝政,重用奸臣李林甫、楊國忠等人把持朝綱,又寵信安祿山,最終釀成了安史之亂。在同一個君主的政績中,同時存在開元盛世和安史之亂兩種局面,他也算是古往今來少有的一個功過并重的皇帝。

  皇帝見阮若弱進來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朝她看過來,飛快地把她上下打量一遍。那一眼冰冷雪亮如刀光,阮若弱在刀光里大氣都不敢透一下,只聽到自己的一顆心在撲通亂跳,雙膝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百忙之中猶自嘲:咱真是沒見過大世面,雖然明知這皇帝也不過如常人一樣長了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但這樣冷不丁被他宣來一見,被他這股君王威嚴一震,還就是惶恐起來。

  “依朕之見,你容貌氣質遠不及盧家小姐。”皇帝一眼看過就下定論了。

  “皇上,您也會說那只是依您之見。但娶妻的人是李略,自然要以他之見為主吧。”惶恐歸惶恐,阮若弱還是要囁嚅著開口。

  皇帝濃眉一揚,為她的直言不諱略感驚異。“如此說來,朕的意見不重要了?”

  “重要,當然重要。若您的意見不重要,李略昨兒也就不會在雪地里跪得暈過去。您不肯點頭,軍機大事辦不了,小兒女的婚事也同樣辦不了。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得您的金口玉牙說了才能算。”

  皇帝聽著只覺不是味兒,“你這小女子的口氣,好象在嫌朕管得太寬了?”

  阮若弱其實還就是這個意思,嫌皇帝像個太平洋上的警察——管得寬。但口頭上卻不能承認,除非她想找死。“哪能啊!皇上,”阮若弱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應付道:“您是一國之君,是天下百姓的父母。天下事事無巨細,原本就都在您的管轄范圍內,您該管,只是讓您多費心受累了。”

  皇帝聽得似笑非笑道:“朕可沒那么多閑功夫,事無巨細都管。你們的小兒女情長,我也不想管。只是李略跪請收回圣命,那朕的金口玉言,豈不成了戲言了嗎?如何使得!”

  “那是那是,皇帝的圣旨既然頒下去了,哪有收回的道理呢?那樣可真是棄皇家尊嚴于不顧,萬萬不可萬萬不可。”阮若弱一迭聲的附和道。

  她的態度大出皇帝的意料,沉吟著再重新打量她一番,方覺出這個女子確實與常人不同,她在他面前,較常人更放得開,沒有誠惶誠恐如履薄冰。阮若弱這時確實放松多了,皇帝雖然不是常人,卻也不是三頭六臂的妖怪。只是氣勢更威嚴些,但進來這么久,他雖然不算特別友好,起碼也不算特別敵對的樣子。她那撲撲亂跳的心開始漸漸恢復正常跳動了。

  “既然如此,朕的旨意就只能讓李略照做了。”

  “可是皇上,您的圣旨,不是還沒頒下去嘛。”阮若弱陪笑道。

  皇帝愕然,“你說什么?圣旨昨天就頒下去了。”

  “皇上,您別急,您聽我細細道來。昨兒您讓內侍官去頒旨,李略就沒正式接下來。他只是拿了圣旨跑掉了,沒有三磕首三呼萬歲的謝恩,接旨程序沒做完,圣旨也就不算正式頒下去了。那傳旨的公公說了,得讓他把禮數做周全了,重新接一回旨才行。”阮若弱是有備而來,她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宮里頒旨的規矩。還有世子賜婚,圣旨先下在王府,盧府那邊慣例是第二天再頒。被李略這一鬧沒有再頒出去,這樣回旋的余地就大多了!

