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恍如隔世
時隔數日,終于聽到鳳城的人來了。全本小說網徽儀正忙著梳頭,倏然間手上猛地頓了一頓,才霍然站起,問道:“已經來了嗎?”
紫嫣恭敬地回答:“是,在城門口,慕容大人去迎接了,郡主……”
“我自然要去。”徽儀冰雪般的笑容不含一絲溫度,她盈盈一笑道,“我要看看,究竟是誰來了!”
她奔出客棧,翻身上馬,一路奔馳而去。心情復雜難言,她自問,究竟是想見到他,還是不想見?
忽又自嘲,見到又如何,相見不如不見。徽儀一念至此,抿緊了雙唇,快馬加鞭。
遙遙望見大隊人馬而來,徽儀勒住馬,凝視著中央的那輛馬車。她雙手緊緊抓著韁繩,幾乎要嵌進皮膚里,神色蒼白,眸光流轉。
車隊停了下來,帶隊的是慕容兆斐,他一躍身下馬,走近幾步,驚訝地問道:“徽兒,你怎么出來了?”
徽儀淡淡一笑,道:“鳳城的使者前來,想必身負皇命,徽儀雖為郡主,總要見一見的。”
慕容兆斐點點頭,便牽著她的馬到達馬車前。徽儀瞬間摒住了呼吸,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
車簾倏然卷起,露出一張清雅無雙的臉來。他微微笑著,笑容和煦,溫暖如春日里的潺潺溪流。
那熟悉的容顏仿佛穿越了千山萬水才來到她的身邊,露出些許的倦意。金色的衣袍翩然,目光如注,溫潤如玉,發絲被風輕輕揚起,眼神明亮而坦然,令人無法直視。
徽儀怔怔看了半晌,才迅速下馬斂衽道:“徽儀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承景淵靜眸含笑,溫柔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徽儀身上,他驀地開口道:“郡主請起,隨朕一起進城吧。”
徽儀恍然如夢,緩緩起身,臉上錯愕的表情說不出是喜是悲。她定定看了承景淵半晌,直到承景淵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才嫣然而笑道:“是,徽儀謹遵皇命。”
承景淵瞬間抬頭,驚愕地掃了徽儀看似甜美的笑顏,又隨即恢復了原本靜然微笑的容顏,只是眼神多了幾分憐惜。
徽儀敏銳地感到這樣溫暖的目光,逃避似地轉過身去,只隱隱聽見耳邊似有若無的低低嘆息聲。
進城之后,徽儀始終低著頭,再也沒有前幾日的笑語嫣然。她感到,承景淵能直接看到她所有的情緒,包括她的強顏歡笑。
承景淵在住進行宮后就摒退了所有人,推說要休憩,只留下了徽儀。徽儀微微感到不妥,這樣做無疑是給了別人制造了一個謠言的引子。
她抬眼打量著四周,行宮并沒有皇宮那么奢華。青蔥的樹木隔著窗就能望見,長長的紫色流蘇垂到了地上,柔軟地盤桓在青色的石板上,讓人看著從心底里蔓延出溫馨來。
承景淵隨手點燃了紫金色香爐上常備的熏香,裊裊香氣不多一會就逸滿了整個房間。
徽儀立在簾邊,白皙的臉同深紫色簾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越發顯得她臉色慘白。她忽然抿唇低頭道:“皇上是來同岳世子談論政事的嗎?”她無意識地咬住了嘴唇,唇色更加鮮紅。
承景淵頷首而笑:“是。你可知道本來朕是不會來鳳城的。”
“那為什么皇上又來了呢?”徽儀抬頭,聲音清越。
承景淵含笑看著她,溫潤的聲音在房內顯得格外清晰:“因為有個人不愿意回鳳城,所以朕親自來接她回去。”
徽儀的手顫了顫,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赧然道:“莫非是徽儀的任性,才讓皇上勞心勞力來一次鹿塔嗎?恐怕這個罪名可不小啊。”話一出口,已然后悔,這種話在這樣的情況下無異于自己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去。
承景淵斂了笑容,寧澈的眼中散出了點點寂寞與溫柔。他此刻隨意地坐在龍椅上,姿態自在隨性,說不出的典雅溫潤。徽儀就在他咫尺之遙,卻仿佛隔了天塹,怎么都逾越不過去。
他站起走到徽儀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輕柔地道:“如果真的難過,就不要笑了,這樣的笑和你很不配。”
指尖上的溫度讓她幾乎要哭了出來,這樣從心中泛濫的溫情,讓她再度想到小縷曾經清俊的笑顏。
徽儀轉瞬抬頭,正對上承景淵深如湖水寧靜的雅眸。她再也笑不出來了,那雙眼睛,包含了憐愛和關切,以及離她那么遙遠的真摯。
承景淵半矮下身,與徽儀平視,他憐惜地問道:“徽儀,你想說什么呢?朕記得你曾經說過,在雨里哭誰都看不到,你想試試嗎?如果你真的難過,就試一試吧。”
徽儀愕然,脫口道:“雨?這里不是雨天啊。”
“不是?”承景淵笑了,“為什么不能制造呢?”他揚手拿起身邊的水瓶,將水盡數傾在二人身上。
徽儀驚愕地看著他,看著水滴一點點地順著承景淵的頭發、前額流下,滴在手上。冰涼的感覺讓心底那一剎那的空洞瞬時擴大。
“還不夠嗎?”承景淵低聲詢問,轉手又要拿起另一只水瓶。
徽儀迅速按住他的手,默然道:“夠了。”她仰頭看著承景淵,眼中霧氣氤氳,她極力忍住淚水,靜靜道,“我難過的是小縷離開我,是你們一起讓我陷進圈套。”
她緊緊盯著承景淵:“當初是你們要讓我進宮的對不對?也是你們蓄意接近我的對不對?”她眼中怒意升起,“難道我是你們手中的玩偶嗎?我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嗎?”
