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一直持續著，大漢士兵們已經連續戰斗了近二十個時辰，從白天打到黑夜，從黑夜打到白天，士兵們一個個累得幾乎胳膊都要抬不起來了，可是他們卻還是要不斷的發起一次又一次的沖鋒。/Www。ＱВ５。ｃ0М

　　經過了一日一夜的戰斗，本來就裝備不良的大漢軍損失慘重，戰死六萬多人，還有三四萬人身上帶著程度不同的傷勢，他們已經完全木然了，只知道機械的向前跑，身體片刻也停歇不下來，而守軍的狀況也好不到哪里去，連續長時間的戰斗，況且是兩面同時開戰，將士們沒有了休息的時間，面對著潮水般不斷涌來的敵人，他們只好不停歇的進行抵抗，此時雖然是寒冬季節，可是每個人的衣衫都被汗水濕透了，臉上汗水、血水混成一片，像是畫上了一個個大花臉。

　　大漢軍雖然戰斗力差到了極致，可是畢竟在人數上有著一定的優勢，因此在連續不斷的攻擊下，守軍將士的傷亡程度也很大，在這段時間里，北城墻數度易手，城墻上下堆積了如山的尸體，整個城墻已經被染成了一種凄慘的紅色，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下更加顯得撼人心魄。

　　“將軍，這仗這樣打下去怎么能行，蠻人太過狡猾了，他們可以絲毫不計代價，可是我們不行啊，士兵們都已經累得快虛脫了，連個吃飯的空隙都沒有，我們是不是讓兄弟們輪流下去休息一下，”一名將領這樣建議道。

　　看了看動作遲緩了許多的士兵，黃鳴鳳只好點了點頭，“好的，讓兄弟們輪流去休息吧，”一日一夜的戰斗打下來，他也一直得不到休息的時間，雙眼已經熬的通紅，眼前的戰事讓他心中十分不安，他知道了蠻人的意圖，用這中原叛軍盡量的消耗自己的力量，然后由蠻人來進行最后一擊，企圖一擊得手，雖然知道了蠻人的意圖，可是他卻無法破解，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招數，但是卻很實用，因為蠻人根本就不擔心中原人的死傷，哪怕這二十萬大漢軍全部都戰死了，對于他們來說，重要程度還不如自己的一條狗。

　　隱隱的，黃鳴鳳心中涌起了一絲悲傷感，大周現在情勢如此，就算是三大將也沒有回天之力了，現在烏海城中的這十五萬將士，就是大周最后的力量，最后的支柱，也是一支孤軍，不會有一個援兵，朝中那些高官顯貴們還在為繼承問題吵來吵去，似乎一個繼承問題比起國難還要更加重要。

　　黃鳴鳳知道，烈鎮北更加知道，單憑這十五萬將士，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擋住蠻人的，哪怕這次戰斗成功的擊退了蠻人，可是蠻人下次還能糾結起百萬大軍來，烏海城也好，大周國也還，滅亡僅僅是時間上的問題，現在的拼死抵抗，只不過是為了大周，為了中原蒼生所作出的最后一博罷了。“難道是天亡我大周，天亡我中原嗎！”黃鳴鳳心中無聲的悲呼。

　　“敵軍又發動攻擊了！”有人高呼一聲，提醒所有人注意，沒有人記得這是第幾次了，與下面的大漢軍一樣，他們也麻木了，只不過他們心中還有著一點激情，因為他們是在保衛自己的國家，保衛自己的家鄉。

　　嗯？不對！這是什么攻擊！黃鳴鳳心頭微動，只見城外稀稀落落的射過來一些羽箭，但是以黃鳴鳳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那些都是無頭箭，箭頭都被扭斷了去，慢悠悠的飄進城來，敵人這是干什么？

　　這時，已經有士兵好奇的把那無頭箭撿了起來，只見上面纏著一個紙卷，有識字的士兵拿過去打了開來，黃鳴鳳一驚，突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急忙大聲制止，“不許讀出來！”

