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憑險而守
眾回鶻人目光都投向達(dá)雅爾。\\www、Qb5、Com
大宋官話的地位在當(dāng)時的西域幾乎等于現(xiàn)在的英語,是上層人士必須掌握的一門語言。奈何這群回鶻人生活在窮鄉(xiāng)僻壤,根本沒有機(jī)會接觸到大宋官話。只有達(dá)雅爾自稱在甘州時和大宋天朝的商人做過一段買賣,習(xí)得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話。
班谷渾亦望著達(dá)雅爾道:“達(dá)雅爾,你不是懂得大宋官話嗎?且去問問此人。”
達(dá)雅爾面色有些異樣,嘴巴半張,似在遲疑什么。
“達(dá)雅爾,你怎么了?”班谷渾奇怪地問道。
達(dá)雅爾這才清醒過來,忙道:“班谷渾頭人,我這就問他。”
說著,達(dá)雅爾一整衣冠,似模似樣地向江逐流一拱手,說道:“干門噶哈醉醒大民?”
江逐流呆了一呆,腦子急速轉(zhuǎn)動:眼前這名回鶻人發(fā)音古怪之極,他說的究竟是什么話?即不是黨項話,亦不像是回鶻話,至于和大宋官話,更是相差十萬八千里了。
見江逐流沒有反應(yīng),達(dá)雅爾面色微紅,又一次拱了拱手,提高聲音說道:“干門噶哈醉醒大民?”
“干門噶哈醉醒大民?”江逐流口中低聲重復(fù)了一下達(dá)雅爾剛才的發(fā)音。搖頭用黨項話說道:“好漢,你能不能用大宋官話和我說話?”
周圍的回鶻人大部分都懂得黨項話,聽江逐流這么一說,俱都用懷疑地目光看著達(dá)雅爾。
班谷渾亦用異樣地目光看著達(dá)雅爾。口中問道:“達(dá)雅爾,難道你剛才說的不是大宋官話嗎?”
達(dá)雅爾是在甘州城內(nèi)和一個大宋地商人接觸過幾天,學(xué)得了幾句大宋官話里的日常對話。從甘州回來后,達(dá)雅爾就向部落中的族人大肆吹噓,他習(xí)得了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話。反正部落中地人都不懂得大宋官話,任他怎么吹噓,別人也無法辨別他說的究竟是不是大宋官話。其實達(dá)雅爾的大宋官話別講是說的流利,若是遇到正宗的大宋人士,即使人家語速放慢十倍,達(dá)雅爾也不見得能聽懂其中的意思。
若是達(dá)雅爾知道今日會遇到一個自稱是大宋人士的可疑人。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在以前向族人吹噓他的大宋官話如何“流利”了。但是現(xiàn)在木已成舟,達(dá)雅爾想退卻亦不可能了。可是讓達(dá)雅爾向班谷渾頭人承認(rèn)自己不懂大宋官話,前面的話都是吹牛的。那還不如讓達(dá)雅爾直接從胭脂山地主峰上跳下來。,為了避免眾人的嘲笑,達(dá)雅爾硬著頭皮用“大宋官話”向江逐流發(fā)問。他本來是想問“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可是從他口中出來,便成了“干門噶哈醉醒大民,了,這種大宋官話別說江逐流聽不懂。世界上除了達(dá)雅爾自己,能聽懂的人恐怕沒有幾個。
其他回鶻人也跟著哄笑起來,有幾個平日里和達(dá)雅爾不睦地人已經(jīng)高聲喊道:“達(dá)雅爾。你不是自稱會講一口流利的大宋官話嗎?怎么這個人聽不懂你的問話啊?”
達(dá)雅爾面色潮紅,跟喝了幾罐葡萄酒似的,他瞪了一眼幾個哄鬧的族人,大聲向班谷渾回話道:“班谷渾頭人,這人連大宋官話都聽不懂,說明他一定是黨項狗探子,決不是什么大宋人士。”
班谷渾生性穩(wěn)重,見達(dá)雅爾神色奇怪,心中就有了一分懷疑。他目光凌厲地望著達(dá)雅爾道:“達(dá)雅爾,你肯定他不懂大宋官話嗎?”
