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母子一心,自有翻云覆雨手
林之中朵朵紅艷的梅花爭相綻放仿佛把灰蒙蒙的了。馥郁的香氣撲鼻而來讓人聞之怡神望之清心。然而石桌邊對坐的兩個人卻在那里談著大煞風景的命相術數之學對這良辰美景完全熟視無睹。
這袁天罡果然有幾分道行!
雖說李賢并未同意讓袁天罡幫忙看相但其他該問的他卻著實不客氣。當然傳聞中袁天罡給他老媽看相的事他沒去問——誰知道袁天罡和武后究竟是什么關系萬一這位將來入宮對武后說起他李賢探問昔日看相隱情那可就糟了。
“袁真人的意思是目前不過是小劫即便成功消解不出一年工夫還會有一場大劫。而這東岳先生郭行真雖然牽扯其中卻并非主要的應劫之人是也不是?”
“我用六壬推算再加上觀郭行真面相的結果確實就是如此。至于應劫之人究竟是誰我卻無法窺探天道。”
袁天罡見李賢雖然若有所思卻并未露出怎樣驚訝的表情不禁贊賞地點了點頭。人道是沛王李六郎任性豪俠仗義但他既然能找到這里足可見心細如。難能可貴的是不問自己吉兇也不質疑他卜算真假這樣沉得住氣的人如今已經不多了。
李賢哪里知道對面這位活神仙在轉些什么念頭面上雖然沉靜但那都是他在武后千百次嚇煞人的目光中歷煉出來的。否則眼下他必定大驚失色指不定還得嚷嚷一番。此時此刻他已經隱約把一條線連了起來但最最頭痛的還是袁天罡的那一條預言。
就算是這回地小劫消除了。不多時還有一場大的不消說那必定是廢后了——難不成這冥冥之中的天意真的不能扭轉?要是那樣將來他李賢豈不是必死無疑?呸。他不是把小丫頭硬生生地從老爹那里搶過來了至今不是安然無恙好好地!
“既然說相由心生這人相有變。天象也應當有變袁真人你說是不是?”
“這術數人相是我的行當若是說天象。殿下怕得去問太史令李淳風了。”袁天罡在李賢炯炯的目光下卻仍舊笑咪咪地捋了幾下胡子“那老家伙天天閉門著書立說要想見一面可不是區區翻墻就能見著地。而且他好歹是正牌子太史令可比我這裝神弄鬼的人強的多。”
李賢臉皮最厚哪里會為袁天罡這兩句嘲諷所動。風險太大回報太小地事情他向來敬謝不敏今兒個來見袁天罡。只是為了一時好奇再加上這清都觀不是什么龍潭虎穴別說今兒個帶了個盛允文就算沒有盛允文他一個人也能想辦法進來。
說來說去。李賢和袁天罡兩人仿佛有所默契話題總是控制在一個很小的范圍。李賢明言不問自己。袁天罡便對其過去將來之事只字不提。臨到最后李賢起身告辭的時候袁天罡竟是忽然提出了一個要求
“早聽說殿下賦詠乃是一絕這梅花開得正艷。能否題詠一梅花?將來我行走天下也能拿出殿下的真跡招搖撞騙不是么?就是沒錢了換幾個錢也好!”
倘若說李賢起初還嘀咕這一位赫赫有名的活神仙沒有仙風道骨那么此時此刻聽得此語他著實呆了一呆方才反應過來。今天他是秘密到訪袁天罡是秘密接待居然還來這一套?他還未開口卻只聽袁天罡又在那里不無惋惜地提起今兒個招待所用的茶葉和雪水都是稀罕物那模樣和標準的吝嗇鬼沒什么兩樣。
沒奈何之下他思忖片刻便答應了這個要求。見袁天罡變戲法地鋪開絹紙又親自在一旁磨墨他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種古怪的感覺——袁天罡磨墨他是不是該學一下李白找李淳風脫靴然后來一個斗酒詩百篇?
“云里溪頭已占春小園又試晚妝新。袁翁老去風情在惱得梅花醉似人。”
他促狹地把6游地《紅梅》篡改了一個字一氣呵成之后便瞥了一眼袁天罡。結果就只見這位活神仙非但不惱反而站在那里連聲贊嘆倒是讓他無語了。
翻墻進來然后又翻墻出去一番高來高去之后李賢又站在了那院子外頭。依舊是紅艷艷的梅花依舊是凜冽的寒風他卻覺得心情一松。不枉他給老袁留了一詩這果然不是裝神弄鬼的家伙確實真才實料。
剛剛在里頭的時候盛允文一句話沒說此刻覷著沒人他卻有些忍不住了上前兩步便低聲道:“殿下此人著實古怪需得防著他妖言惑人。如果殿下愿意我可以……”
這盛允文好重地殺氣!