  皇帝倒不知道還有這一出,愕了半天,方道:“李略……他這是藐視圣恩,居然接旨接到一半就跑掉了。”

  “皇上,您站在身為皇帝的角度上看他的行為,確實是有點藐視圣恩。但如果您站在一個普通人的角度上來看他的癡情,難道不會有所感動嗎?您也曾經少年十五二十時,您也曾有過感情沖動的經歷吧?”阮若弱循循誘導著皇帝來個換位思考。

  皇帝心中一動,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情海波濤,一一在記憶的堤岸上卷起千堆雪……縱然是身份尊貴的天子,他也如同凡人一樣有著七情六欲,也一樣是曾懷著不可遏止的熱烈情愛的男子……

  阮若弱情知觸動了皇帝內心情結,也不出聲打擾,任他沉溺于自己的思緒中。半響后,皇帝回過神來,容色和緩的多了。他示意侍奉左右的宮女給阮若弱賜座,有得坐了,看來情況大有轉機,阮若弱暗自慶幸這招將心比心攻心為上用出了效果。

  “無論如何,李略輕慢圣旨,罪不可恕。”皇帝做威嚴狀。

  “是是是,罪不可恕。不過皇上,死罪總是可免的吧?活罪……他在雪地跪上半天,也受得差不多了。您若還覺得不解氣,降他的職削他的爵,罰他三五七年俸祿的都行。千萬別再讓他受皮肉之苦就好。他已經一病不起虛弱不堪了,你若要來個棍刑鞭刑什么的,那真是要他的命。”阮若弱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皇帝聽了老半天不吭聲,只是定定地看住阮若弱,眼光幾乎要在她臉上盯出兩個洞來。阮若弱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道:“皇上,我的容貌遠不及盧家小姐,更不及您的六宮粉黛,沒什么看頭的。別看了別看了,再看我要不好意思了。”

  皇帝微微一笑,眼角幾縷細紋增加一抹慈祥感。“朕突然有點明白李略為什么會喜歡你了,你容貌氣質雖然不及盧家小姐,但你比她要有趣,有趣的多。”

  “多謝皇上夸獎。”阮若弱笑道。

  “李略喜歡你,是因為你迥異于一般謹言慎行恪守閨訓的女子。那你呢?你又看中了他什么?家世還是人品?”皇帝審起她來。

  “皇上,你要聽真話還是要聽假話?”皇帝和氣的像個鄰家叔叔,阮若弱越發沒了顧慮,出語無忌。

  皇帝失笑道:“還有真話和假話之分,那先說你的假話來聽聽。”

  “靜安王世子李略,年少英俊,文武雙全,家世顯赫,天潢貴胄。如此大好男兒,問世間哪個女子不鐘情?妾亦傾心久矣,若能得成佳偶,夫復何求?”

  “這是假話?聽起來比真話還像真話。”皇帝道。

  “那是因為你們都是這樣看我的,覺得我在高攀李略,是存了心要飛上枝頭做鳳凰,所以我說這番話最對你們的胃口不過了,聽得就像真話。”阮若弱暢所欲言。

  皇上震動,“那再說一說你的真話來聽聽。”

  “我看中了李略的感情,那樣純粹而強烈的感情。那才是最珍貴的,比起家世背景這些東西要珍貴的多。”頓了頓,阮若弱又接著一口氣說下去。“一般人所謂的女兒嫁得好,就是夫家有錢有勢,其他一切缺點都可以包容,因為生活是最重要的一環,無可厚非。但對我來說,嫁得好主要還是丈夫對我好,愛我關心我體貼我。兩人有著深厚的感情基礎,生活不一定要錦衣玉食,布衣蔬食也可以很快樂的。”這是阮若弱真的不能再真的真話。

  皇帝聽得怔住,“原來這才是真話,怎么聽著卻像假話。你居然只在乎李略的感情,并不貪圖他其他的什么。”

  “我倒不是不想貪,只是貪不了那么多,就只有挑最珍貴的拿。可以魚與熊掌兼得當然再好不過了。”阮若弱笑道。“最初李略年少英俊又多金的出現在我眼前時,我對他沒感情,所以他縱然是個小王爺我也不要他。后來對他有感情了,他就算不當小王爺,跑到荒野里做個砍柴漢我也要他。感情真是一個點石成金的東西,不喜歡他的時候,不覺得他如何好。一旦喜歡上了,真是百好千好萬好,憑別人再如何好也越不過他去。”

  皇帝聽出她話里大有故事,忍不住來了興致。“你還曾經不要李略嗎?還有李略幾時當過砍柴漢?”