　　可是他已經晚了，有人大聲念道，“聶智遠以死！”此話一出，幾乎城頭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聶智遠的死訊對于整個天下來說都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對于消息一直嚴密封鎖的烏海城來說，這卻還是一個秘密，為了避免軍心動蕩，烈鎮北和黃鳴鳳一直將這個消息壓了下來，誰知道蠻人竟然這個消息傳了出來，用意無他，不過是為了動搖軍心而已。

　　“聶智遠以死，爾等還頑固抵抗嗎！”城外，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在數十萬大軍陣中，竟然清清楚楚的為每個人聽到，黃鳴鳳心里一抽，難道蠻人之中竟然還有這等內家好手？這等內功，可以稱得上是天下難尋了，這個人是誰？

　　放眼望去，只見城外大軍向左右閃出，中間閃出了一條道路，一人單騎從大軍中走了出來，口中高聲呼道，“我乃狼族大可汗兀芒，爾等看到了，自狼族南下以來，跳梁小丑紛紛暴斃，衛景是一個例子，聶智遠又是一個例子，可見天命在我狼族，爾等還不順服，更待何時！”

　　兀芒的聲音像是有著某種魔力一般，震懾著數十萬人的心，守軍將士們一個個面面相覷，只覺一腔熱血化作冰冷，聶智遠死了，也就意味著他們的主心骨沒了，接下來要怎么辦？沒有人知道。

　　黃鳴鳳努力的收斂心神，驚恐的看著兀芒，他到了此時才知道，盡管一直以來自己也好，烈鎮北也罷，都沒有小看了這個蠻族的大汗，可是他們仍就是低估了兀芒，此人渾身是迷，隨時都會讓人驚訝，他第一次有了一種感覺：這個敵人不是我能夠戰勝的。

　　看到烏海城中一片寂靜，兀芒嘴角露出一絲殘酷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攻心戰術已經起到了效果，但是他畢竟沒有那么天真的會以為就這樣敵人便會放下武器乖乖的投降，于是他又大聲的道，“既然爾等不識趣，就別怪本汗不留情面了，兒郎們，天黑之前為我拿下此城！”

　　“大汗！大汗！大汗！”十萬蠻族大軍發出了震天的吶喊聲，如同晴空響起的一聲聲驚雷，差點將城內的守軍震倒。

　　“殺！殺！殺！”五萬蠻族步兵朝著烏海城發動了攻擊，而大漢軍則開始朝著東城方面移動，拖住東城的守軍。

　　雖然只是五萬人，可是氣勢比起大漢軍的二十萬人還要驚人，雖然見過了蠻人的武勇，可是黃鳴鳳還是大吃一驚，在兀芒的手下，蠻人簡直就像是脫胎換骨，士氣更上一層樓，那種視天下于無物的氣勢，即使是黃鳴鳳都一時難以招架。

　　“將軍，王上真的駕崩了嗎？”一眾中低級將官不顧城外氣勢洶洶的敵人，圍住黃鳴鳳問道。

　　“不錯，王上駕崩了，”黃鳴鳳知道現在再瞞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諸位，王上雖然不在了，可是王上抵御蠻人入侵的決心和意志卻沒有離開我們，我們死掉了這么多兄弟，與蠻人誓死血戰，為的不僅僅是王上，更加是為了不讓蠻人搶走我們的財產，霸占我們的女人，欺辱我們的孩子，蠻人南下中原以來，所作所為你們都看到了，不錯，我們只有這么點人馬了，大周國也許明天就未必存在了，可是我們今天多殺一個蠻人，就是救了無數的中原百姓，兄弟們，為了我們的家鄉，為了我們的親人，為了和我們同祖同宗的無數中原百姓，讓我們跟蠻人死戰到底吧！”

