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狩獵結(jié)束，就地燃起柴火，現(xiàn)烤獵物為食，這是狩獵后的余興節(jié)目。\ＷwＷ.ｑb⑤.c0m\\人群三三兩兩的散開，處處可見一蓬蓬的火與煙，整只的野獸架在火堆上烤著，有肉香騰騰撲面而來。七皇子李珉的那個柴火堆上，在烤著一只鹿，正烤得滋滋冒油香氣四溢。阮若弱一聞那香味，忍不住要垂涎三尺。“好香啊，能不能吃了？”活像是色中餓鬼看到了美女，恨不能撲到那塊鹿肉上去饕餮大食才好。
李珉看到她這付毫不掩飾的饞樣，很有幾分訝異。這個小娘子，怎么半點(diǎn)矜持都沒有？他見慣了宮中恪規(guī)守矩進(jìn)退有度的女子，阮若弱這樣子的……別說見，聞所未聞。忍不住要看李略何等反應(yīng)，卻見他并不為忤，信手拔出隨身攜帶的一把匕首，從那還半生不熟的整鹿上割下薄薄一片肉來，用細(xì)鐵絲串起，在烈焰上反復(fù)烤灸至熟，再遞給她。“慢點(diǎn)吃，別燙著了。”聲音里是無限寵溺。
極燙，也極美味，阮若弱吃得滿口流香，大呼過癮。“林妹妹都愛吃的烤鹿肉，果然好吃，太好吃了。”
李珉已經(jīng)看呆了，頭一回看到一個女子這樣痛快淋漓的吃東西，一點(diǎn)都不斯文，卻也并不粗俗。只是一派天真無忌思無邪的吃相，讓人看了只覺可愛。此刻再聽上她沒頭沒腦地這么一句，不禁要問，“林妹妹是誰？”
阮若弱頓了頓，“是我一個閨中小姐妹。”隨口糊弄一句也就是了。繼續(xù)吃，大吃特吃猛吃，這么好吃的鹿肉，香得她幾乎要把舌頭都咽下去了。李略一直不停手的替她烤，她吃了一片又一片，自己咬一口，再遞到李略嘴邊讓他也咬上一口。一塊鹿肉沾上兩個人的口水，是尋常日子里的相濡以沫。
李珉看了半天，忍不住要低聲對身旁的玉連城道：“你這個表妹，很特別呀！”玉連城淡然一笑道：“表妹一向不拘禮節(jié)，讓七皇兄見笑了。”笑容里是不為人知的苦澀。
李珉確實(shí)是“見笑”了，看到阮若弱這樣子吃東西的人沒法不笑。一邊燙著呼呼作聲，一邊又要猴急地去咬。他邊笑邊自己動手烤起肉來，玉連城也默默地動手烤肉。
一邊有侍衛(wèi)用托盤端了三杯酒送上來，如血般殷紅。李珉端過一杯，遞給李略，眼光曖昧，語帶調(diào)侃。“往年你不喝這東西，今年該是需要了吧？”
李略的臉本來在火堆旁烤肉就已經(jīng)烤得顏色緋紅，此時聽上李珉這一句，越發(fā)鮮艷了，幾乎能把那杯中血一般的酒色都壓下去。“七皇子，我不要，你自己慢用。”
“還不要？”李珉愕然地挑起眉，眼光在阮若弱身上一溜，她還不知就里，一雙眼眸清澈如水回望著他，好奇之極地問道：“七皇子，這是什么酒？怎么跟血似的？”
“吃烤鹿肉，當(dāng)然要配鹿血酒，否則豈不白吃了。”李珉笑得意味深長。阮若弱一聽不這么吃就等于白吃了，自然不肯錯過佳肴配美酒，忙伸手從托盤上剩得那兩杯酒中端過一杯了。“那我可得要嘗嘗，這樣搭配著吃是不是果然更美味。”
邊說邊把酒杯湊到唇邊，卻被李略一把奪過去，奪得太猛，酒杯里的酒都飛濺出來，濺了她一身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酒漬。“你干嗎？我能喝一點(diǎn)酒，這么一杯我喝不醉的。”
“這酒不是女子喝的。”李略極尷尬，卻又不得不低聲言道。