  阮若弱于是細細道來,從曲江池畔的救人開始,有了頭首,便有了他們的愛情故事回旋一章又一章……她是說故事的高手,引得皇帝如同聽書般津津有味。待到全部說完已經時近正午,皇帝笑道:“你們這對小兒女倒真是對歡喜冤家。”

  “是呀,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我和李略一定是三生石上刻下的緣份。皇上,我們這點緣份,不能這么沒結果就到頭了。您看您的圣旨既然還沒頒成,不如再在細節上斟酌修改一下如何?”阮若弱給皇帝出主意。

  皇上雙眉一揚,含笑道:“朕的賜婚圣旨還要再修改,會不會有傷大雅?”

  “不傷不傷,大雅非但不傷,還會有增無減。日后世人得知此事,必定都會交口稱贊皇上你的成人之美。”阮若弱極力攛掇他修改圣旨。

  皇帝滿眼笑意,故意問道:“那依你之見,這個圣旨要如何修改呢?”

  阮若弱老實不客氣,毛遂自薦道:“萬歲爺,您把盧家小姐的名字涂了,再把我的名字寫上去,就皆大歡喜了。”

  “皆大歡喜!誰皆大歡喜了?”

  “這是賜婚圣旨。我歡喜,李略歡喜,還不就算是皆大歡喜了。要是兩個主角都不歡喜,別人再如何歡喜也是瞎歡喜不是。”

  皇帝忍不住笑道:“你還真說得有幾分歪理。”

  “皇上,您不也歡喜著嘛,瞧您笑得,多舒心多慈祥可親。”阮若弱猛拍馬屁。

  皇帝越發笑得眉目柔和,示意宮女筆墨伺候。只見那御筆蘸足了墨,在那道賜婚圣旨上揮下去……

  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連日陰霾的天空里,有一線晴朗陽光露出來。李略和阮若弱的愛情世界里,也終于不再是‘霪雨霏霏,連月不開”的局面,陽光燦爛的日子已然來臨……

  ***

  次年初春。

  靜安王府,留仙居。

  入春后幾場春雨,洗得庭前千百竿修竹越發青碧如翠玉。有鳥兒在林間啁啁啾啾地鳴叫著。春風柔柔拂面而來,是湊近了地輕輕一吻。太陽金橙橙地自山顛后爬出來,撒下遍地黃金也似的陽光,耀人眼目。

  阮若弱正在當窗理云鬢,一身典型的貴夫人裝束,廣袖長裙,肩披帔帛。李略在一旁看了她半天忍不住笑道:“其實我覺得我們在西郊山中,你梳著一根大辮子穿一件窄袖衫襦的樣子更漂亮。”

  “我也喜歡那樣簡簡單單的裝束,但那時是山野村姑,可以隨意穿戴。現在做了你的世子妃,不得不妝扮得端莊正統一點。食君之祿就要忠君之事,我一向很敬業的。”阮若弱也笑道。

  李略在她身邊坐下,一把攬住她的纖腰,說道:“其實我也知道,讓你當世子妃,是拘束了你。我何嘗不想去過那種山林野趣無拘無礙的生活,但是,爹娘還有皇上,都對我們妥協退讓了,我們也不能不退一步的,是吧?”