　　“是！”黃鳴鳳的話燃起了所有人心中的斗志，他們握緊了手中的兵器，要用自己最后的力氣和鮮血來維護整個中原的尊嚴！

　　※※※

　　“王上，大周完了，”鄭文錄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一臉的焦慮，“蠻人大可汗兀芒親率三十萬大軍攻破烏海城，烏海城中十五萬守軍全部陣亡，沒有一個人投降，守將黃鳴鳳戰死，烈鎮北失蹤，大周國內聽到了這個消息的同時，兩派人馬打成了一片，大將軍顧伯濤被人暗殺，丞相趙昆奉聶智遠長子聶遇之為王，聶智遠的弟弟吳鄉侯聶名遠自立為王，雙方打的一塌糊涂，大周已經分崩離析了，想必不多時便會被蠻人所滅。”

　　“哦，寡人知道了，”石義卻是一臉的鎮靜，像是早已得知了這個結果一樣，“烏海城被破，大周完了，接下來，就是我們和河東直纓蠻人鋒芒了，唉，難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在嗎？中原的氣數已盡嗎？”自從聶智遠死后，形勢便已不受控制，大周的形勢急轉直下，整個中原的形勢也跟著急轉直下。

　　本來誰都沒有想到聶智遠會拼盡全力抵擋蠻人，可是聶智遠做到了，而且比所有人期待的做的還好，聶智遠雖然一聲奸猾，但是這一生中最后的一段日子卻像足了一個英雄，這更使得石義心存愧疚，因為他一直擔心聶智遠會在背后捅自己刀子，沒想到卻變成了聶智遠擔心自己捅他刀子，不管如何，現在誰也沒有機會了，聶智遠死了，大周完了，中原最大的一個屏障就這樣跨掉了，是誰的錯？似乎誰都沒有錯，因為石義和方云正在準備為聶智遠援助，可是一切來的太突然了，像是老天爺在玩弄他們一樣。

　　“王上，依臣看來，這未必是什么天意，而是人為，”鄭文錄突然道。

　　“什么？你說聶智遠暴斃其中另有緣由？可是大周太醫不是說聶智遠是患病而死嗎？”石義驚訝的道。

　　“臣沒有看到聶智遠，所以不敢斷定他是怎么死的，可是臣觀天象，聶智遠的壽及古稀，因此聶智遠之死絕對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有人做了手腳，”鄭文錄肯定的道。

　　石義大驚，“有人做了手腳？誰這么大膽，竟于此時做出這般事情來！難道竟置中原天下于不顧嗎！”他有些懷疑的看著鄭文錄，“文錄，不是你的人？”

　　鄭文錄苦笑道，“臣會做出這么愚蠢的事情來嗎？如果聶智遠與蠻人勾結，臣自然不會留他性命，可是聶智遠鐵了心要與蠻人血戰到底，臣保護他還來不及，怎會派人去殺他。”

　　“那究竟是什么人呢？”石義陷入了苦思之中。

　　“王上，現在不是尋思這些的時候了，蠻族攻破了烏海城，多則一季，少則一月，戰火就會燃到大成來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準備防御，現在大將軍雖然已經在積極布防了，可是還不夠，蠻人進入到中原腹地之后，我們所要防御的戰線過長，很難擋住蠻族，因此我們需要更加的加強實力才是，以現在我國的兵力，尚且有些捉襟見肘，因此臣有兩則建議，其一就是征兵，雖然新兵入伍，短時間內難以發揮作用，可是畢竟蠻族短期內不可能攻陷我國，我們還有比較充裕的時間去練兵，其二是收攏大梁、大周的殘余力量，這兩國起碼還有三四十萬的可用之兵，要是能統統收歸我大成麾下，大成的實力會得到顯著的增長。”鄭文錄建議道。

　　“嗯，不錯，大梁雖然亡了，可是還有十幾萬近衛軍算是一支精兵，實力非同小可，華御廷、陳宏、賀振方等幾名將領也是人才難得，你派人去和他們接觸一下，看看能不能說服他們，蠻人繼續南下，大周的那幾方勢力必定難以阻擋，他們手下好歹也還有二十幾萬大軍，這都是難得的力量，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至于征兵嘛，交給王潁去做吧，”石義逐一吩咐道。