李珉已經(jīng)哈哈哈地大笑起來，他實(shí)在沒法子不笑。阮若弱心中頓然有所知覺了，一時只覺臊得慌，幾乎沒口吐鮮血羞愧而死。
李珉笑夠了，自己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托盤上剩的那杯，他端給玉連城。“妹夫，”叫得極親熱，“你和妹妹還可算是新婚宴爾，自然更少不了這杯酒了。”
玉連城的臉色愈加蒼白了，“多謝七皇兄，只是我并不喜飲酒。”百般推卻。李珉倒也不勉強(qiáng)，把酒放回托盤上，隨口對那侍衛(wèi)道：“賞你了。”侍衛(wèi)謝恩而去。另外有個侍衛(wèi)錯身而來稟告道：“皇上宣召靜安王世子見駕。”
“父皇要見你，李略，你又要被他夸了。”李珉含笑道。后輩子侄中，皇帝對李略十分喜愛，這是眾所周知的。
“我去一下，你在這里等我。我會盡快回來。”匆匆交待阮若弱一聲，再轉(zhuǎn)頭對著李珉道：“七皇子，請代我照應(yīng)她。”李略不托附給身為表兄的玉連城，而是托附給李珉。
“知道了，你去吧，保證你再回來時她少不了一根頭發(fā)。”李珉笑道。
李略走后，李珉好奇地打量著阮若弱，阮若弱也好奇地看著他。“看樣子皇上很喜歡李略，你怎么一點(diǎn)也不生氣？”權(quán)力中心的人不是都在爭寵嗎？尤其是皇子，誰不想讓皇帝多喜歡自己一些，將來有望繼承大統(tǒng)的機(jī)會就多一些。
“李略只是皇侄，又不是皇子，我生哪門子氣？父皇再喜歡他，也越不過我們頭上去。”他倒看得清楚，知道李略跟他沒有利益之爭。所以不但不視他為眼中釘，反倒情愿交好，也是為自己籠絡(luò)羽翼之意。阮若弱想明白這一點(diǎn)，自覺方才那一問太過幼稚了。不禁搖頭暗笑。
“你和李略，認(rèn)識多久了？”李珉實(shí)在很好奇。
阮若弱頓時想起那個初來大唐的夜晚，長安月下，午夜街頭的驚鴻一瞥。當(dāng)時懵懂不覺，從馬車上下來的那個清華高貴的小王爺，即是自己生命中所存在的另一半。此時此刻，方才明白，懵懂不覺，才是宿命的本相。愛上他，是一個因其緩慢而無法防備的陷阱，是一場不經(jīng)意的傾情。無知無覺中，她的疆土一分一分地在失去，等到一朝驚覺，多年固守的城池早已陷落。盡數(shù)落入他的手中。而她在這場淪陷中甘之若飴。
李珉一語問出，半天不見她回答。抬眸看去，她整個人都在出神中。表情是一派神思飄渺，唇角含著一抹蜜糖也似的笑，顯而易見是陷入了美好的回憶中。戀愛中女子的容光，能讓春花秋月都黯然失色。七皇子李珉見慣看慣女子們在他面前曲意承歡、獻(xiàn)媚邀寵的笑顏，但那些濃妝艷抹的臉，縱然再如何巧笑嫣然媚態(tài)百生，卻終究缺乏一種動人心處。不如阮若弱干凈清秀的臉上，此刻煥發(fā)的笑容，有如素心蘭的幽然綻放，滿目皆春。看得他心里沒來由地一顫。
玉連城剛剛?cè)M(jìn)口一塊鹿肉，此時看著阮若弱一臉的容光煥發(fā)，只覺嘴里嚼著的那塊鹿肉，如木屑柴灰般索然無味。
阮若弱出了半天神，自己回過神來，略帶歉意地朝著李珉一笑。“還要不要吃鹿肉呀？”自然而然地，李珉把自己手里一串烤好的鹿肉遞給阮若弱。
阮若弱老實(shí)不客氣地接過來，一口咬下去，嚼了幾下又忙不迭地吐出來。“七皇子，你這肉沒烤好。”
李珉又好氣又好笑，能得到他親手烤的鹿肉賜食，是尋常百姓的莫大殊榮。別說沒烤好，生的都要吃了，她居然敢挑三揀四。換了一個人，他肯定已經(jīng)讓人拖下去用鞭子抽了。“就這么難吃？非得吐了不可？”