  “當然,我們活在世界上,不是只為了自己而活,而是為了那些愛我們和我們愛的人活著。要盡可能的皆大歡喜。這樣子我也很知足,雖然做世子妃是拘束了一點,但我們能長相廝守,這才是最重要的。”

  兩人正親親密密地說著話,秦邁在屋外恭恭敬敬地道:“小王爺,車馬已經準備好,可以出發去禮部了。”

  “你要去上班了,快去吧。記得早點回來啊!”阮若弱在他臉上親一下以示吻別。

  李略回吻她一下,“公務一忙完我就回來。”

  “我做好點心等你啊!吃烙餅好不好?”

  “太好了,我最喜歡吃你做的烙餅。你如今是越做越好吃了。”

  “因為娘在栽培我,近來我的廚藝突飛猛進,都是她一手調教的成績。”阮若弱笑道。

  “原來如此,我說怎么你手藝提高的那么快,原來是娘在指點你。她肯親自下廚教你,看來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都是托你的福,你娘才愛屋及烏。”阮若弱笑語盈盈。

  “才不是呢,你本來就討人喜歡,以前是娘存了偏見。現在你已經是她兒媳婦了,接觸日久,自然就知道你的好處。娘會喜歡你,是再自然不過的。”

  阮若弱看著他笑,“你呀,你覺得我好,就好象全天下都會覺得我好一樣。”

  “你就是好嘛!那怕全天下都覺得你不好,我也還是認為你最好。”李略認真地道。天下人何限,慊慊獨為汝。

  阮若弱只是笑,笑意像梔子花般芬芳流香。李略忍不住吻上她的唇,輾轉反側,纏纏綿綿……

  “小王爺,時辰差不多了。”秦邁又在屋外催促了。

  戀戀不舍地,李略放開阮若弱。他的眼風如酒,他的笑容如蜜。“等我回來,我一忙完公務馬上就回來。”

  李略走后不久,杏兒奔進屋來。這個丫頭自然是作為她的陪房丫頭跟過來了。“小姐,”她還是改不了口叫“世子妃”。“表少爺和公主來了,還有姚公子也一起來了。”

  “快請他們進來。”隨著她高興的聲音,三個人已經輪流走進屋子來。玉連城笑容如春色百般好,晴陽公主眼波溫柔如月光,兩人站在一起,真是一對壁人,教觀者頓生花好月圓之感。姚繼宗一慣嘻嘻哈哈地模樣,把屋子里里外外看個遍,嘖嘖有聲道:“好一幢豪宅,阮若弱你真是嫁得好。”

  是呀!真是嫁得好。她以一介商賈之女的身份,嫁入皇室為嫡妃。當時幾乎沒樂壞阮氏一家老小,居然飛上枝頭做鳳凰了。三姨娘更是直言不諱道:“三小姐,當初你拒絕做側妃,我還想著你錯失良機了。誰知道,此時居然以正妃的身份被明媒正娶入門。你真是好福氣呀!”

  阮若龍兩口子聽聞了靜安王世子迎娶商賈之女阮氏為正妃的消息后,一打聽此阮氏居然是彼阮氏,忙星夜奔馳趕回家來。阮府嫁女入豪門,又失而復得了一個兒子,那番喜氣洋洋自然不須細表。阮若龍和水冰清不是兩個人回來的,卻也不是三個人回來的,而是肚子里揣著一個回來了。阮老爺阮夫人此刻顧不上深究水冰清的青樓出身,只顧著吩咐下人們趕緊錦衣玉食伺侯好大少奶奶,也即是伺候未來的孫少爺。母憑子貴,承認了她的名分地位。

  阮若龍一回來就先問阮若弱,“三妹妹,怎么還是要嫁給小王爺?你是真心喜歡他嗎?”

