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求生
一根長長的鐵鏈將我牢牢地拴在柱子旁，環(huán)顧破敗不堪的小廟，我對有人會在此意外經過已不抱希望。全本小說網此時，我惟一懊惱的就是自己竟在那一刻失去了理智，沖動揭露假云天的身份后，龍桑還來不及反應，我就被假云天挾持至此。一次錯誤讓我后悔不已，我深刻意識到：沖動一定會帶來懲罰！
“吃吧！”他自外面而來，身上鋪滿了雪花。
“放了我！”蠕動著被風吹裂的嘴唇，我開口道。
“你再忍忍，等到了家，我不僅替你除去鐵鏈，我還會讓你自由自在地生活。”他蹲了下來，將微熱的饅頭遞了過來。
自由自在地生活？從他口里吐出來，多么諷刺！不錯，忍！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我咬著牙，哆嗦著伸出手來，但早已凍僵的手根本拿不住任何東西。
他撿起灑落一地的饅頭，隨后拿起一個拍了拍，又撕去外面一層弄臟的皮，放到了我嘴邊，一顆淚水滴落在饅頭上，他抬手欲替我拭淚，我朝他冷冷説道：“別碰我！”
“為什么？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云天，我是愛你的云天呀！”他站了起來。
“這里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你無須再裝了，裝下去也無任何意義。”我一陣冷笑，“藏寶圖不在我手上。”
“你以為我是為了藏寶圖？不，你錯了，藏寶圖和我沒什么關系，我是愛你的。”他認真地説著。
“你一個人在那表演真有意思，我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你更適合演獨角戲。”我大笑起來。
“不準笑！”他低抑的聲音挾著一股隱忍的怒氣。
“你到底是誰？”盡管已問過無數(shù)次，此刻，我還是又一次脫口問道。
“好，既然你已知道，我也不瞞你，我全告訴你。”他的眼光變得灰暗起來，“我本來是一個孤兒，在山里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我以為自己會在山里生活一輩子。可是，有一天，喬家堡的當家在山上打獵時無意發(fā)現(xiàn)了我，從此他帶我下了山，開始教我武功，并要我無時無刻地模仿一個人，他説，只要我做得好，我隨時可以取代他，我將擁有他的一切。”
“你知道嗎？他的一點一滴我都要記牢，我隨時提醒自己，我就是他，我覺得自己學得很好，隨時可以取代他。但是，在將近半年的時間里，我失去了自由，我不能出現(xiàn)在任何人的面前，就在我以為自己孤獨地等不下去的時候，機會終于來了，這個人主動上門尋仇，卻落入了喬家堡早就為他設好的圈套，他被關入地牢中。當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終于明白喬當家為什么會選中我了，這世上再沒有比我更像他的了，不，我就是他，我就是易云天！易家莊的少當家！”他舉起雙手狂呼著。
“瘋子！”我鄙夷地看著他。
“你居然罵我是瘋子？不，我沒瘋。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世上還有另外一種活法，人可以生活得比想像中還好，我為自己以前的無知而感到羞愧。”他的兩眼放射出貪婪的光芒。
“你把真正的云天藏到哪去了？”想著在地牢度過無數(shù)個日子的云天，我依然心痛。
“我就是云天，你不知道嗎？”他瞇起眼。
“你永遠不會是他，雖然長著和云天一樣的面孔，卻肆意做著讓我生厭的事情，你真讓我惡心！”我唾罵道。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我臉上，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相對他加諸在我身上的粗暴，我更詫異他瞬間態(tài)度的轉變，他竟跪了下來，不停請求我的原諒。
“錚錚，對不起！我絕對不想傷害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還沒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離不開你，看到你以后，我更確信，我會比他更愛你。”
“你真可憐！”我不知道喬石雄是如何扭曲他的人性的，但他完全拋棄自己，一心想著做另外一個人居然到了如此瘋癲的狀態(tài)，我不禁感到悲哀。
“不，我不可憐。喬當家已入獄，現(xiàn)在我不需要聽命于任何人，你相信我，我有錢，我有能力讓你過得很好。現(xiàn)在我有你，我會比任何人都過得幸福。”他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不要自欺欺人了！”我奮力掙脫他。
“怎么，你不相信我？我一定會對你好的。”他的目光從我的手腕上移到了身上，最后停留在我蒼白的臉上。突然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我拖進他懷里。
“你放開我！”我驚駭?shù)眉敝霋昝摚扇挝胰绾问箘牛矓巢贿^他的力量。
“你已撕下我的面具，既然如此，我也不想掩飾，錚錚，我會給你一切的，我們誰也離不開誰，總有一天，你會愛上我的。”他把我的雙手反剪在身后，開始撕扯我胸前的衣襟。