承景淵眸中呈現出深深的歉意:“抱歉,如果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朕就不會這么做。更何況,當初朕也不知道二弟和三弟會選擇你。”
徽儀定定看著他半濕的臉,忽然就有淚水慢慢流了下來,她低聲道:“我最恨的是,就是你們還要時時幫著我,讓我連恨都不能恨得徹底!”她不記得這幾天自己哭了多少次,甚至懷疑自己幾乎要將淚水流盡。
承景淵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輕輕地道:“你的臉上水太多了,我幫你擦了。”他放棄九五至尊的稱呼,卻僅以“我”來面對她。
徽儀的眼淚越流越多,猶如壓抑多時的感情終于爆發,她幾乎是吼了出來:“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為什么連小縷都要走呢?就算我離開,我還是想他想得要瘋了!可是你們,難道就為了所謂的國家大計,就把我們沈氏一門全部滅絕嗎?當初是,現在也是,難道我們的命都這么輕賤嗎?”
她用力抓著承景淵的袖子,哭喊道:“我不管你是誰,皇帝也好,王爺也好,把弟弟還給我,不要讓我連最后一個親人都沒有,你明不明白失去一切的感覺,那是從心里剜去一塊血肉啊!你們怎么忍心,怎么能這么做!”
承景淵驀然將她抱進懷中,不發一言,只是緊緊摟著。
徽儀仰著頭,閉目而泣:“你不知道想念一個人的感受,我就這樣想著我的父母,想著我的哥哥,我想了十年啊!我也恨了十年!可是現在呢?我又要想多少個十年?這些十年誰來陪我,我不要一個人啊。我不是神,不是沒有感情的神啊。從一開始我就不是大家閨秀,也不是才華的美人,為什么要選我,為什么單單是我呢!”
她不甘心,她恨,卻連恨誰都不知道。恨命運?恨紓宣撫,還是恨承光延?她不知道,只能這樣盲目地發泄著自己的感情。
她把頭枕在承景淵的肩膀上,淚水緩緩滲進他的衣襟,落在頸間,冰涼的觸感讓人倏然一震。
“徽兒,不要怪我。”承景淵低聲喃喃道,“我不想你怪我。”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希望你來。”徽儀失神地說著,聲音越來越茫遠,“為什么不是你來呢?其實我是想聽聽你的解釋的,為什么不是你呢?……”
承景淵猛然一震,雙手僵硬地抱著徽儀。他知道她在對誰說話,可惜那人遠在千里之外,運籌帷幄。
而如今卻只是他在她的身邊,細語安慰。承景淵漸漸松開了手,他緩緩低下頭,抵著徽儀的額頭,兩人近得幾乎能聽到呼吸聲。
“徽兒,那么你愿不愿意嫁給我?”承景淵聲音溫柔得生怕驚到了她,“我說過,如果有這樣一天,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擔悲傷。我們就讓一切,再度回到原來的軌跡。”
徽儀憂傷而寂寞地看著他相距甚近的眼睛,慢慢移開目光,一寸寸地轉頭,一行清淚緩緩從眼角流了下來,睫毛微顫。
心起心死,都不過只是短短數月的光陰。相隔如此多的時間,一切都已經改變了嗎?徽儀含淚微笑,她清冷的眼中只有無盡的傷痛和動容,太遲了,是不是這句話也說得太遲了?在錯誤的時間里,遇到了錯誤的人。如果當初她先遇到的承景淵,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如果她愛上的是眼前這個溫柔悲憫的帝王,也許悲劇就不會再是悲劇,也許,她能再幸福一點。
可是如今呢?秋心剎那拆兩半。
承景淵重新把她的臉轉過來,清俊的臉上亦有深深的傷懷:“徽儀,這是我第二次問你了,請你回答我。”
徽儀默默凝視著他,良久才合目道:“讓我想想。”她語氣疲憊,似是不堪重負。
承景淵緩緩抱緊她,埋首在她發間:“不管你的回答怎么樣,就讓我體會一刻的溫暖,就今天就好。”他驀然住口,唇角勾起無奈的微笑。
徽儀慢慢地抬手,猶豫了許久,才輕輕環到他的腰間。眼神淡漠,花容寂寂,隱隱透出一種絕世的孤單。
這一刻,兩個同樣孤單的靈魂相互依偎,只為取得一點溫暖。