  阮若龍這樣關心,阮若弱極為感動。這個唐代的兄長,他的親情,亦是她穿越時空中的美麗收獲之一。“大哥,我真心喜歡他,他也真心喜歡我。我們能走到這一步,全靠彼此的真心真意,請你祝福我們吧。”

  阮若龍這才放了心,“當然要祝福你們,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阮若弱忍不住笑道:“這話應該換我對你說吧,我大嫂才快要早生貴子了呢。”

  阮若龍嘿嘿地笑,一臉幸福溢于言表。

  阮若弱請他們三人坐。玉連城小心扶著晴陽公主在軟椅上坐下,看著他這般細致舉動,阮若弱突然聯想到阮若龍也是這般細心對待懷孕的妻子,心里頓時靈光一閃,脫口便道:“公主,你是不是……有喜了?”

  公主不說話,只是臉色瞬間桃花也似,紅粉緋緋起來。再一看玉連城,眉梢眼底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姚繼宗馬上大呼小叫起來,“天啊,玉連城你要當爸爸了!”

  “恭喜恭喜恭喜恭喜……”阮若弱一口氣連說了十幾個恭喜,發自內心的祝福。看到玉連城他們夫妻恩愛,就如同她自己幸福一樣。

  “別光顧著恭喜別人,你呢?什么時候讓李略當爸爸?”姚繼宗笑道。

  阮若弱駭笑道:“拜托,這么早就讓我們為人父母?我可不想。我還想多過過二人世界呢。”

  “你想?王爺王妃也不干啊!肚皮爭氣點,趕緊生幾個娃娃出來。湊成一打最好,我來教他們踢足球。組成個大唐足球隊,隊名就叫漫聯好了,紀念你們這段浪漫聯姻。”姚繼宗說得忘形,口沒遮擋起來。

  晴陽公主聽得不知所云,忍不住把探詢的目光看向玉連城。玉連城心知姚繼宗又在講他們那個時代的語言去了,不必對公主詳加解釋。于是溫柔地道:“晴陽,屋里有點悶,不如我陪你到園子里走一走。”

  公主自然是愿意的,而阮若弱也確實想和姚繼宗暢談欲言,感激地看了玉連城一眼,迎上他了解的目光。“公主,你既有了喜,是該多活動活動,園子里正是草薰風暖之際,就讓表哥陪你逛逛吧。”

  他們夫妻倆出了屋,姚繼宗看定阮若弱道:“怎么樣?小日子是不是過得如蜜里拌糖,甜上加甜啊?”

  阮若弱不說話,只是一臉心滿意足的笑。

  姚繼宗搖頭嘆道:“你這人真是運氣好呀!眼看沒有希望的事情,居然還能夢想成真。李略也真是夠膽識,居然有勇氣直接進宮面圣,請求收回圣諭。其實這確實是唯一的法子,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把皇帝老兒擺平了,李略他爹媽自然再沒二話可說。但這個辦法不是誰都敢嘗試的,起碼愛惜腦袋的人就萬萬不敢。李略在雪地里跪上那半天,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皇帝雖然圣旨不肯收回,但賜婚對象卻換了一個。好一招偷梁換柱李代桃僵。不過李略回來后那場大病真是夠嚇人的,差點一命嗚呼。談戀愛談得你們這樣傷筋動骨,確實少見,還好修成了正果。”

  “不得不承認,做人是要講運氣的。我一直以為自己的感情生活會乏善可陳,卻沒有想到,能夠在穿越千年的時空后得遇李略。在時光的無邊荒涯上,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剛好遇上了他。真是我的運氣。”阮若弱只覺幸運。

  “現在如果有機會回二十一世紀,你恐怕也不會回去了吧?”