達(dá)雅爾心中一緊,深悔不該如此之說,只是他現(xiàn)在騎虎難下,想改口亦是不可能了。反正眼前這黨項裝束之人來歷十分可疑,即使懂得大宋官話,也不見得就是大宋人士,真要是說他是黨項狗探子,也不見得就冤屈了他。
想到這里,達(dá)雅爾心中再無遲疑,他大聲道:“班谷渾頭人,我向雪山上地女神發(fā)誓,此人絕對不懂大宋官話!”神態(tài)之間甚為果斷。
伊斯蘭教雖然在唐朝時期就已經(jīng)傳入了中國,但是此時尚未被全體回鶻人所接受。大多數(shù)回鶻人保持著原來的信仰,班谷渾這族人的信仰還保持著對大自然原始力量圖騰地崇拜之中,雪山女神就是他們最神圣的崇拜對象。
江逐流見達(dá)雅爾問了一句發(fā)音奇特的話語后,就開始和班谷渾頭人嘰里咕嚕地說了起來,這些話發(fā)音比那一句問話更為奇特,江逐流明明知道這些對話可能決定他的命運,可是卻偏偏一句話也聽不明白,只有心中暗暗叫苦,祈禱對話中千萬不要有對他不利的內(nèi)容。
班谷渾見達(dá)雅爾以雪山女神發(fā)誓,心中的懷疑盡去。他濃眉一挑,沖江逐流厲聲喝道:“好個狡猾的東西,竟然敢冒充大宋人士,難不成本頭人真拿你沒辦法了嗎?”這句話卻是用黨項話來說的。
江逐流嘆了一口氣,顯然他的祈禱并沒有奏效,否則班谷渾頭人也不會如此聲色俱厲地質(zhì)問他。
“諸位好漢,我真地是大宋人士,絕對不是冒充!”江逐流急聲說道。
見江逐流如此嘴硬,班谷渾不怒反笑,“哈哈,你既然是大宋人士,身上為何沒有一點大宋人的物品?反倒是盡是些黨項狗的物品?”
江逐流為了逃避黨項人的追捕,把從大宋帶來的東西丟棄得干干凈凈,身上除了蕭洪留下的銀鈴?fù)猓际屈h項人地物品。沒有想到。這現(xiàn)在卻成了他的致命之處,讓眼前這群人不能相信他是大宋人。
如果僅僅是這些也并不要緊,即使沒有一件從大宋帶過來的物品,江逐流心中至少有五六種證明自己是大宋人的辦法。問題是。江逐流黨項話地水平低地可憐,和眼前的回鶻人無法交流溝通。他即使有幾百種證明自己是大宋人的辦法,無法讓班谷渾理解,又有什么用?江逐流實在是想不通,以大宋官話在西域的風(fēng)糜程度,眼前的這些人也有百十號之多,其中竟然沒有一個懂得大宋官話的嗎?
“諸位好漢,你們當(dāng)中有沒有懂得大宋官話的人?”江逐流猶不死心,又張口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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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dá)雅爾面色潮紅,厲聲喝道:“你這黨項狗探子。不乖乖認(rèn)罪,還想狡辯什么?”跨步上前,手中的馬鞭兜頭蓋臉的抽向江逐流。
江逐流被牢牢地捆在木樁上。不能有絲毫移動。達(dá)雅爾一鞭下來,江逐流臉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劇痛,一道紫黑色地傷痕斜斜地貫穿了江逐流的臉龐,看起來甚為恐怖。
達(dá)雅爾冷笑一聲,又掄起了馬鞭。遠(yuǎn)處卻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班谷渾喝止住達(dá)雅爾。往遠(yuǎn)方望去。
三個回鶻騎士飛馳而至,到班谷渾面前翻身下馬,為首一人稟告道:“班谷渾頭人。一隊黨項軍隊正向這里趕來,距山寨不到五十里。”
班谷渾臉色一變,五十里!雖然說是山路崎嶇難行,可是五十里山路任黨項軍隊趕來,最多也就四五個時辰地時間。
“黨項軍隊有多少人?是騎兵還是步兵?”班谷渾問道。
“大約有六七百人,全都是騎兵!”
班谷渾強(qiáng)壓著心中的震驚,若是全部都是騎兵,那么最多三個時辰,黨項軍隊就會出現(xiàn)在山寨前。山寨全部人口還不到兩百。不足黨項軍隊的三分之一,其中能打仗的青壯年僅僅八十余人,雖然說這八十余人個個都是勇士,但是若是想以這區(qū)區(qū)八十人來抵擋七百黨項鐵騎,無疑是癡人說夢。
“班谷渾頭人,快召集山寨人馬,我們迎上去和黨項人拼了!”達(dá)雅爾和幾個悍勇的回鶻青年高聲叫道。
班谷渾目光凌厲地一掃,沉聲道:“拼?拿什么去拼?我們八十勇士能拼得過七百黨項大軍嗎?若是我們都戰(zhàn)死了,山寨中的老弱婦孺怎么辦?難道留著他們?nèi)吸h項人砍殺嗎?”