清晨的陽光還未透出云層,只有若有若無的光亮照射下來,宛如銅鏡上折射的七彩顏色。
徽儀一早就獨自坐在行宮的秋千上,失神地晃著。一下,二下,三下……她默默嘆了口氣,她抬眼看了看遠處滿是白云的天空,纖塵不染,純潔干凈得像初生的嬰兒。
“起得這么早?”承景淵從她身后走出,隨性地把手搭在秋千的繩索上。
徽儀展顏微笑,清越道:“睡不著就出來走走了,想不到這里竟然有個秋千。”她低頭摩挲著秋千,“我好久沒有坐過了,六歲以后就再也沒玩過了。”
她睜著朦朧的眼睛,清亮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回到過去。那個六歲的她快樂地笑著,回望著她,眼神明亮而清澈。
承景淵慢慢蹲下,看著她笑道:“看來你心情好了很多,準備什么時候回鳳城?”
徽儀神色霎時黯然,她靜寂了半晌,才淡淡笑道:“皇上不是要與岳世子談和嗎?這么快就已經好了嗎?”
“岳慎死了,他已經是新的岳王了。”承景淵靜靜一笑,“說到底,在這里也呆了六天了,再不回去,只怕二弟和三弟撐不住了。”
徽儀默然。像簽和這樣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一國之君親自出手,連青王或者堯王來就已經夠給面子了。若非為她不肯回鳳城之故,承景淵也無須到這個小邊城來。更何況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那些重臣暗地里也不是不會嚼舌根,所謂的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帽子恐怕已經扣在了他的頭上,只怕是輕易解不掉了。
她心底忽然隱隱不安起來,承景淵這樣不計后果地做法,帶來的后果真的能只在她預計之中嗎?甚或是有更隱秘的影響。她抬手揉了揉額頭,政事實在是一件很頭疼的事情。
承景淵輕握住她的手,笑道:“別揉了,朕不會有事的。那些大臣能怎么樣,只要對這個國家有利,他們又有什么理由來職責一個皇帝?”
徽儀笑意僵了僵,看似漫不經心地把手抽出,才低頭道:“那就好。”
“你真的不想回去嗎?”承景淵微微斂了笑容,正色道,“就算不想見到他,你也該去見見湄兒和無觴。”
徽儀驚地幾乎站起來,她竟然忘了無觴和湄兒!她脫口問道:“她們怎么樣?”甫一出口,濃濃的愁緒又漫上心頭,連她都如此,無觴的情況就更令人擔憂了。
“很不好。”承景淵眉心也聚了起來,“朕出宮之前,湄兒就幾次哭昏過去,她的身體已經太虛弱了,三弟急得很,紓宣撫又走了,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至于無觴,你還是自己去看看她吧。聽說她整天就楞楞地望著門口,誰說話都聽不見,行為舉止都很正常,只不過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你弟弟的出殯在半個月后,現在靈柩還在路上,你也不去見他最后一面?”
徽儀的心陡然沉了下去,她用了多長的時間才走出那片陰影,甚至到現在都不敢去丹城的戰場。如今她還要留無觴一個人去面對那副冰冷如鐵的棺木嗎?她搖頭,隨即才深深道:“我回去,我明日就走。”她執意要立刻起程,不是怕趕不上,而是怕自己反悔,生怕自己無法接受看到小縷冰冷沉睡的臉。
承景淵看著她異常沉寂的側臉,也沉默下去。兩人一時相對無言,只有均勻的呼吸聲響著,連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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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妍色》BY青絲如雪128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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