　　“臣已經交代好了，昨日便派人去林州郡與華御廷取得聯系了，請王上靜候佳音吧，”鄭文錄笑道。

　　“哦？你啊，明明都已經安排好了，卻才來告訴寡人，”石義笑著道，“好了好了，一切事情都交給你去做吧，你做事寡人放心。”

　　“謝王上，”鄭文錄笑著施禮道。

　　自從衛景死后，大梁就整個陷入了坍塌之中，衛景沒有子嗣，因此大梁王的王位也沒有人繼承，雖然有衛閩這樣一個弟弟，但是從衛景出賣中原聯軍的消息給蠻人之后，大梁王的王位已經不再是什么美妙的所在，因為衛閩也不敢接納，在這種時候，衛閩寧可偷偷的藏起來找個安全的地方做一個富家翁，對于權力，衛閩遠遠沒有兄長那樣執著。

　　于是大梁分崩離析，軍隊全部解散回家，大梁境內十余郡大部分成為了無主之地，人心惶惶，只有林州郡、建州郡兩地尚存法度，因為大將軍華御廷、陳宏、賀振方率領著十余萬近衛軍駐扎在這里，與他們一起的，還有丞相魯敬忠。

　　華御廷等人都是武夫，雖然打仗都有一手，可是政治上卻顯得有些無知了，大梁滅亡之后，他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三個人手握重兵，原想著去與蠻人拼命，為大梁掙回一些面子，可是卻被魯敬忠攔住了，魯敬忠勸道，“就算你們帶著人去戰死了，頂多會有人豎起大拇指說一句好漢子，可是卻不會挽回大梁的名聲，況且大梁已經不存在了，不如留的有用之身，這十幾萬兵馬，說多不多，說少可也不算少了，一旦用到刀刃上，將能夠發揮出巨大的力量來，因此你們還是靜觀其變，等待那一天的到來吧，蠻人的南下勢不可擋，打到這里來是早晚的事情，即使不為別的，守護這一方百姓也是好的。”

　　三個人一想，覺得魯敬忠說得確實在理，于是便占據了這兩郡，駐扎下來，有了十幾萬大軍庇佑，大梁各地的百姓都往這里涌來，至少大家的心里都覺得安定了不少，正因為這樣，兩郡之中一下子多出了好多人，人口翻了一倍還多，竟然形成了一種畸形的繁榮景象。

　　蕭豫走在林州城內，不禁有些感慨，雖然這里看起來十分繁榮的樣子，可是背地里卻隱藏著種種的不安因素，相比之下，河東百姓要安心的多了，畢竟河東距離蠻人還遠，而且百姓們也好，士兵們也罷，對他們的王都有著充分的信任，甚至有些盲目，蛇無頭不行，這里的百姓之所以惶惶不安就是因為他們的心靈沒有支柱，華御廷作不了這個支柱，同樣，陳宏、賀振方和魯敬忠也作不了，大周之所以迅速敗亡，也正是因為聶智遠的死，可見有個領袖人物存在的必要性。

　　這次蕭豫親赴林州，自然不是閑逛，而是有著目的的，與鄭文錄一樣，他也想到了收取這一支力量，十幾萬精兵，在這種時候可是彌足珍貴的，況且還有幾員大將之才，因此蕭豫不顧方云的勸阻，毅然來到了林州。

　　“先生，我們先找地方歇下來吧，今天天色已晚，明日再去華御廷府上吧，”保護蕭豫安全的將領李先低聲詢問道。這次為了保護蕭豫的安全，方云可謂做足了功課，出了派出五百名綠甲軍精銳之外，還派出了數十名天網高手，只不過這些人都是分批進入林州城，免得引起別人的注意。此時蕭豫身邊只有十幾個人，一行人打扮的商人模樣。

　　“好，先找地方落腳，明日再去拜見華御廷，不過今天我卻要去見見另外一個人，”蕭豫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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