正在聒噪的幾個人立刻乖乖閉上嘴巴。回鶻勇士是悍不畏死,但是卻不能不在意老婆孩子地性命。
一個老實持重的中年回鶻男子開口說道:“班谷渾頭人,要不我們立刻帶著全山寨的人立刻撤退吧?”
“撤退?我們又能退到哪里?涼州城已破,甘州城被圍,我們還有什么地方可以退?”班谷渾搖頭緩緩道。
中年回鶻男子默然。
班谷渾又道:“縱使我們有地方退,此時也無法撤退。黨項鐵騎來去如風(fēng),若是我們一退,任他們在后面追擊,不出一日,定然被他們追上,到時候我們無險可守,只有任黨項人宰割了。”
四周一片啞然。
戰(zhàn)不能戰(zhàn),退無可退,究竟該如何是好?所有回鶻人都等著班谷渾頭人拿出主意。
班谷渾緩緩走了幾步,對眾人說道:“現(xiàn)在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憑借著地勢之險,死守著山寨,希望雪山女神保佑,讓我們抵擋住野蠻黨項人的進(jìn)攻。”
眾人俱都點頭,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達(dá)雅爾指著江逐流道:“班谷渾頭人,不如我們殺了這個黨項探子祭旗吧?”
班谷渾搖了搖頭道:“不忙。若此人真的是黨項探子,兩軍對壘的時候或許有用。”
說道這里,班谷渾喝了一聲,道:“來人,把他給我關(guān)在后山的山洞中。”
立刻過來兩個回鶻壯漢,拖著江逐流向后山走去。
山洞位于后山地懸崖絕壁之上,洞深約三丈,洞口一丈方圓,洞門是用粗大的原木造成的,結(jié)實無比。
兩個回鶻壯漢把江逐流扔進(jìn)山洞中,把洞門鎖好,扭身離去,也不理會江逐流的大喊大叫。
江逐流喊叫半天,見沒有一個人回來,只好放棄了做無用功。他打量一下石洞,里面還算干燥,洞中央鋪了一層厚厚的干草,算是他的床鋪了。
江逐流又來到洞口,雙手抓住洞門狠狠搖動,可是洞門卻紋絲不動,只是發(fā)出幾聲輕微的吱呀聲,像是在嘲笑江逐流是蚍蜉撼樹。
江逐流無奈地看通過洞門往外望去,發(fā)現(xiàn)將山寨后面地清清楚楚。
從地勢上看,山寨應(yīng)該位于一個山峰上。在山寨后面,是一條青石板路,有一丈多寬,斜斜地向下方延伸,形成一個坡度超過三十度的長度超過三里的筆直大陡坡。過了這個陡坡,就是平緩的山路,曲曲折折延伸向遠(yuǎn)處的山林。
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江逐流收回目光,發(fā)現(xiàn)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往山洞這邊走來。讓江逐流驚奇的是,小姑娘懷里竟然抱了一只小虎崽。
小姑娘來到山洞前,見江逐流趴在洞門上,立刻兇巴巴的嚷道:“黨項狗探子,往后面退,不許趴在洞門上。”
小姑娘說的是回鶻語,江逐流聽不明白,只好搖頭用結(jié)結(jié)巴巴的黨項話說道:“我聽不懂,你說的是什么?”
小姑娘眉頭一皺,奇道:“你不懂回鶻話嗎?”這次卻是用黨項話說的。
江逐流搖頭道:“不懂!”
小姑娘猛然醒悟眼前這個人是黨項狗探子,立刻又恢復(fù)了兇巴巴的語氣說道:“你這黨項狗探子,往里面退一退,不許趴在洞門上!”
小姑娘懷里的小虎崽象是為了配合主人的話,呲牙咧嘴沖江逐流吼叫一聲,倒是有幾分百獸之王的威風(fēng)。
江逐流辯解道:“我不是黨項狗探子,我是大宋人!”
小姑娘見江逐流不往后退,立刻撿起一塊石頭向江逐流的手?jǐn)S去,江逐流一縮手,石頭砸在洞門上,發(fā)出嘭的一聲巨響。
“你若是還不后退,我就再用石頭砸你!”
小姑娘兇巴巴地嚷道。
江逐流苦笑著搖了搖頭,往后退了兩小步,距離洞門又三四尺遠(yuǎn),對小姑娘說道:“我退到這里總可以了吧?”
小姑娘點了點頭。
江逐流見小姑娘許可,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來這里干什么?”
小姑娘平日里見到的都是粗魯?shù)幕佞X大漢,哪里見過江逐流這么英俊又如此溫文爾雅的男子。雖然明明知道眼前這人是黨項狗探子,小姑娘還是不由自主地回答道:“我叫娜仁花,是來看守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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