  阮若弱側著頭笑,用一句詞回答了他。“此心安處是吾鄉。”

  姚繼宗聽得怔了,頓了半天才嘆道:“你是心安了,我可還一顆心沒著沒落呢。看來我也得去找個女孩子來讓我心安,可以反認他鄉是故鄉。”

  “能夠真正戀愛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只可惜可遇不可求。老劉,希望你會有個美好的愛情故事。”

  姚繼宗笑嘻嘻地道:“承你吉言了。”

  窗外,正是人間初春時節。春草碧如絲,春花紅似錦,春風無色最**,薰得人欲醉。萬物復蘇的春天里,世間又有多少閨閣女子、少年兒郎被惹動了情思,春心與花共爭發……

  結局B

  自很深很深的沉睡中蘇醒過來,阮若弱看到一片潔白。屋頂是白的,墻壁是白的,窗簾床單和被子統統是白的,竟似一個雪洞般。阮若弱起初只當自己還在冰天雪地里,但很快,她看見一個白衣白帽的女人推門進來,仿佛是青天白日里看到了倩女幽魂,忍不住自床上跳起來,指著她聲音抖抖地問:“你……我……這是在哪里?”

  “這是在醫院。你睡了半天了,感覺怎么樣?還好吧。”那白衣白帽的護士小姐詢問道。

  阮若弱完完全全怔住了。醫院!這里是2006年的北京?!大唐長安城呢?那個笑容羞赧如玉,熱情熾烈如火的李略呢?那一生中罕有的愛情際遇呢……時空陡地撲朔迷離,似真似幻。燦爛的悲劇,華麗的情死,居然只是南柯一夢?一夢醒來,已經暗換了人間。

  “蘇小姐?是蘇小姐吧。”白衣護士見她半響無言,忍不住要出言相問。

  “是,我是蘇珊。”阮若弱——不,是蘇珊回過神來。“護士小姐,我怎么會在醫院?”

  “是一位先生送你來的,他說開車時差點撞到你。雖然方向盤打得及時避開了,但你卻暈過去,便送你來醫院檢查一下。醫生給你做過全身檢查了,你沒有事,只是受了驚嚇才暈倒的,隨時可以出院。對了,我們檢查了一下你的隨身物品,看到了你的身份證及銀行的工作人員卡,已經給銀行方面去了電話,告訴他們你因車禍在醫院里留院觀察了。你不必趕著去上班,可以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再去也不遲。”

  “想得真周到,謝謝,太謝謝了。”蘇珊十分感謝。

  從醫院出來,蘇珊徑自回了家。一進門便拉起窗簾上床悶頭大睡,她突發奇想,想要在新夢里續上舊夢。可是一直睡到次日清晨,卻連半個夢都沒有。蘇珊滿懷惆悵,如同失落了極珍貴極心愛的東西般。捏出牙膏當洗面奶洗了半天,方才驚覺。忙穩定心神告誡自己:蘇珊,清醒一點,不要做了游園驚夢的杜麗娘,為著夢中情郎,竟相思成疾郁郁而終了。

  夢里的愛情無覓處,夢外的生活卻還是要繼續著。蘇珊梳洗過后,穿上深藍色的職業套裝,趕到銀行去上班。同事們見她來了,爭相打招呼。

  “蘇珊,聽說你昨天跟汽車打一架,結果打輸了在醫院躺了半天。你說你跟它較什么勁啊!又較不過它。”這是一慣愛說笑的LILY。

  “蘇珊,你這次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呀!”這是一慣言語平和的老張。

  “蘇珊,不要放過那個肇事的車主,逮住他賠償醫藥費精神損失費誤工費等等等等,讓他小樣的再開著車滿大街橫沖直撞。”這是一慣憤世嫉俗的小王。

  蘇珊笑著一一回應他們,正說說笑笑間,部門經理抱著一摞文件袋,從二樓辦公室下基層來了。一見著她,劈頭便問:“蘇珊,聽說昨天你出車禍了,今天能工作嗎?”