“倒不是難吃不難吃的問題。而是你烤的肉火候不夠，外頭焦了，里頭還沒熟，一口咬下去還帶血絲呢。這樣的肉吃下肚，很容易在體內(nèi)長寄生蟲的。”阮若弱解釋。
“寄生蟲是什么？”李珉聞所未聞。
“就是這種肉吃下去會在體內(nèi)長出蟲子來，咬你的五臟六腑。”阮若弱想了個最簡單的說法。
李珉聽得愕住，“有這等事？”“當(dāng)然，所以生肉吃不得就是這個道理。”
阮若弱說完，忙去看玉連城手里咬了幾口的烤鹿肉，“表哥，這鹿肉你烤熟了沒有？否則吃下去對身體沒好處。”
“多謝表妹關(guān)心。”玉連城頭也不抬，淡淡地道。
阮若弱見他這樣淡淡地，知道他心里有疙瘩，但一時又不能跟他詳談。于是也不再說話，默默地動手烤起肉來。李略不在，要自食其力了。李珉也不出聲了，只是用若有所思的眼光時不時看上阮若弱一眼。三個人圍著火堆，各烤各的肉，各有各的心思。
李略在皇帝面前退下后，轉(zhuǎn)身飛一般地奔開了。而皇帝欣賞愛惜的眼光還追出了他很遠(yuǎn)。
“李氏皇族的后輩子侄中，李略可謂其間佼佼者。”皇帝由衷地對坐在一旁的靜安王道。
“謝皇上夸獎。”靜安王滿心歡喜。
“李略明春就是十九了吧？”皇帝問道。
“是，略兒明年仲春就是十九歲。皇上好記性。”靜安王既激動又感激，皇族子弟濟(jì)濟(jì)上百人，能讓皇帝記得年齡的能有幾個？何況還記得這么清楚。
“臨近弱冠之年，是時候成家立業(yè)了。看來朕得上心為他挑一個品貌相當(dāng)?shù)氖雷渝恕！被实酆呛切Φ馈?br />
“皇上龍恩浩蕩。”靜安王感激涕零。皇族那么多子弟，不是個個都有皇上來替他們操心婚事的，總是格外青眼相待的，才這么用心。
迫不及待奔回阮若弱身旁的李略，全然不知九五至尊已經(jīng)在和他父親談?wù)撍幕槭铝恕Ｋ谎劭吹饺钊羧鯊男Σ[瞇的李珉手里接過一塊烤肉，邊吃邊笑道：“嗯，不錯不錯，這塊肉烤得外焦內(nèi)嫩，肉汁鮮美，你可以出師了。”
李珉笑得越發(fā)俊朗了，“弟子多謝師傅教誨。”這高貴的皇子已經(jīng)全然拋下他高高在上的架子，和阮若弱有說有笑起來。
阮若弱有著她獨(dú)有的一種交流美，乍見之下不覺特別，漸漸熟悉后，會被她身上一種率真爽朗的灑脫勁兒所吸引。尤其對于見慣了千人一面的宮庭女子的李珉，更是令他有著耳目一新感。他現(xiàn)在越來越明白李略何以會為著她著迷了，她自是有她人所未能有的好處。
李略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悶悶地在阮若弱身旁坐下，也不說話。她這才發(fā)現(xiàn)他回來了，“李略你回來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呀？我給你烤了好幾塊鹿肉呢，留著等你回來吃的。快嘗嘗。”一邊說一邊把擱在盤子里的烤鹿肉拿起一塊來往他嘴里送。李略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鹿肉，心里的不快頓時去了十之**。只是還有一點(diǎn)小小的不能釋懷。卻又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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