李賢起初還沒反應過來待一想明白頓時駭了
旋即不由分說地擺了擺手吩咐道:“當初太宗皇帝便人這樣的有道之士豈會是什么妖言惑眾之輩?你剛剛聽到他挑唆了我么?術業有專攻這等卜算術數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盛允文游歷天下地時候唯一信奉的便是手中利劍因此李賢這么說他雖然面上點頭心中卻總覺得有些不安。
兩人在道觀中又轉了大半圈這才看到被張堅韋韜拖住的那個小道士。又打賞了他一些錢李賢就帶著三人出了道觀上馬。這一次他卻沒有徑直回宮而是轉去賢德居硬是拉著三個親衛陪著喝酒直到夜晚時分方才回宮。
劉仁軌地上書果然引起了軒然大波本著趁他病要他命的原則當初和李義府有的人幾乎全都加入了落井下石的行列揭出來的罪名那叫一個驚天動地甚至有人把李義府居喪出城窺視天象說成了謀逆一場風波幾乎席卷大半個朝堂。到了這個時候李賢不得不感慨這城頭變換大王旗的緣故雖然有但李義府的人品也確實太成問題了。
許敬宗告病在家李績裝聾作啞上官儀劉祥道義正詞嚴地說此事需要好好查不可輕下論斷……除了上書的人便是沉默的人竟是沒一個為李義府說好話的。
而在這樣黑云壓城的情況下一天李賢去含涼殿探望武后的時候卻見著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客人——新羅善城公主金明嘉。上一次老賊頭失風金明嘉和噶爾欽陵一起連夜求見帝后結果鬧得驪山上下好幾天不得安寧自從那件事之后李賢便對這一位號稱新羅第一美人的公主敬而遠之想不到今日又會碰上。
雖說有孕在身但武后依舊是一如既往地盛裝打扮大紅小祅里頭赫然是立領繡彩鳳襦衣大紅七褶裙長垂于地豐腴的手上只帶著一個翡翠鐲子卻沒有戴任何指環。一顰一笑但見國母尊榮一點都看不出因李義府之事帶來的影響。相形之下下座的金明嘉雖然多了幾分青春姿色氣度上卻何止遜色三分。
李賢問過安之后見旁邊的盤子中疊放著幾個果子便向宮人要來了一把小刀竟是嫻熟自如地親自切削。待到武后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竟是已經鋪滿了整整一盤奉了上去。見此情景武后無奈地搖搖頭嗔怪地瞪了兒子一眼便含笑取用了幾塊旁邊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怪不得妾身自從到了長安之后便聽說街頭巷尾傳誦殿下之名殿下如此純孝這卻是比什么才華橫溢仗義豪俠更難得。”
眼看自己的老媽笑得燦爛李賢不得不承認這金明嘉著實會說話簡簡單單一句贊語就直入武后心扉。這天下當爸媽的大多都希望兒女有出息唯有帝王家未必才不如孝這就是宮墻中的真理。
“他平日惹禍的時候善城公主不曾看到罷了。”
武后曬然一笑斜睨了李賢一眼這才仿佛毫不經意地問道:“之前善城公主遇刺的事情說起來還是下頭官員不盡心到眼下都還沒有查到真正的兇手。話說回來如今朝堂上傳得沸沸揚揚的劉仁愿遇刺之事倒是可能和你那是同一撥人所為。”
“皇后娘娘英明想來定是高句麗賊子所為。”
原來今兒個老媽親自接見金明嘉是為了這么一件事!
李賢心中了然冷眼旁觀金明嘉的表情覺其鎮定自若他的目光又順勢落在了她的手上。雖然那雙手一大半藏在袖子中但他卻看見了握緊的拳頭。看來他很有必要去找屈突申若通通氣——這幫新羅人在大唐的地盤上耍心眼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武后又旁敲側擊盤問了幾句當日內情便放了金明嘉回去又屏退了其他宮人和內侍。沒了外人她那種慵懶輕松的神情立刻無影無蹤于是正好站在她旁邊的李賢便只得獨個承擔了那犀利如刀的目光。
“當初她遇刺的時候你也在可有什么端倪么?”
思量片刻李賢便在武后身邊坐了下來臉上照舊帶著滿不在乎的笑容:“母后我倒是覺得這所謂的高句麗人行刺劉仁愿的案子極有可能是這群新羅人的手筆。”話音剛落他便看到武后眼神一變內中的贊許和征詢之意完完全全顯露了出來。
昏暗的寢殿中母子二人在曳動的***下低聲嘀咕到了最后一大一小忽然齊齊笑了起來那笑聲中除了愉快似乎還隱藏著一些別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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