  “沒什么,不過虛驚一場。所以你有什么活只管派過來就是。”蘇珊一派氣定神閑狀。

  “太好了,”經理毫不客氣,把手上的文件袋朝她工作臺面上一放。“這些是昨天我頂你的差,還沒干完你繼續接著干吧。”再努嘴示意一旁客戶等待處沙發上坐著的幾個人,“那邊都是要辦理購房貸款的客戶,交給你搞定了。”

  “沒問題,等著看我的工作效率吧。”蘇珊跟上司說完話,就埋頭苦干起來。不知不覺,忙忙碌碌中一個上午已近尾聲,同事們都在準備下班了,蘇珊還在接待最后一個客戶。

  “馮先生,關于你的購房貸款,有著個人條件方面的不足。你說你經營著一家茶樓,每月有固定的收入。但是你的茶樓只辦理了工商執照,缺少稅務登記證,提供不了正式稅收發票來證明你的真實收入。這樣子我們銀行很難相信你所提供的收入數目,如果可以,你最好補齊這套證明材料來,好不好?”她面帶微笑,提議合情合理,那客戶只得喏喏稱是地告辭了。

  這位客戶一走,緊接著又有一個人在蘇珊工作臺的對面坐下,年輕明朗的面孔,優雅的鐵灰色西裝,看著她淺淺的笑。那笑容,沒來由地讓她心中一震,李略的影子在心頭一晃。

  “你好,蘇珊。”這年輕人的語氣,竟似與她很熟絡的樣子。

  “這位先生,我認得你嗎?”蘇珊不能不覺得奇怪。

  “你不認得我,但我卻認得你,昨天早上是我送你去醫院的。”

  恍然大悟,蘇珊失笑道:“原來你就是那個開車撞我的人。”

  “話可不能這么說,不是我開車撞的你。是你突然沖出人行道,撞向我的車,過失并不在我。”

  這話聽起如此耳熟,想一想,竟是夢中的劉德華說過類似的話。蘇珊忍不住要問道:“請問……你貴姓?”一邊問一邊在心里想:千萬不要告訴我你姓劉名德華啊!

  結果年輕人的回答幾乎沒讓她從椅子上滑下來,“免貴姓李。”

  “什么?”蘇珊失聲喊出來,“你不會就叫李略吧!”

  “叫李略,為什么要叫李略?我叫李嘉誠不行嗎?”年輕人笑得越發俊朗了。

  蘇珊趕緊讓自己鎮定下來,也展顏笑道:“李嘉誠這名字倒也不錯,可惜被人先用了,還用得幾乎是版權所有。你若繼續用,未免有拾人牙慧之嫌,不如另叫一個好了。”

  “我叫李再元,很高興認識你,蘇珊。我們可謂不撞不相識。”李再元向蘇珊伸出右手。蘇珊也大大方方地和他握手。

  “是呀,不撞不相識,老實說你居然沒有開著車一溜煙跑掉,我實在很驚訝。”阮若弱實話實說。

  “我當時嚇得全身都軟了,哪里還能開車跑掉。幸好也沒真撞上你,否則還真是麻煩大了。”李再元也實話實說。

  “你不要以為現在就沒麻煩,我大可以上醫院再檢查來檢查去,照完X光照cT,拿一大摞帳單醫藥費折騰折騰你。讓你后悔來自投羅網。”蘇珊嚇唬他。

  “看來為了不讓你折騰我,我還是趕緊先請罪的好。蘇小姐,你該下班了吧?不如一起吃頓飯。算我陪罪如何?”李再元邀她共進午餐。

  若是以往,蘇珊想都不想就會拒絕。男人都是無情的動物,千萬不要太接近。可是,曾經做過那么美好的愛情夢,曾經在夢里相遇過那樣癡情的一個男人……為什么不給自己嘗試的機會呢?何況眼前這個男人并不討厭,甚至還很可愛。側著頭想了想,她欣然應約。“好。”

  也許吃過一次飯后,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也許還會再有往來,甚至由愛情步入婚姻;也許是生命中一段至純至美的感情經歷;也許是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凄涼往事……誰知道命運如何安排?但是這一刻,把握現在。

  北京街頭,正是初春時節。天色迷人如藍胭脂,滿街楊柳輕黃淺綠。春來了,這充滿希望的季節里,能否醞釀愛情如佳釀?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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