屈辱的淚水順著冰冷的臉龐流下，就在他低頭覆住我的唇時，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咬了下去。
“你瘋了！”他吃痛地捂住嘴，用力扇了我一個耳光，然后發(fā)瘋似地拽住我的頭，朝柱子上撞去。雖然長著與云天同樣的面孔，但他始終無法擺脫過去記憶里市井小民的本質，此時他像極了被囚禁在現(xiàn)實生活中缺乏抒解的困獸，一旦空氣中彌漫著他尋求的粗野而危險的氣息時，他便暢快地露出了野性的一面。
“云天，你不要傷害我，我們的孩子會沒有的。”鮮血模糊了我的雙眼，一次次撞擊讓我劇痛難忍，我告訴自己不能在這里死去。
“天，我做了什么？”已分不清自己和角色的他猛然停下來，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手，開始仰天痛哭，“我究竟對你和孩子做了什么？我不是人！”
“錚錚，你別害怕，我一定會救你，你等著！”片刻后，他安靜下來，拔腿朝廟外奔去。
“哈哈哈！”一陣大笑把幾乎陷入昏迷的我驚醒過來。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老天待我不薄，居然讓我親眼看到你的下場！”
我奮力睜開雙眼，一個火紅的影子出現(xiàn)在眼前，是喬紅艷！我不知道她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但對我而言，絕不是一件好事。
“我告訴你，易云天是我的，你休想和我搶！”她披散著長發(fā)面目猙獰靠近我時的樣子顯得張狂瘋癲，全無往日的嬌俏艷麗。
一陣鐵鏈聲響，她開始朝外拖我。
“你干什么？”我無力問道。
“哼！殺了你算便宜你，我要你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我要云天永遠找不到你！”她尖銳的笑聲再次響起。
我的身體在雪地上劃過長長的痕跡，留下了點點殷紅。呼嘯的北風卷起漫天飛舞的雪花在眼前飄落，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疼痛、在顫栗、在沉淪，也許最后將比雪花還要安靜地離去。
“放下她！”初聽聲音，我真以為云天來到了我身邊，但很快，我知道不是他，只是“他”。
“別過來！”喬紅艷掏出一把冰冷的匕首放在我脖子上，此時，我想它沒有我身體冷，更不會比我的心冷。
“有什么話我們可以慢慢説，你先放了她！”
“沒什么可説的，自從你在婚禮上消失，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想恨你，卻做不到，知道嗎？易云天，我過得有多痛苦！我像瘋子一樣到處找你，誰知那日正要返回喬家堡，卻無意中見你從喬家堡出來，我一路跟著你時就發(fā)誓，我一定要你補償我，易云天！現(xiàn)在，要放她也可以，只要你乖乖跟我走。”
“好，我答應你。”
“真的？云天，你真得愿意跟我走？你愿意娶我了嗎？你是真心的嗎？你能發(fā)誓，只愛我喬紅艷一人嗎？”
“是，我都可以做到，難道你連我也不相信了嗎？只要你放了她，我易云天説到做到。”
“好，我放了她，我們這就走，以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計較，云天，你要相信，我會比她更愛你的。你是我相公，我一定會好好對你。”
耳邊傳來他們的對話，我不知道喬石雄為什么連自己的女兒都瞞著，喬紅艷連眼前易云天的真假都沒搞清，就一頭陷了進去，又瘋了一個！
“等等，云天，我做了最后一件事后，就再無牽掛了，以后我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喬紅艷興奮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覺眼前紅影閃過，臉上便傳來撕心的痛。
“不要！”他的聲音同時響起，在喬紅艷令人發(fā)怵的笑聲中，我又一次承受著痛楚。
他發(fā)瘋似地撲過來，一掌擊在她身上，雪地上，一紅一黑兩個身影打了起來。
但我已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此時有無數(shù)張熟悉的臉孔在我眼前一一閃過，“你們是來和我告別的嗎？爸爸媽媽，如果我將一生的悲哀和憂傷都交給這個嚴寒的冬季，它們是否會如同你們所説，隨雪花化去？等待我的是春天，對嗎？”
“云天，我無法選擇命運，也許逃避不了死亡，但我不會絕望！云天，你曾説過，沒有月亮我可以看星光，失去星光還有你溫暖的目光，所以，我相信雪地里的寒夜不會太漫長，你們溫暖的笑容就是我支撐的方向！”
“韋大哥，我相信你，救我！”此時，錐心的痛反而強烈刺激著我求生的**，忍痛摸出小玄石，我將它放在眼前，鮮紅的血一碰到烏黑的石頭，便立刻滲了進去，在精美的圖形中一路游走，我看到了一絲綠光出現(xiàn)，在疲憊地閉上雙眼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另一個自己插上了翅膀，從軀體中游離出來，在雪地上如精靈般隨風飄蕩。（全本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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